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巡似乎從沒有在陳豹的臉上見到過此時這樣的表情。


    他知道,這個故事,一定不簡單。


    “很多年以前,有一個和安心一樣的小男孩兒,很巧,他的爸爸也是一名被定義為危害社會的人,每天和一幫兄弟混在一起,打碼頭,搶地盤,做地下生意,三天兩頭被警察抓,他的老婆因此扔下他和剛滿五歲的兒子跑了,孩子的爸爸正巧被抓進了拘留所,三天才放出來,那個小男孩兒一開始就隻會哭,可是後來他又冷又餓,隻好自己爬起來去找吃的,他們住在城市裏的貧民窟,到處都是流浪貓狗和流浪漢,一名流浪漢給了他半個已經很硬的饅頭,他靠著這個饅頭,撐到了他父親迴家……”


    “可是他父親一迴到家,發現他老婆跑了,氣得二話不說,把那個孩子狠狠的揍了一頓,直到那個孩子被打暈又疼醒,皮帶還在他的身上揮舞……嗬嗬……”


    聽到現在,周巡基本上明白陳豹現在在說的那個小男孩兒,應該就是他自己。


    “後來,那個孩子就經常發燒,流鼻血,很多次,他都是自己偷偷熬過去,不敢讓他爸爸知道自己生命了,因為他怕爸爸也棄他而去。直到八歲,他終於被政府強製送去上學,可是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他爸爸是個小混混,成天進局子,男孩兒每天被很多孩子欺負,他們都叫他黑社會。哈,多諷刺,後來很多年之後,古惑仔是那麽受歡迎,可在當初,這簡直就是人生的恥辱,小男孩兒自卑,逃課,於是老師找家長,他爸爸酗酒迴來仍就是隻知道打他。”


    “終於有一天,他被打暈了,很久很久都沒有醒過來,他爸爸良性發現,把他送到了附近的一個小診所,診所的醫生看了看,搖著頭說,這孩子得去大醫院看看了。”


    “孩子的爸爸把他送到醫院,檢查出他兒子得了白血病,而且時間太長了,需要做骨髓移植手術。那時候他們溫飽都成問題,哪有錢做手術啊!後來啊,那孩子的他爸爸,就去搶劫了,和兩個講義氣的兄弟一起,搶劫了一個煤老板,搶了很多錢,終於給孩子做了骨髓移植手術,可是孩子才剛出院就事發了,他,和那兩個兄弟,都被抓了進去,那個煤老板有錢有勢,加上那個年代的社會環境原因,三個人都被槍斃了。直接拉到市中心廣場,也就是現在的人民廣場那裏,槍斃示眾。”


    周巡越聽心裏越難受,他點燃一支煙給了陳豹,自己也點了一隻,慢悠悠的抽著。


    陳豹狠狠吸了一口煙,低著頭苦笑道:“當時那個男孩兒就在人群裏,親眼看著自己的爸爸被當兵的用槍打爆了頭,血順著頭頂竄出半米多高的血柱,至此那麽多年,他都沒有忘記過那個場景。”


    “後來那個男孩兒怎麽樣了?”周巡的心揪著。


    “後來,他被他爸爸的兄弟們帶去撫養,他們希望他努力學習成才,不要再走他爸爸的路,隻不過老天爺不遂人願,那孩子在學校被同學欺負,被老師冷落,所有人都躲得他遠遠的,都說他是搶劫犯的孩子,說他的爸爸罪大惡極,搶劫犯的種兒,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給他在‘黑社會’的外號之上,又取了個搶劫犯兒子的稱唿,終於有一天,幾個孩子把他打得快要死了,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反抗,卻不巧,用鼻尖紮瞎了其中一個孩子的眼睛。”


    “他才九歲,又無父無母,加上自己也受了重傷,他那幾個養父又去人家家裏求情,才算讓他沒有被抓到勞教所去。隻是從那之後,他再也不去學校,不去人多的地方,甚至連自己長大的地方,都從來不敢迴去了,雖然他很想念他的家……”


    “後來男孩兒長大了,繼承了他養父們的事業,而且越做越大,隻是他從來不相信任何一個女人,更不想要孩子,女人喜歡背叛,嫌貧愛富,至於孩子,他不想自己的孩子還和他一樣走他爸爸的老路。”


    說到這兒,陳豹的一支煙也抽完了,他將煙頭扔在地上,看著周巡:“再後來,他在夜店裏看到一個被買過來的小男孩兒,那些有特殊癖好的男人們把那些孩當玩物,我把那孩子從火坑裏救出來,帶到了我的身邊,教他本領,讓他做我的幹兒子,誰想到,最後他卻被這個自己悉心培養長大,準備當成接班人的幹兒子給坑了。”


    “你說的幹兒子,是顧澤宇吧?”周巡問,“他小時候……被人那個了?”


    陳豹攤手,點了點頭:“那個時候有錢人很喜歡玩兒小男孩兒,很多皮&條客專門把外麵的小乞丐帶迴來,給吃的給穿的,洗的幹幹淨淨的,往那床上一綁,就隻管賺錢了,很多小孩兒受不住折磨,甚至丟了命。我第一次看到顧澤宇,他被一個香港來的富商壓在身下,那男人一條大腿的分量都能超過他的身體,他沒有像其他孩子那樣拚命哭喊掙紮,就那麽躺著,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一聲不吭。我就是因為這,才選了他。”


    “你……當初也有白血病?所以你兒子的病是遺傳你的?”周巡兩問陳豹,希望他能意識到這點。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個孩子,我逼我身邊每個女人都長期服用避孕藥物,有些我比較喜歡的,我甚至要她們去做手術,一勞永逸,至於安心,也許是因為那個時候她太漂亮,我又喝了點酒,孩子就留下了,正巧當年安迪剛從顧乘風身邊迴到我這,為了躲避風頭,她去了外地,也就成功躲過了我的眼睛,生下了孩子。”


    “所以,你將這個故事給我,是為了告訴我,你不願意捐獻骨髓幹細胞給你親兒子的原因?”周巡聽得出來,陳豹對自己一生的遭遇十分自憐,對自己的父親失望透頂,對女人,毫無信任感。


    “如果我救了他,他就要和我走一樣的路了,身上將會永遠背負著死刑犯的兒子的名聲,無論走到哪裏都抬不起頭,極度自卑,被人嘲笑,然後呢?繼續走我的老路,變成下一個我爸,和我。”


    “你這樣想是不對的,現在都什麽社會了!”周巡急著想要勸說陳豹。


    陳豹卻冷哼一聲:“嗬,社會雖然進步了,但是人本性的東西,永遠是一樣的,與其留在這個世界上活在別人的口水和白眼中,倒不如早死早托生,下輩子別再當我兒子。”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的病好了,她母親可以帶著他去別的城市,找一個沒有任何人認識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不問過去,隻活好當下那種?雖然你的判決現在還沒有下來,但是你下半輩子也別想著有天倫之樂了,倒不如成全了那女人和你孩子,至少,這個世界有人能夠證明你曾經來過。”周巡苦口婆心,覺得自己大腦裏那些抒情的東西全都用上了也才隻能說出這麽點兒東西。


    “我希望,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讓我失望透頂的世界,最好沒人能記得我曾經來過,我的曾經,並不怎麽光明。”


    周巡聽到這兒,知道再說什麽也沒用了,起身抖了抖落在身上的煙灰,帶上皮手套,最後看了一眼陳豹,轉身出去了。


    顧乘風和於思琪在椅子裏歇夠了,於思琪起身,拉住顧乘風的手說:“走吧,既然來了,去看看孩子。”


    顧乘風扶著於思琪的腰,兩人慢悠悠走到了安心的病房。


    兩人站在門口,看到安迪和安心在玩兒樂高。


    於思琪見安迪和兒子玩兒的很開心很投入,拉住顧乘風,不忍心打破病房內開心的氣憤。


    安心玩兒的正開心,卻突然一頭栽倒在床上,鼻子嘴角流出許多鮮紅的血液,隻輕輕呻吟了一聲,就暈過去了。


    “醫生!護士!”於思琪站在門口,直接朝外麵的護士站喊,“這邊有人暈倒了!”


    安迪正在慌亂中,邊幫孩子擦血邊哭著想要把孩子叫醒,聽到門口的聲音轉過頭,就看到顧乘風和於思琪走了進來。


    醫生和護士也趕到了。


    醫生對孩子進行了簡答的檢查,直接讓人把他推進了搶救室。


    “孩子,多多,不要怕,媽媽陪著你……”安迪隨著護士一起將安心放在推車上,將他送進了搶救室。


    搶救室門口的紅色指示燈讓人看了心中發寒。


    “他怎麽會突然這樣?”於思琪十分揪心,她也是孩子的母親,十分能夠體會此時安迪的心情。


    “最近這種情況越來越頻繁了,我真的很擔心他閉上眼睛就再也張不開了……”安迪哭著說。


    “你別著急,不是說已經找到配型了嗎?”


    談到這個話題,安迪看向顧乘風,滿眼祈求的神色。


    她正想要說什麽,醫生從裏麵走了出來,對安迪說道:“必須盡快安排手術了,否則……就太晚了。”


    醫生的話讓安迪十分慌亂,她拉住顧乘風,祈求:“我求你了,你就公開承認孩子是你的,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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