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見深心底的不愉慢慢漫了出來。雖然覺得柏芷很有趣很可愛很想把她放在手心裏好好寵著,但是他亦有自己的尊嚴和底線。他能夠忍受柏芷的小脾氣,但是卻不能夠忽視她這一無禮之舉。

    畢竟年紀尚輕,還是不能夠很好地隱藏自己的情緒。朱見深的臉慢慢地沉了下來。

    坐在他對麵的柏芷自然看到了他的表情變化。認識他這麽久,似乎還沒見過他動怒的樣子。起碼對於自己來說,他一直是禮讓體貼的。

    即使是小動物,也會對未知的危險產生預感,更何況是冰雪聰明如柏芷。如若她不明白朱見深此時心裏頭的想法,那才真是白活了這兩世。

    顫巍巍地伸出自己方才用以推開朱見深的右手,柏芷可憐兮兮地看著朱見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所以到最後,咱們的柏妃娘娘還是可恥地服了軟並且賣了個萌。

    朱見深本不欲就這麽放過柏芷,他仔細地想了一想,這兩天以來自己似乎真是變了一個人一般,太寵著柏芷了。也不知是這小姑娘太惹人喜愛,還是自己突然變成了善心人?

    然而當他看見坐在自己對麵的小姑娘一臉的歉疚和不安,顫顫巍巍地伸出自己的右手,似是不可置信自己方才舉動的委屈樣子,心裏麵的氣突然就像決了堤的洪水,盡數散去。歎了一口氣,朱見深抱過了柏芷:“以後可不要這麽不小心了。”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人,柏芷這無理的舉動隻他二人心知肚明,倒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若是出了這清漪閣、慈慶宮,他可還真的保不住她。

    柏芷乖乖地窩在太子殿下的懷裏頭,甚至伸出手環住了太子殿下的窄腰。良久,柏芷才將頭從太子殿下的懷裏探出來,靠上了他寬闊的肩膀:“我今日...隻是心情不大好罷了......”悶悶的聲音裏愣是帶了十分的委屈。

    “為何?”朱見深猶豫地開口詢問,然而他心裏隱隱約約有了個模糊的答案。早晨的時候柏芷還同自己親親熱熱的,這一切的轉變都發生在遇見萬貞兒之後。

    本來不想說的,但是柏芷還是忍不住嘟囔出聲:“我...不大喜歡你和那萬姑姑在一起......”

    果然如此。朱見深這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本來撫摸著柏芷後背的右手稍稍停滯,朱見深慢慢悠悠地說道:“我和她......”然而未等他說出餘下的話,柏芷卻急急打斷了他:“瞧我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殿下不必在意的...就當沒聽

    見吧......”

    柏芷一邊補救一邊在心中懊惱:自己這究竟是怎麽了?方才不是都已經想的十分透徹了麽,為何現在又犯傻了?說到底,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好不過是一時,若是自己真當真、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才是大傻子!

    就這樣,朱見深的下半句話又咽迴了肚子裏。

    我和她......並不是那麽簡單的關係。

    由於發生了這個小插曲,寢殿中的兩人又是一陣尷尬。長時間的沉默之後,還是朱見深開了口:“今日一日夠累的了,早些歇息吧。”

    柏芷如蒙大赦地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還靠在太子殿下的懷裏頭、下巴枕著他的肩膀呢!但是不同於眼前的花團錦簇,她卻突然生出了一絲悵惘的情緒:自己和太子殿下看似親密無間,然而兩人中間隔著的距離,恐怕要遠的很。

    低下頭笑了笑,柏芷告訴自己,不能夠再想這些個事情了,自己隻要安安穩穩的過下去便是!下定決心,柏芷快速地爬到了床的內側乖乖躺好,閉上眼睛作睡狀。

    對於這對剛剛成親的年輕男女來說,這一天可著實是有些漫長了。原本柏芷此舉隻是為了避免和太子殿下過於親密的接觸以及方才產生的尷尬,卻不想實在是太累了,很快就睡著了。而太子殿下亦是老老實實地躺在柏芷的旁邊,蓋上被子就寢。

    起初的時候柏芷還是板著身子、直直地平躺在床上老老實實地睡覺,但是待睡熟之後,身子就忍不住開始歪七扭八起來。這也是柏芷前世的一個壞習慣,隻要睡熟了,就不肯老老實實地睡在床上,總會歪斜著占掉一整張床。

    因此當尚未完全睡熟的朱見深覺得有一個東西歪歪扭扭地靠近自己,接著一下子枕在自己的胸前、甚至過分地卷走了大半的被子的時候,一下子清醒了。

    接著微微的亮光,他看見在自己懷裏頭睡得兀自香甜的柏芷。無語地歎了一口氣,朱見深想要扯過一些被子過來,畢竟早春的夜裏還是很涼的。但是柏芷似乎是全身都長了觸角的八爪魚,整個人柔軟歪斜地不可思議,上身在自己的懷裏,雙腳卻斜在了另外一邊之外,連帶著被子都牢牢地卷在她的身上,根本扯不過來!

    尊貴的太子殿下頭一迴因為被子問題而傻了眼。想要弄醒懷裏的小姑娘吧,看對方睡得這麽香甜的樣子,他又下不了手,但是自己小半個身子都沒有蓋到被子,卻著實是有些冷啊!

    偏偏尚寢局調來伺候柏

    芷的陳女史為了讓自家娘娘能和太子殿下“親密”接觸,隻在床上留了一床被子而已。

    怎麽辦呢?總不能叫奴婢進來加條被子吧!朱見深看了一眼柏芷,馬上就拿好了主意。再怎麽樣,也要維護住自己太子殿下的尊嚴!抱的緊點,就不會冷了吧!

    想到這兒,朱見深緊緊地摟住了柏芷,往她身邊靠近再靠近,直到自己的整個身子和柏芷一樣縮在被子裏。

    許是在睡夢中感受到了熱源的靠近,柏芷有些不安地皺了皺臉,想要睜開眼睛看看究竟是怎麽迴事兒。但是身邊窸窸窣窣的動靜很快就停了,這兩天她也著實太累了,也就沒有再睜開眼睛,就這麽靠在太子殿下的懷裏,甜甜蜜蜜地繼續睡了下去。

    自這晚朱見深深夜至清漪閣之後,柏芷對朱見深的態度漸漸好轉、也不再給他臉色瞧了。旁人隻當柏妃娘娘隻是與太子殿下鬧鬧別扭,哄一哄便消了氣罷了,但隻有柏芷心裏麵清楚,萬貞兒這根刺、怕是已經埋在了她的心裏頭,輕易不能拔除。

    轉眼間柏芷已經嫁入宮中十餘天了。二月初二在驚蟄前後,本就是春迴大地的好日子,因此不過十餘天,宮裏頭相比之前的蕭索之氣,又是一番春和景明的新模樣。

    這日柏芷正在自己宮中描著花樣子,那名喚作櫻草的宮女突然歡歡喜喜地入內,向柏芷稟告道:“娘娘,絳雪軒前的那五株海棠開花啦!”這宮女正是當初陪著柏芷去逛禦花園的宮女之一,當時柏芷說想要等到海棠開花之時一睹芳姿,她便一直記到了現在。

    “是麽?”聽到櫻草帶來的這個消息,柏芷笑盈盈地放下手裏頭的蠅頭小楷,將新近描好的花樣遞給了侍立在一旁的芳汀:“去將這個拿給周女史,讓她給我綉一塊天青色的帕子來。”芳汀點頭稱是,便去了周女史的屋子。

    柏芷笑眯眯地看著櫻草:“現下芳汀有差事要辦,既然是你將這個好消息帶給我的,那便由你陪我一同去絳雪軒吧。”

    自柏芷入宮以來,貼身伺候的活計均是交給芳汀來做,並未假手他人,因此她猛不丁點了櫻草的名,由她貼身伺候,不由讓櫻草受寵若驚。周女史的屋子離清漪閣的正殿並不遠,來迴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罷了,柏芷這明顯的抬舉之舉讓櫻草很有臉麵。櫻草更加細致妥帖地詢問:“娘娘,要備輦車麽?”

    “不必了。”柏芷搖了搖頭,“咱們走過去吧。”在宮裏頭的這些日子,除了去拜見錢皇後那日還走過一些路之外,便一直窩在清漪閣裏頭,

    柏芷也想趁此機會走一走,舒絡舒絡筋骨。左右絳雪軒離慈慶宮並不是很遠。

    於是櫻草便跟在柏芷的後頭,外加另外兩個小太監遙遙綴在他們後頭,悠悠閑閑地往絳雪軒而去。

    雖然不過十餘日,但是天氣的變化卻是十分明顯的。此時已不複之前的春寒料峭,空氣間都帶了一絲溫暖甜意。就這麽走走停停,柏芷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絳雪軒。果如櫻草所言,絳雪軒前的那五株海棠已然開花,米分嫩的顏色配上琉璃花壇底座,顯得嫋嫋婷婷,分外美麗。柏芷這幾天略顯陰鬱的心情也連帶著好了許多。

    “娘娘,您瞧,這幾株海棠開花了呢!”正當柏芷等人站在絳雪軒裏頭賞花的時候,有一個明麗的聲音從琉璃花壇那裏傳來。柏芷苦笑,看來禦花園的確是一個容易碰見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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