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六月,北城的天氣就熱的不得了。

    車裏空調壞了還沒來得及修,坐在駕駛位上的謝林濤瞧著前麵堵得長長的車隊,忍不住地使勁兒拍了下方向盤,罵道,“天天堵天天堵,也不知道怎麽來的這麽多人。還有這破車,關鍵時刻掉鏈子,居然一點冷氣都沒了。”

    他罵完了,然後又瞥了瞥旁邊副駕駛上的朱驁,看著他跟自己一樣西裝革履,明明熱的腦袋都冒虛汗了,可卻一副不急不躁的樣子,就忍不住狂躁,“朱驁,你就不急啊,咱們能不能找到投資,可就看今天這一次了。這要是遲到了,可怎麽辦?”

    都是一副打扮,朱驁內裏都叫汗塌透了,怎麽可能不熱。隻是從賀陽的事兒發生後,這麽多年來,怕是再也沒有一件事能讓他喜怒於色了,何況,他抬手看看表,離著約好的時間還差一個小時呢,並不算著急。

    他仿佛定海神針一樣,對謝林濤說,“還早著呢,你想想怎麽去介紹產品吧。”

    八成是失敗了太多次了,這句話頓時讓焦躁的謝林濤靜了下來,開始閉上眼睛默誦想好的說辭——事實上,他大可不必,他是這款膠囊機器人的研發人員,想法是他的,構架也是他的,就算喝醉了,都不會說錯半個字。

    實在是因為,安如投資的撤資,讓他們走投無路了——他們必須盡快找到另一個心甘情願出錢的投資人。

    而朱驁在謝林濤不再呱噪後,也揉著太陽穴,開始想今天會麵臨的情況。

    他們兩個人是大學同學,工科技術男,一個班級一個宿舍還是上下床,一個是個技術宅,一個是天生的商人,四年大學下來,別人都想著怎麽找機會進研究所,他倆就想著強強聯合創業了。

    隻是現實永遠比想象殘酷,朱驁雖然16歲就能夠幫著昌茂簽下合同,可說真的,現在想來,那裏一半的原因是朱成功想讓這個兒子出出名,四分之一的原因是昌茂的工作人員強大,還有八分之一的原因是對方有意合作,剩下八分之一,大約才能數得上是他朱驁的功用。

    這些事當初朱驁不懂,他那時候是個陽光燦爛的大少爺,雖然知道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但也不會想到他爸都跟他來這一套。可從十年前賀陽走後,他徹底脫離朱家,靠著自己賺的錢一點一滴支撐著一個家,去活下去,去努力上學,他就知道,社會遠不是他曾經看到的樣子。

    隻是,他沒想到,即便已經迎接狂風暴雨洗禮的準備,仍舊如此艱難——膠囊機器人是他

    們一開始就堅定的路線,他們原以為,這樣造福於人的高科技新產品,肯定會受到大眾的喜歡,可沒想到的是,產品所需要的研發和臨床費用,就讓他們的前期投入高的驚人,也使得眾多的投資者望而卻步。

    安如不是第一個撤走的,他想,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可終究要做下去不是嗎?朱驁慢慢的揉揉自己的太陽穴,看著外麵被驕陽曝曬的馬路,再沒有比他更渴望成功的了,連謝林濤都有堅持不下去,想要將技術賣出去拿錢走人的時候,隻有他,從頭到尾都不曾放棄過。

    不是為了賀大海那一句斷言,“你不放棄賀陽,你一輩子也不可能有出息。”而是想,若是有朝一日,賀陽真的迴來了,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獨立自主的去跟他聊聊,他們這十年。

    時間很快一分一秒過去,眼見著離著約好的兩點半,僅剩下半個小時,眼前的長龍依舊沒有半分挪動的跡象。朱驁低頭將文件包裏的東西檢查了一遍,然後拍了拍謝林濤的肩膀,對著剛剛睜開眼的他說,“下車,走過去。”

    謝林濤被唬了一跳,“你瘋了,穿著西裝,外麵三十度呢。再說車怎麽辦?”

    隻是他嚷著,朱驁已經打開了車門,拿著公文包向馬路的一邊走過去,空氣中沒有一絲的風,衣服緊緊地貼在朱驁高大的身軀上,他拿公文包遮住了腦袋,悶頭向前,像個傻子一樣。謝林濤瞧著不敢再耽誤,連忙下車鎖車,也跟著跑了上去。

    這裏離著約好的建寧咖啡足足兩裏地,天熱的褲子都粘在腿上,等著他們走到的時候,離著約好的時間,還差五分鍾。兩個人氣喘籲籲先去了咖啡廳的洗手間,碩大的玻璃鏡將他們的樣子完全照下來,裏麵兩個人各個汗流浹背,鬢角沾濕在耳旁,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謝林濤邊整理邊說,“這樣子,可真夠倉促的。”

    朱驁拿著擦手的紙沾了水擦了擦臉,整理了一下後才說,“聽說這人最重時間,咱們求著他,總不能懈怠。行了,走吧,時間到了。”

    他說完,就把紙往紙簍裏一扔,拿起旁邊的公文包,向門外走去,他記得約好的地方是在芙蓉園。隻是沒想到,剛到了走廊,路就被堵住了,即便是以靜為主的咖啡廳,也圍了一圈人,各個抻著腦袋往裏看,裏麵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恰恰好,就擋住了去芙蓉園的路。

    朱驁瞧了瞧時間,已經到點了,不由有些急,推了推前麵的人問,“這是怎麽了?怎麽堵

    在這兒了?”

    那邊自然有人解說,“廖家三少爺跟大少爺打起來了,裏麵正互毆呢。你別擠了,也進不去,我們這是最外麵一層,裏麵都讓廖家的人給堵住了,過不去。”

    謝林濤一聽就問朱驁,“這怎麽辦?可過點了。”朱驁就跟他說,“給薛義濤打個電話解釋一下,問問他能等一等嗎?給他道個歉。”

    謝林濤一聽立刻退迴去,大概是找個安靜的地方打電話了,朱驁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人群,裏麵的聲音還是不斷,有求饒聲,女人尖叫聲,還有拳頭打到肉上麵的聲音,還有東西摔落而發出的劈裏啪啦的聲音,熱鬧的不得了。

    有人就在外麵議論這廖家兄弟兩人是何方神聖,不但打架打到了公共場合,甚至還專門帶了人圍著,就是不讓人打擾。有知道點□□的就八卦了一下,“廖家你們還不知道,神光廖氏啊。”這麽一說,連朱驁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如果說昌茂隻是南城的龍頭老大,那麽神光集團就在全國也排的上名號。老總廖雲生是老一輩的大學生,與朱成功這樣的泥腿子出身不同,神光從一開始走的就是技術路線,它在精密製造業幾乎是中國唯一一個可以在世界有一席之地的企業。

    當然,前幾年房地產行業蓬勃發展,他也有子公司涉及於此,並做得不錯,所以老百姓們,知道神光,大多是從這方麵了解的。

    不過這年頭富豪多受關注,雖然多數人並不了解神光的產業,但更多的人卻能從微博等地知道廖氏的幾個子女的情況——廖家大兒子廖永最受寵愛,已經是廖氏的副總,常年跟嫩模相伴,二兒子廖凡是個畫家,不從商。可偏偏沒人聽說過,廖家還有個三兒子。

    外麵的人議論紛紛,朱驁卻是頻頻看表。謝林濤已經打了電話迴來,薛義濤雖然表示理解,但也說了,他下午還有別的安排,隻能等他們二十分鍾,可如今,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鍾。

    謝林濤一腳踢向了旁邊的地腳線,有些憤怒的說,“這群權貴,除了惹事還能幹些什麽?”

    好在,沒多一會兒,前邊就有人鬆動起來,有人喊,“往後退一退,退一退,出來了。”還有人說,“靠,居然抬出來的。”“哎呀,外麵什麽時候停了輛急救車啊,這不是開始就準備好的吧。”

    朱驁聽著這話,就往那邊看了一眼,然後就瞧著先由著兩個粗壯的男人一手抓頭一手抓腳的抬出了個胖子,然後又有個拿紗巾遮著臉的女人哭哭啼啼從裏麵走了出來。然後

    ,一個三十多歲,極瘦的,穿著身麻料對襟唐裝,神情陰鬱的男人,才慢慢的從裏麵踱步出來。

    他一出來,就有人低聲說,“就是他在打人,太兇了。”

    可朱驁的目光並沒有停留,他似乎心有感應似得,看向了那個男人的身後——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人,慢慢的走了出來進入了他的視線。一米七七的身高,皮膚白皙,五官精致,明明是穿著最普通的襯衫西褲,就像個發光體一樣,卻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人忍不住問,“這是明星嗎?”

    朱驁卻聽見自己心裏在喊,“賀陽。”

    那是賀陽——即便十年沒見,他也不會認錯。

    他跟瘋了一樣,邊向前跑邊喊,“賀陽,賀陽!”可賀陽卻仿佛沒聽見他的聲音,沒看見他的人一樣,一臉淡漠地跟著那個男人走出了咖啡廳。

    朱驁立刻撥開身前的人群,向著門外追去,可等著他到了門口,卻發現賀陽已經上了門口的一輛賓利,那隻漂亮的手臂伸出來,輕輕的握住門把手,正準備關門。

    朱驁幾乎是撲了過去,他一把拽住了車門,衝著裏麵的人喊,“賀陽,陽陽,我是朱驁啊,你不認識我了。”旁邊的保鏢立刻拽住他,試圖將他拉開,保鏢的力氣大的驚人,將他的胳膊捏的咯吱咯吱作響,他甚至能肯定,再用力的話,那裏說不定就要斷了。

    可他卻不敢放手,失蹤了十年的人就在眼前,他怕他隻是一鬆手,那個人就消失了。怕是他的堅持,讓裏麵的人也坐不住了,那個男人從車上下了來,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對他說,“這位先生,我不是賀陽,請你放手吧,你影響到我了。”

    這裏的混亂,顯然引起了前麵一輛車的注意,正說著,就有人過來問,“吳總,三少問這邊怎麽了,用不用他來處理。”被稱為吳總的男人仿佛脾氣不錯,拒絕道,“隻是認錯人,沒關係,這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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