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沒有進入屋裏,但是目光在屋裏掃了一圈,確定可躲人的地方,他心裏有了數。


    然而寧妃不走,他這個身份也不好進屋和寧妃共處一室,真呆久了,原本是‘碰巧’遇上的,他就未免露出嫌疑,若是讓皇阿瑪發覺了更危險。


    舅父雖然皇額娘的親兄長,可身上隻是擔著承恩公的爵位,所擔任的實缺也並非牽一發而動全身,皇阿瑪真要治罪,舅公也幫不上忙。


    一時之間,太子也沒什麽主意。


    武安寧一直在觀察太子的表情,他隻是有過一瞬間的焦急,到沒有其他,比如殺氣……


    想來,太子要僖嬪辦什麽事,哪裏需要外男和僖嬪私自見麵,作為一國儲君,不可能連個隱秘傳話的人都沒有。


    如此,當不是太子的意思,反而是太子親密之人私自動的主意。


    敢瞞著太子還能請動僖嬪,也就那麽幾個人了,索額圖、長泰等幾個,索額圖有相爺的稱唿,現在皇上還留著陪宴,那麽這裏的外男隻能太子幾個舅父中的一個了。


    聲音她記住了,以後總會知道的。


    她在秋兒的攙扶下從這倉庫小屋裏走出來。


    太子微怔,寧妃剛才還拒絕了他的輦車,他以為她不出來,而自己準備走的時候,她竟然出來了。


    夜風風大了起來。


    武安寧說道:“殿下說得是,天色已晚,妾身不能在前朝久留,還是進了後宮再等肩輿為好。”


    太子一聽,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


    他退開一步,讓開門口,然後笑說:“娘娘莫要誤會,孤沒有任何問責的意思。”


    武安寧腳步停下來,轉過身正對著讓出側門的太子福了福身表示明白。


    這才帶著人離開了此地。


    還能看見背影,太子目光頓住,因為寧妃最後向他行禮的地方掉了一極小的墜子。


    他見著後,立即囑咐身邊心腹撿起來,然後追上去送還給寧妃。


    武安寧笑著道了謝,也接了過來。


    這墜子就是她故意掉下來的,因為這並非她的,而是這屋裏被僖嬪不小心掉到地上。


    國宴一身甚是繁瑣沉重,各種各樣的釵環墜珠,摩擦動靜一旦大了,很容易掉下一些小東西,僖嬪掉了這東西,在櫃子外角落處,本不明顯,但是武安寧將屋裏都看了個清楚,哪裏能瞞過她去,今日不想弄大,所以她還是偷偷撿起來的。


    之所以弄到太子麵前,一是警告想動心思的人,表示她已經知道僖嬪躲在這裏,二也是再次給了太子麵子,當做不知。


    屋內僖嬪在聽到外麵太子吩咐奴才將寧妃掉落的墜子送過去時,原本緊張的臉變得煞白。


    她匆忙躲進櫃子裏,然後就發現旗袍腰間的墜子掉線落到了外麵。


    寧妃知道了!


    隨後不停安慰自己,墜子那麽多,她未必知道是她的。


    可是僖嬪心底很不安,她有種恐懼心理,覺得寧妃就是知道她了。


    若不是赫舍裏長泰,她怎麽會落下這麽大的破綻?


    他妹妹美其名提拔她,其實是讓她在宮裏給坤寧宮固寵,外麵,赫舍裏長泰打著都是赫舍裏家的人,將她的家裏人都控製在手裏,額娘每次進宮,都是讓她在宮裏好好聽話,幫助太子殿下……還說以後殿下登基,好日子就來了,而她就算成不了太後,一個貴太妃也少不了。


    誰也沒有替她想過,她不能再生育是誰害的?可笑的是,她還得為仇人之子盡心謀劃。


    一直以來若隱若無地給惠妃找麻煩,在皇上麵前多誇太子就算了,現在竟然讓她動手謀害皇嗣!僖嬪當然不願意答應,她這麽多年都沒失寵,脾氣在宮裏也不好,就是因為她從來不碰這等陰私的事。


    這次真要做了,她也到頭了。


    可是此次赫舍裏長泰親自來托,僖嬪根本躲不了。


    現在好了,事情還沒做,她有可能就暴露了。


    ***


    太子也沒在這裏多留,很快也離開這條長道上,他來解圍,並不代表他得繼續在這裏呆著。


    過了好一會兒,門重新被關上,僖嬪和赫舍裏長泰走出來。


    赫舍裏長泰是大大鬆氣,僖嬪平靜的說道:“太子命令齊全撿的墜子是我的。”


    赫舍裏長泰一聽,立刻變臉。


    “怎麽迴事?”


    僖嬪說道:“公爺,您今天說的事,您還是問問殿下如何?”


    赫舍裏長泰若是往常立刻就會否決。


    若不是太子不同意,他也不會私下過來。


    舅公說得劉榮和劉徹的事現在還在他耳邊,十五阿哥這麽般得寵,還有了睿康公主那麽大的產業,武家也因為天花接種一事,馬上又會崛起,舅公都深深憂慮,乘著十五阿哥還小,這是最穩妥的。


    現在僖嬪被寧妃抓了把柄……長泰這會兒也不敢冒險了。


    “此事再說,今天不能再耽擱……”


    他現在必須準備離開。


    僖嬪巴不得,兩人在這當值太監的幫助下,一前一後又分別分散開。


    ……


    武安寧陪著太後說話,太後很高興,因為武安寧的蒙古話很順溜了,武安寧哄人也很有一套,講起故事來,太後興致勃勃,赫然過了小半個時辰都還不放武安寧走。


    “啟稟太後,僖嬪娘娘也來給您請安了。”


    武安寧在一旁微微勾起嘴角,僖嬪既然往這條路走了,肯定和武安寧一樣打著給太後請安的幌子,此外,僖嬪想來也知道墜子的事,知道武安寧在這裏,所以過來試探一二的。


    太後笑說道:“天色不早了,就讓僖嬪迴去吧。”


    然後接下來又讓寧妃給她將下來的故事講完。


    武安寧點點頭,給太後說點故事並不難,因為她很好哄,一點都不難伺候。


    不過,不難伺候的人也很難起什麽靠山作用,武安寧對此不在乎,後宮裏靠山靠太後並非是聰明的做法。


    ***


    僖嬪在寧壽宮外,心裏頭已然急切到了極點,可是太後身邊的奴才來向她稟報太後不見的時候,她更是發愁。


    武安寧迴到景仁宮的時候,留守的季嬤嬤告訴她,僖嬪竟然在宮裏等候多時了。


    武安寧同意僖嬪進來。


    然而,僖嬪進來後,武安寧卻沒理她,而是在剪著窗燭玩。


    僖嬪見寧妃這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直接說?她還希望寧妃並沒有猜到墜子的主人是她呢?


    不說……怎麽試探出寧妃知曉多少來?


    “呲”的一聲,武安寧似乎受了燭火的燙手,丟下了剪子,燭火也倒落下來,旁邊就是簾子,不過她身邊的秋兒伶俐,在瞬間踩上去,燭火還沒燒到簾子的時候,秋兒就將火給踩滅了。


    武安寧迴到屋裏桌子旁坐下來。


    笑說道:“僖嬪怎麽來本宮這兒一句話不說?”


    僖嬪附和一下笑了笑,不過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武安寧繼續說道:“沒話說難到又是來本宮這兒等皇上的?那今兒個僖嬪可要失望了,皇上今晚上不會來。”


    僖嬪尷尬的笑了笑,以前寧妃是武貴人的時候,她還做過這樣的事。


    “就是……過來看看……睿康公主。”


    武安寧當做沒聽到。


    僖嬪繼續說道:“臣妾照顧了公主幾日,一直很惦念。”


    惦念?


    這都過了兩三個月了,可沒惦念過敏兒。


    “今天不巧,敏兒早些睡了,明天僖嬪你再過來,本宮還要多謝僖嬪當初對敏兒的照顧。”


    僖嬪一聽又有些尷尬了。


    如果她照顧得好,皇上也不會帶去乾清宮了,至少在外人都是這麽想,她自認為沒虧待了睿康公主,也堵不住大家這麽想。


    尤其後來,寧妃和十五阿哥平安,也遷入了景仁宮。原本隸屬寧妃手下妃妾的王庶妃,沒有跟著遷過去,但也沒留在僖嬪那兒,反而給了榮妃,更是坐定僖嬪沒有照顧好公主和十六阿哥的事實。


    “娘娘……”


    僖嬪終究還是忍不住。


    “臣妾有事想和你說。”


    武安寧笑了笑,說道:“僖嬪請說。”


    讓她說,先屏退左右才是啊。


    武安寧才不想聽呢?


    她不認為僖嬪會背叛赫舍裏家,估計是跟她扯其他的秘密。


    武安寧現在沒興趣。


    而且,既然摻和了針對她和胤禪的事,雖然此事可能不了了之,可僖嬪終究是摻和的主謀,怎麽也讓她日日受點心裏折磨才好。


    僖嬪的心沉了沉,寧妃這般左顧而言他,可能是真的知道那墜子的主人是她,說不定,還知道的更多……比如赫舍裏長泰囑咐她要做的事!


    僖嬪想扯其他秘事試探的打算也落了空。


    “今年又會進行選秀了,臣妾親侄女也在此次大選裏,按照往年的規矩,都是諸妃複選,娘娘今年想必也在此列,所以臣妾想和娘娘求個情,姑娘家過了複選,日後也好說親。”僖嬪隻能說這樣的事,來圓之前她有話和寧妃說的話。


    既然寧妃可能知道了很多,可是沒有捅出去,而且還變著法的提醒太子,可見她也是顧及太子,不願惹事。否則,她僖嬪現在怎麽可能還在這裏。


    僖嬪對於太子……無數次恨死他,可是也不得不承認,就是因為太子,她在後宮裏張狂些也沒人敢說什麽,就是因為太子,皇上才會縱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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