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秀女


    這一日,小雨。


    再過三日就要殿選了,所以這些天,儲秀宮的秀女常常被宮內的主子召見相看。


    夜幕慢慢降下,大多數秀女歸了房,唯獨剩下一個漢軍鑲黃旗武安寧未歸。


    武鸞兒顯得很急切,不住在屋子裏踱步,同屋的秀女安佳氏不以為意。


    “你不必著急,德妃娘娘向來仁慈,你妹妹哪裏會出什麽事。”


    武鸞兒輕哼一聲:“又不是你妹妹,你當然不急。”


    安佳氏迴了她一記冷笑,這個武鸞兒平時不見得有多關心她妹妹,這會兒倒是焦急起來,隻能是怕武安寧觸怒了德妃娘娘,連累了她自己而已。


    武鸞兒坐下來心亂如麻,這該死的曆史慣性,德妃還是看上了武安寧,想將其賜給四阿哥。


    她哪能讓武安寧嫁給四阿哥,畢竟武安寧嫁給四阿哥,她就無法進府了,也沒見同期漢軍旗的兩個姐妹秀女一同嫁給一個阿哥的。


    所以,她得知今天德妃召見武安寧,她用了點小手段,按照她的想法,武安寧臉上過敏了,就應該馬上被忌諱的德妃送迴來,可是都這個時候了,武安寧還沒迴來,這由不得她不擔心。


    夜色越來越黑,教養嬤嬤要開始查人了,這會兒也沒傳出宮裏的主子留下哪個秀女用膳的,若是武安寧還不歸,那就是不服管教,會連累她的。


    武鸞兒在屋裏坐不住了,她立即趕到武安寧所在的院子。


    第六間是武安寧的住處。


    燈火是亮著的,她敲了敲門。


    門被打開,露出一張討喜的圓臉。


    “鸞姐姐,你怎麽來了?”正是和武安寧同住在一塊的漢軍鑲黃旗的王萍。


    武鸞兒笑道:“萍兒,待會嬤嬤查人的時候,你就說安寧去我那好不好?”


    王萍奇怪道:“為什麽要這麽說,安寧姐姐不是在屋裏睡覺嗎?”


    武鸞兒失聲道:“你說什麽?”


    王萍顯然被嚇了一跳,她後退一步,武鸞兒順勢走進屋。


    她‘擔心’一天的武安寧可不就在床上睡著?


    武鸞兒臉色難看到極點,平時很聽話的武安寧這次竟然違背了她的命令。


    王萍被武鸞兒的臉色又嚇得後退兩步,武安寧慢慢從床上坐起來,悶聲說道:“鸞姐姐,你這樣子……嚇到萍兒了。”


    武鸞兒危險地眯了眯眼,不過,很快她立刻恢複平常時模樣,溫聲對王萍道:“萍兒,我想和安寧說說話,你去我房裏和安佳姐姐去玩吧。”


    王萍看了看武安寧,武安寧點點頭。王萍連忙跑出了屋子,兩位姐姐真可怕!


    武鸞兒轉身將門關了。


    “你什麽時候迴來的?忘記我先前說過的話?”


    武安寧穿起了鞋,不理會武鸞兒的話,她從抽屜裏拿出一塊帕子。


    “姐姐,這帕子怎麽迴事?”帕子上山不出什麽,但是其實上麵有花粉。


    武鸞兒眼睛一閃,沒想到這懦弱丫頭竟然看出來了。


    “這帕子怎麽了?”


    武安寧輕笑一聲:“我去見德妃娘娘的時候,臉上起了一小片紅腫,德妃娘娘身邊的嬤嬤看到,最後娘娘見都沒見我就讓我迴來,姐姐是不是很高興?”


    武鸞兒心中一鬆,卻平靜地道:“這關我什麽事?難不成你懷疑這帕子是我動的手腳?”


    武安寧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武鸞兒不禁有些心虛。


    “我迴來查過了,這帕子有花粉的痕跡,隻有你知道我對過敏。”


    武鸞兒嗤笑起來:“妹妹,你也太天真了吧,隻有我知道?哼,你那秘密在不少人看來根本就不是秘密,那些個貴女有什麽打聽不到的。”


    武安寧臉色變了變,狐疑道:“真的不是你?”


    武鸞兒幽幽道:“隨便你信不信,既然你迴來了,我也不管了。”說完,她轉過身去,開了門直接走人。


    轉身關門時,她還透過門口看到武安寧的帕子掉到地上,一臉的懷疑。


    武鸞兒合上了門,露出一個微笑,她打聽過了,四福晉和四阿哥是死去的佟皇後定下的親事,德妃是不會喜歡四福晉的,所以給四阿哥找妾室與四福晉爭寵也是平常。


    武安寧隻不過被召見,就被人下了手,德妃再滿意武安寧,也是不會要她這個隨意中招的人進四阿哥的院子的。


    門一本關上,武安寧一腳踩過帕子,就算不是武鸞兒,她也確定武鸞兒是知情的。這過敏陷害她不為德妃所喜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盡快查到誰在她身上下了媚香。


    燈火閃耀,武安寧坐在梳妝台前,微微拉開領子,就看到觸目驚心的紅痕。


    安寧能以凡人之身在結丹老祖身邊伺候,並使結丹老祖對自己寵愛不衰一生,她已經令無數練氣築基女修汗顏。


    疏華老祖先是為她尋到駐顏丹,後來更是為她尋找延壽的極品丹藥,隻是凡人終究是凡人,沒有靈根修煉總有隕落的一天。


    疏華老祖有多個侍妾,甚至爐鼎也有不少,可是安寧卻是最受寵愛的,那安寧的手段可想而知。


    她掃過擱在一旁的淡藍旗裝,這是早上穿著去見德妃的。安寧隻是輕輕一聞,就聞出了這衣物的魅香。


    這般低劣的魅香,她還沒被送給疏華老祖時就不用了。


    她是一個調香高手,她的香連元嬰老祖都喜歡。她的香能讓老祖靜心寧神,修煉加快。在她元壽到的時候,他已經要結嬰了,那時她也幫他調出不受心魔所害的元華香。


    安寧神情難得恍惚了一下,現在老祖隻怕結嬰了,得知她的死訊他會不會惋惜一會兒。


    隨後,安寧搖搖頭,她什麽時候也開始傷感春秋了,不舍和感情,早在上上輩子就給丟了。


    於是,她打開她的三盒不同味道的胭脂和屋子裏的香爐,淺嚐一會胭脂後各捏出一團,用從水壺到出些茶水和她逃迴來撿的桂花相互調配,最後丟進了香爐。


    香爐‘噗嗤’響動,隨後房間裏傳出沁人心脾的香味。


    隨著香味慢慢變濃,淡藍旗裝的魅香開始被吞噬,最後消失不見,隻剩下她用過的宮製胭脂香味。


    宮裏最忌諱春、藥、魅香等物,雖然有些人喜歡用,可是明麵上是贓物,若是被抓到後妃宮女擁有,那一生就完了。


    秀女也一樣,隻怕還會更險惡一些。畢竟秀女還沒有歸宿,若是被宮中傳出攜帶這等不幹淨之物魅主,不僅會被趕出宮廷,還會連累家族。


    她重生的這具身體也不知遭了什麽大人物的眼,竟然用出魅香害她。


    偏偏還讓她晚了一步,她還魂的時候,她已經被人破了身子。


    安寧一眼看出在她身上的男人是這個皇宮的主人,皇宮的主人拉著一個秀女寵幸,等到事後一定會被追查的。


    若是查出她身上的魅香,嗬嗬,安寧冷笑一聲,她估摸著她馬上會被拉下去處死。


    所以,安寧隻能火中取栗,搏一條生路,她不能讓皇帝發現她身上的魅香,無論是不是她自己所下。


    而不能讓皇帝發現,就需要時間,等到寵幸後,隻怕皇帝會讓太監進來檢查,這對她來說是莫大的危險。


    於是她打暈了皇帝,在皇帝發泄出來那會兒極度興奮之時,將他打暈了。武安寧雖沒有靈根,但是看多了鬥法和戰鬥,加上她博覽群技,就是隻柔弱的身子,在壯年男人不設防的脆弱情況下剛好打中穴道,使得他暈迷是極其容易的事。


    她打暈了皇帝,匆忙整理好衣服,自是準備脫逃。


    那時間隻是片刻之間,可是她求生的想法完全在她心中布置好了,她就要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然後自動將醜事遮掩下來。


    皇帝被她打暈,無論是哪個男人,心裏都會有不甘而產生征服和懷疑的心理,那麽她打暈皇帝的事……她很有可能得到一線生機,比之直接被發現衣服有魅香要來得安全。


    女子,尤其是漢家女子,最注重貞潔不過,這個皇帝穿著常服,她大膽出手也是有理由的。


    若不是宮裏不能隨便尋死,否則會連累家族,她估計還想做戲到底,尋個機會假意上吊。


    時機也巧,皇帝不知怎麽迴事,在那裏解酒消愁,還隻留了一個貼身太監其實在外麵伺候,別的人都趕跑了。這才武安寧逃出去隻是費了點功夫,隻驚叫一聲將這個太監誆騙著進了屋,隨後衝逃了出去。


    同樣的,她的運氣也不錯,一路之上沒遇見任何事就跑迴了儲秀宮。


    武鸞兒來的時候,其實安寧剛迴來不久,本想借著累了支開王萍替她給武鸞兒說一聲,好讓自己處理了這魅香。


    沒想到,武鸞兒自己找上了門。


    現在人都走了,安寧將衣服上的魅香除去後安心地坐下,就等晚上某些人來盤查。


    當然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還是需要做一些表麵功夫。


    於是,她立刻拿起了筆,開始默寫著經文。


    武安寧從六歲起,就常常為死去的母親抄經,抄了七八年,她差不多能默寫出來。可也因為抄經,讓她變成一個十分沉靜的人,後來和父親的青梅竹馬李佳氏成了寡婦,父親戀舊情將繼母娶進了門,連帶著她也多了個姐姐,她就更愛佛學了,從記憶中透露出,若不是還有個病弱的弟弟武元懌離不得她照顧,武安寧恨不得能夠出家了好。


    安寧知道這武氏女是真的淡泊無求,否則這手字也不會沾上這麽多的佛性。


    她現在之所以又開始抄起佛經,就是要告訴前來查看的人她的性子,以及她不安惶恐和抵觸的心思。


    隻有這樣,也許能讓皇帝安心,甚至產生征服的心理。


    當今皇上曆經鏟除權臣鼇拜,平三藩,皇帝大權在握,杜剛□□,早就不是十多年前的皇朝,現在可以說,朝臣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間。


    武安寧給他的感覺不是什麽危險的人物,加上沒用魅香等贓物算計他,被打暈的懊惱還不至於殺了她。


    越想,武安寧越發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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