吳妃稍稍皺了皺眉,方才她都已經讓春叢不要再繼續說了,她卻仍是說個不停,看來真的是自己平日裏太過縱容了。腦海裏麵閃過方才周貴妃看著王妃的滿意神情、以及那柏妃看似天真不諳世事的樣子,吳妃的嘴角閃過一絲冷笑。按捺住心底的怒火,她柔聲開口:“春叢,這宮裏頭可不是一個能夠隨便說話的地方,你比我早進宮,這一點應該要比我清楚才是。至於王妃受到貴妃娘娘的喜愛,那自然也是她的本事。”但是即使得了周貴妃的喜歡,那又如何?不論太子的心意,這後宮裏頭最能說上話的,可不是她周貴妃。

    春叢聽了這話,這才癟著嘴不再說話了。

    而另一輛輦車內,王妃的貼身侍女栗絳一臉的可惜:“娘娘,本以為有貴妃娘娘出馬,今日太子定然會歇在咱們殿裏的呢......”

    “這有什麽好可惜的?”王妃神態日若地倚在靠枕上,滿不在乎地說道,“這是我的就是我的,還能跑了不成?今日不行,明日、後日有的是機會。倒是那個柏妃......”她眼神一轉,上挑的鳳眼顧盼間眉目生輝,“看上去可真是挺有趣兒的呢!怨不得咱們的太子殿下對她如此上心。”此時王妃張揚美麗的樣子,哪還像方才那個期期艾艾地坐在朱見深旁邊、向他暗送秋波的俗氣女子?

    “可是娘娘,您對太子殿下也太不上心了!”栗絳看著王妃這灑脫的樣子,心中不由著急,但想到這位主子的火爆脾氣,她還是和聲細語地勸道,“您可別忘了進宮之前......老爺都跟您說了什麽了......”

    “哎呀呀我知道了,你可真囉嗦!”王妃滿不在乎地掀開了輦車的簾子,並不怎麽把栗絳說的話放在心上。

    “我的好娘娘,您就老老實實坐在輦車裏頭吧,小心著涼。”晚上起了風,此時王妃將那車輦的簾子掀開,登時便有風吹進了輦車之內,栗絳見狀忙要伸手將那簾子放下。

    王妃伸手拍開了栗絳伸過來的手,沒好氣道:“現下我是連吹吹風、看看夜景都要經過你批準了麽?”她上挑的鳳眼閃過一絲淩厲,看得栗絳不由一怔。

    王妃見栗絳老老實實地不動了,這才繼續湊近了簾子,去看外頭的風景。其實現下夜色已深,夾道之內雖然亮起了一排的宮燈,然而燈光柔和,僅是看個大概的輪廓罷了,並不能看真切什麽。

    “咦?”王妃突然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唬的栗絳也往外看去。朦朦朧朧的夜色中,有一小隊侍衛模樣的人持燈籠立於夾道之下

    ,其餘人皆低頭恭立、唯獨帶頭的那人站的筆挺,看向走在她們前頭的那輛輦車。

    雖然看不清他的麵孔,但是不知為何卻感覺到此人周身濃濃的悲戚和煞氣。兩種本不應該一同出現的情緒,在這個男子身上融合地淋漓盡致。在這昏暗的環境中,這個身著玄色衣衫、麵色模糊的男子卻似光一般的存在,讓人移不開眼去。

    “這是誰?”王妃突然轉頭看著栗絳。

    “啊?”栗絳抬頭,見王妃迴頭之後又看著簾外那人,這才答道,“這應當是錦衣衛總指揮使大人吧。”娘娘怎麽突然對外頭巡邏的人感興趣了?

    “錦衣衛?”王妃繼續看向那名男子,誰料對方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轉頭看了過來,王妃隻覺對方的眼神極其淩厲、讓人不覺心驚膽顫。雖是隔著極遠的距離,王妃卻覺得那道眼神與自己遙遙望去的眼神相接,不知為何,她不由自主地錯開了眼神。

    不知不覺馬車繼續前進,王妃的輦車逐漸靠近了那一支巡邏的隊伍。畢竟是外男,等到距離實在太近的時候,她放下了簾子,隻是心裏頭還惦記著自己方才看見的那一幕,久不能忘懷。

    方才那男人死盯著的,是柏妃的輦車吧?

    春日裏的天氣真是說變就變,分明白天還是春風和煦、陽光明媚,到了夜裏頭,卻突然下起了大雨。幸而柏芷迴到清漪閣的時候,雨還剛剛開始下,並不曾淋到什麽,隻是一盞茶的功夫,雨勢卻越來越大,愣是一顆顆從天上砸了下來,即使坐在殿裏頭,還是能清楚地聽到雨柱砸落到地上的聲音。

    方才太子殿下說自己還有公務要辦,先行離去,然而等到柏芷和吳、王二妃迴到慈慶宮的時候,慈慶宮正殿卻不曾上燈,顯得黑漆漆的,顯示著這慈慶宮的主人尚未迴來。

    大家俱是疑惑:太子殿下究竟去了哪兒?

    一直跟在王妃身側的栗絳疑惑出聲:“莫不是今日讓太子殿下心情不好,又去找那萬姑姑了?”還以為太子殿下冷落了萬姑姑許久、重新對姣美的小姑娘有了興趣呢!難不成他還是改不掉這個...咳......癖好?

    王妃斜睨了一眼栗絳:“太子的去向可是你一介宮婢可隨意討論的?莫不是真的連命都不想要了?”

    栗絳自知理虧,靜靜低下了頭。然而過了片刻,她還是忍不住出聲:“可是娘娘,進宮之前老爺曾經吩咐過,讓您一定要抓住太子殿下的寵愛的......”

    “一定?

    ”王妃露出了譏諷的神色,“太子殿下垂青於何人,是他自己的心意。這事如何能有一定之說?更何況......”她隨手歇下了自己頭上的簪環,毫不在意地扔進了妝匣之內:“便是我無法答道父親大人的期望,想必他也定然有所準備。說到底,咱們也不過是棋子罷了,栗絳,你又何苦難為於我?”

    栗絳看著王妃意興闌珊的樣子,終是沒有再說什麽。到底是嬌養著長大的千金大小姐,即使心思通透那就如何?殊不知,既然入了這局,即使是一顆小小的棋子,那也隻能鏖戰到底。若是有退路,又有誰願意入局?

    而清漪閣內,柏芷已換過一身常服,便坐在榻上喝茶。晚宴上好吃的的確多,不過吃多了便有些積食。看著端端正正坐著喝茶的柏芷,芳汀狀似無心開口:“外頭雨好大,太子殿下似乎還沒有迴宮呢......”

    說罷她低頭悄悄看了一眼柏芷的神色,然而對方臉上平靜的很,似乎沒聽見她說話一樣。芳汀覺得自從自家主子嫁給太子以後,似乎變得難懂起來了。以前多麽單純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啊,每天除了跟著女先生上課、在夫人麵前撒嬌、在老爺麵前賣乖以及戲弄戲弄公子之外就沒別的事兒了。但是自打進了宮,柏芷對太子時親密時冷漠、時好時壞的態度可真正讓芳汀見識到了什麽叫做“女人的善變”。

    然而不管柏芷和朱見深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在下人麵前總是這副淡定端莊、無懈可擊的冷靜樣子,讓芳汀覺得很鬱悶。一個不清楚自家主子心思的侍女絕不是好侍女!秉著這個想法,芳汀一心一意想要弄清楚自家娘娘和太子殿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瞧今日晚宴之上太子殿下可是一直在看自家娘娘這邊,然而自家娘娘卻吃的正歡,一點都沒有要搭理太子殿下的樣子。

    “娘娘,不知道這麽晚了,太子殿下去哪裏了呢?雨又下的這麽大,要是正巧淋到了雨,那可就不好了......”芳汀殷勤地幫柏芷續上了茶,繼續不依不饒地說道。

    麵對今日異常嘮叨的芳汀,柏芷想要無視她都不行。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柏芷慢悠悠地開口:“太子殿下身邊自然有伺候著的奴才,怎麽會讓他淋到雨呢?”

    ...這根本不是重點好麽.....芳汀在心裏頭哭泣:人家隻是想知道您對太子殿下的態度嘛!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芳汀繼續不依不饒,“也不知太子殿下究竟到哪裏去了呢......?”

    聽到這話兒,柏芷終於抬頭

    看了芳汀一眼。芳汀在心中暗笑:看來娘娘還是在乎太子殿下的!

    “殿下又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自有分寸。小芳汀你就不要幹吃蘿卜閑操心了。”柏妃娘娘甚是淡定,這一句話就讓能言善道的芳汀啞口無言。沒聽到什麽有意義的內容,殿裏頭其他豎起耳朵聽著芳汀和柏芷對話的下人們表示很失望。

    然而芳汀和其他侍女均沒有注意到,此時柏妃娘娘雖然複又端起了茶盞、似在品茗的樣子,然而她拿著茶盞的手卻一動不動、甚至唇都沒有碰到杯沿,眼神更是虛無地瞅著某個方向,一看便是出了神,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那麽被大家夥兒惦記著的太子殿下究竟到哪裏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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