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兒,皇上今日突然下旨將我調往漠北、,明日一大早就要出發。”

    子哲在我耳旁徐徐說著,溫熱的氣息帶著一股熱浪幾乎灼燒了耳朵。

    漠北,那是一個苦寒之地,且戰亂頻繁,民不聊生,朝廷每年都迴撥款過去,可是人們依然顛沛流離,大多數官員們對那個地方唯恐避之而不及,皇上怎麽突然將他掉到哪裏去。

    想到今日那皇帝老子在我耳旁說的話,身上一陣戰栗,難道是我反倒害了子哲麽。

    “其它的話我不便多說,隻能提醒你一句,萬事小心。”子哲見我不語歎了口氣,鬆開我,見我衣衫單薄,伸手解下身上的鬥篷披在我身上,深深看我一眼,補充道:“特別是你身邊的人。”

    我沒有說話,眼前依然是那張俊秀而略帶稚氣的臉,狂風飛揚,將他烏黑的發吹得零亂,隻是一日不見那少年的臉多了幾絲不易察覺的滄桑。伸手勾住他的衣袖,我歎了口氣:“連你也要走了。”

    “來日方長,我們總還會相見的,隻要下次見到你的時候,希望你還沒有嫁人。”子哲伸手將那鬥篷的盤扣係上,他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的碰觸脖頸肌膚,帶著微微的涼。

    我抿嘴淡笑不語,這種離別的場合我太不願意麵對,開口,聲音卻已經有些嘶啞:“我明天不會去送你,但是我會幫你好好照顧伯母的,你放心。”

    “我知道,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這個人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很容易受傷,我不在你身邊,你至少要學會照顧自己。”他凝神看我,清澈的目光在暗色的夜幕裏閃著粼粼的微光。

    鼻子泛上酸意,我強自扯出個笑容來,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也要待自己好好的,我也希望下次見麵你沒有娶妻。”

    子哲一笑,歎了口氣:“我該迴去了,隻怕皇上派來的人找不到我又要上報了。”

    “嗯。”我吸了口氣,笑著看他轉身,然後消失在濃重的夜色裏。

    風更大了,我裹緊了身上的鬥篷,上麵有那個少年特有的味道,仿佛又迴到那次宴會上,那雙清澈的眼神,那個略帶羞澀的少年。

    我失神的走到馬前,跟著周官家上了馬,然後一路狂奔迴到府內,再然後倒頭就睡,希望夢裏能看到一雙溫柔清澈的眼眸。

    這個季節似乎離別的日子頗多,過了幾日,軍營裏公文下來,一聽是我介紹的人立即就用了張一諾,他走的那天穿著我特意給他裁的勁裝,與一向看似清秀淡雅的他相比,穿著勁裝的他多了幾分英氣,他笑著和我道別,臉上掛著迷人的笑,看得出來,他很高興,而且是出自真心的高興。

    府內又剩了我們三人,有時候我會聽到清兒將她不知從哪聽來的八卦消息,那些八姑六婆的瑣事,還有一些名人的風流韻事,聽到最多的便是三殿下的,我笑吟吟的聽著,漫不經心而茫然。

    前一陣子聽他們說朝上有人參了我一本,說我勾結文官,集結成黨,我聽後無所謂的笑笑,清者自清,子哲走後,我的心境平複了不少。

    不知哪個名人說過,平靜往往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我安分守己的守著這份平靜,等著暴風雨的來臨。

    果然不負眾望,它來了。

    用過早膳,我躺在藤椅上和清兒聊著天,遠遠的便看見周官家走過來。

    他總是那樣平靜,平靜的讓人摸不透他的情緒,往往這種人卻是最可怕的。

    “將軍,皇上傳將軍進宮,說是有要事相商。”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一直看著他的眼睛,他的雙眼依然那樣深邃,看不清情緒。

    我笑起來,點了點頭:“知道了,我這就去準備。”我笑著站起身,抖落了身上零星落下的落葉,看著那枯黃的葉子瑟瑟的落於地上,我若有所思地看像周官家,笑著說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兀自搖了搖頭:“你說我是不是也學落葉這般。”

    “將軍,你這是什麽話?”一旁的清兒聽我說的悲愴,略帶惱意的瞪我。

    我不語,拍了拍她水嫩的臉蛋:“清兒,幫我個忙,若我這次迴不來,幫我照顧子哲的母親。”

    “不理你了……”清兒聽我越說越不像話,氣得跺了跺腳,眼底很快又是淚眼汪汪。

    我沒有看她,將目光投向一旁的周官家,歎了口氣:“走吧。”

    我又一次穿上那重重的盔甲,走下馬車,跟著那太監走進長長的公道,餘光中看到周官家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笑笑,沒有迴頭。

    那太監把我領到一個諾大的宮殿裏,金碧輝煌、氣勢磅礴,唯一感覺格格不入的便是那殿的中央放著一把劍。我情不自禁的走過去,那劍看似笨拙,線條粗狂,實則鋒利,是一把難得的寶劍,我掂在手裏仔細膽量了一番,看著有些眼熟。

    餘光掃過上方的寶座,那寶座的後方隱隱的露出一個白色的裙角,我疑惑的上前走了幾步,站在台階下看著那裙角,似乎是宮女平常穿得長裙。

    不敢貿然上前,皺皺眉,略感疑惑,這裏怎麽會有宮女藏在這裏。我咳了幾聲,卻依然不見那裙角反映。

    也許是看錯了,我轉過身,這時背後卻傳來微弱的呻吟聲。似是極痛苦的掙紮。

    “誰在那裏?”我皺了皺眉,出聲詢問,那聲音卻更大了,我看了看那高高在上的寶座,有些猶豫。

    作為臣子,貿然跨上去,一不小心便會落個篡位的嫌疑,何況是在風口浪尖上的我。

    可是,那上麵是一條鮮活的生命,見死不救,這種事我做不來。

    幾步登上台階,站在寶座旁,我遲疑的看著那白色的裙角,咬了咬牙轉到寶座背後,卻見一個宮女麵容蒼白的躺在那裏,雙手死死捂住腹部。身下是汩汩殷紅,染紅了白色的裙裾,仿佛開在冬日裏的花朵。

    “你怎麽樣?”見狀,我急忙上前想彎腰扶她,那宮女一看到我卻突然抓住我盔甲的下擺,紅色的血染上紅色的盔甲,仿佛微小的石子沉入大海,分不清,辯不明。

    “你還好麽,我帶你去看大夫。”我想也沒想就伸手拉她,卻見那宮女艱難的抬頭看我,滿目愧色,緩緩搖了搖頭,輕輕闔上了眼。

    我怔了怔,伸手探向她的鼻底,竟是了無生氣。心一沉,看著她死死抓住我下擺的手,又想起她滿眼的愧色,突然明了,有種想笑的衝動。

    這時門突然開了,外麵站著一臉驚詫的皇帝和身後麵無表情的三殿下,還有那些個個目瞪口呆的紅袍官員們。

    果然壯觀得很,我站在高高的寶座旁,俯視著下麵的若幹人,終於明白為何有這麽多人想要爭這個位子,那種世界在我腳下的感覺竟不是一般的好。

    “紅愛卿,你這是做什麽?”皇帝震驚的看著我,看到我手上拿著的劍,目光不由更加深沉了幾分。

    他身後的官員們開始騷動起來,交頭接耳卻沒有人敢大聲說話。

    我看向他身後的三殿下,他也正看向我,我看到他目光裏的清冷和漠然,卻沒有發現厭惡和諷刺。

    “皇上,紅將軍竟敢帶刀刃進宮,還私自登上寶座,殺害宮女,請皇上賜其死刑,以儆效尤哇。”一個紅袍大臣終於出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得痛心疾首。

    皇帝沉吟一聲,微微皺眉,緩緩開口:“紅愛卿,你可知罪?”

    我不語,看向地上跪著的那個紅袍大臣,冷聲道:“田大人果然好眼力,有著寶座擋著還能看清這裏躺著一個宮女,莫非你早就知道不成?”

    “你……你血口噴人,我怎麽知道,我……”那紅袍大臣知道自己說露了嘴,急忙轉向一旁的皇帝,雙手抓住他繡著金龍的黑色下擺,痛哭流涕的道:“皇上,皇上,微臣冤枉,微臣也是為皇上著想……”他一眼看到我手中的劍,立即伸出顫抖的手指,得逞的道:“微臣……微臣是看到她手中的那把劍才猜到的……”

    皇帝略顯厭惡的踢開他,看了看我手中的劍,沉聲道:“紅愛卿,不管你是否殺了人,你配劍進宮又擅自登上寶座是萬萬不可饒恕的。”

    我冷冷看他一眼,笑道:“皇上,微臣每次進宮都會有人要微臣解下兵刃,況且自微臣失憶以來已經不配劍了,何來配劍進宮之說?再者這劍確實不是微臣的。”

    “胡說,不是你的難道是皇上的不成?”那紅袍官員變本加厲的指責起來,似乎要置我於死地。

    我冷哼一聲。“田大人果然是明理之人,這劍確實是皇上的。”

    “放肆。”一旁的皇帝龍顏震怒,他黑著臉看向我,怒道:“紅愛卿,朕平時寵你護你,就換來今天這種結果麽?你的意思是朕誣陷你不成?”

    我猛地轉頭對上那雙狹長的雙眼,那雙眼睛亦是深邃而黝黑,若是平時我一定會喜歡這樣的眼睛,可是現在卻感到一股徹骨的冷意。笑了笑,扯動嘴角,極沒有誠意的道:“微臣不敢。”

    “你還有什麽不敢的事?”皇帝大袖一甩,似是氣憤異常:“劍也配了,寶座也登了,人也殺了,是不是朕頭上這頂王冠你也要戴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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