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晉王府,梁文昊破天荒地沒有一見戰白就跟餓了好幾天一樣撲過去,隻推開他默然無語地便上了樓。

    戰白愣了愣,跟被踹了一腳的小狗似的耷拉下耳朵,拿烏溜溜的眼睛偷偷看了我一眼:“阿玄,他怎麽啦?”

    我語言表達技能一直沒有上線,不知道怎麽解釋,想了想還是說道:“他大概覺得自己幹了對不起別人的事。”

    戰白目光直愣愣的,疑惑道:“什麽事?”

    我迴答:“弄出了人命。”

    戰白一臉的臥槽:“出去一下就弄出了人命?一夜七次也不是這麽來的吧!”

    我:······

    誒,好像有點不對啊戰白,我們兩個真的是在對話嗎?總有種說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情的錯覺······

    正奇怪著,戰白便怒氣衝衝地開口:“他居然跟別人生孩子?”

    我一怔,立刻反應過來試圖拯救無辜躺槍的梁文昊:“···不是。”

    雖說梁文昊出門祭個祖就死了人這種事很奇怪,但你那個腦袋絕對應該找個時間去補一補啊。

    “阿玄你不要替他說話。”戰白鼓著臉憤憤然道:“他這樣的人,弄出人命不是這個意思,難道還是拿刀子捅人了嗎?”

    我:······

    還真不是拿刀子捅的。

    戰白握拳:“對不起我,打死他。”

    我還沒來得及進一步解釋,戰白就幹脆利落地轉身走了。

    一陣風蕭瑟地吹過。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決定還是不要管人家的家務事了,有這閑心不如給梁小侯爺點個蠟。

    他現在苦逼倒黴一下也沒什麽,反正更苦逼更倒黴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說實話,雖然我們不是個東西,不過說起來,我覺得當今聖上更加不是個東西。

    高君睿在皇帝這個職業上一呆就是幾十年,心懷沒有最渣隻有更渣的偉大夢想,無怨無悔地投身於勾心鬥角坑爹坑己的事業之中,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地將大慶弄得千瘡百孔、烏煙瘴氣、哀聲載道——雖然有著超長待機時間,可惜用戶體驗卻實在不怎麽樣,簡直不服不行。

    如今連日大雨、淮河決堤,他想的不是如何賑災,而是借此機會能坑梁家就坑上一把。

    今天這事一鬧,汾州那邊無論如何都要給個說法。然而聖上不叫他

    人前往徹查,卻偏偏點了梁家三代單傳的獨苗梁文昊。

    查不出什麽,到時候便治梁文昊一個欺上瞞下的包庇之罪,若查出了什麽,那更好,聖上定能借題發揮揭下梁家一層皮來。

    左右梁家都要出點血、割點肉,不過是多少的區別······聖上到底老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終於開始著急上火。要是他腿一蹬去了,留下魏王登上大寶,梁家安好,那還得了。

    因此這次,他怕是要做些大動作。

    手中握有權勢的人,謹慎就成了一種義務,梁文昊若輕舉妄動,牽連的便是整個梁家,動蕩的便是整個朝野。

    梁小侯爺一生放蕩智商低,這次可能真的要被坑了。

    “戰玄?”

    我低下頭,發現老大正一臉心塞地看著我,於是猶豫了一下,從房梁上一躍而下,悄無聲息地落到他的身邊。

    老大抽了抽嘴角,問道:“你在幹什麽?”

    我心虛地低下頭。

    我想,我大概······是在聽牆角吧。

    沒辦法,想了半天我還是不由自主跟過來了。

    我多擔心啊,梁二貨死就死了,戰白怎麽辦?我當然要關心一下梁文昊到底怎麽打算的。

    不然我那麽辛辛苦苦學潛行學監聽學輕功是為了什麽,難道是為了以良好的精神麵貌給晉渣賣命還那七十文賣身錢嗎?難道是為了好好學習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學習嗎?

    學以致用,還不是就是為了這一刻啊。

    老大盯著了我半天,終於把我拉到一邊,長長地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你多大的人了,怎麽就這麽不懂事呢,恩?原本夫妻床頭吵架床位合,可是有別人在,他們沒準會拉不下臉來。戰白自己的事情,就該讓他們關著門自己解決。你這樣管東管西的行為是好心辦壞事,害人害己,會被人唾棄的,你知道嗎?”

    不愧是老大,我這麽一聽就覺得自己多管閑事挺愧疚的,想了想還有點後悔,於是點點頭。又想起來老大特意跑到這裏來,估計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找我,我便問道:“有事?”

    老大拉著我的手一僵,眼皮跟著跳了跳:“······也沒什麽事。就···過來關懷一下你們。”

    我疑惑道:“關懷?”

    “我也就剛好要來這裏,想想你們估計在這兒,我想著反正也順路,看看你們也好······”老大

    心虛地移開視線,看看天又看看地,含含糊糊、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看終於混不過去了,才訕訕道:“······我來聽牆角。”

    我:······

    老大你的節操被狗叼走了快去撿迴來。

    “我怎麽了,我來聽牆角,跟你能一樣嗎?”見我不說話,老大十分玻璃心地惱羞成怒了:“我是誰,我是你們老大!我不管你們誰管你們,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拉扯大容易嗎?戰白還挑食,不吃蘿卜!戰青老找事,見天打架!你這小子最煩,又是主子又是戰青的我都快愁死了!”

    我沉默了一下,開口提醒道:“老大你今年二十三,隻比我們大五歲···”這麽怨氣衝天、未老先衰真的好麽?

    老大捂著臉憔悴地開口:“隻大五歲怎麽了?老子我就知道你們叫我老大的時候都不是真心的。”

    他因為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孤寡老人子女不孝的頹唐氣息,看著簡直不能好了。

    我不明覺厲,頓時有一種罪惡感要從心底漫出來的感覺。

    老大,這麽好的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們拉扯大!

    我竟然在心裏默默吐槽他,還喪心病狂地搶了他一會兒要蹲的那根房梁!

    我是多麽的悔恨、多麽的懊惱啊。

    我扳著手指算了算,發現自己居然有二十個晉王、十個聖上那麽渣······

    第31章影衛送吃的

    老大這麽不容易,我覺得自己實在應該果斷離開,以便給彼此隔出一點安全距離,讓老大擁有一個遠離世俗,能夠自由自在蹲房梁、聽牆角的安靜空間。

    “等等。”我轉身剛打算走,老大卻叫住我:“你走之前,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他突然這麽嚴肅,我隻好停下腳步,遲疑地迴頭看他。

    老大:“你愛過嗎?”

    我:(⊙o⊙)!!!!!

    那一瞬間我的腦海裏浮出晉王,閃過戰青,劃過暮雲,“老大你不是暗戀菊花臉家的小蘿莉嗎”和“放棄吧你是個好人但我們在一起不會幸福的”爭先恐後輪流刷屏。

    但老大迅速接上了下一句:“你愛過主子嗎?隨便說,我看過了,這裏沒有其他人跟著。”

    我膽戰心驚地掃了他一眼,剛打算張口。

    老大瞪了我一眼,冷哼道:“我就知道你愛過。”

    我被他那嫌棄的目光弄得蛋疼,忍不住反駁:“……其實也不一定。”

    老大搖搖頭:“唉,你說你不懂,就不要亂插嘴嘛。”

    我:……

    老大,老大你怎麽了?你是去藍翔愛情學院進修過了嗎?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到處找死。”老大嫌畫風不夠崩,沉默了一會,又頗為痛心疾首地感慨道:“我就知道。這要是換個人,若是長得好,身份又高,任誰都會動心,因此我還擔心你不過是被表象所迷惑罷了。可換成咱們主子那樣……你還喜歡他,那就一定是真心的。”

    ……人前替晉王擋刀,人後插晉王兩刀什麽的真的好麽老大?

    雖然我也知道晉王渣到連臉和錢都拯救不了他了,但是老大你這麽腹誹晉渣小心他迴頭糊你一臉省略號叫你自掛東南枝啊我去。

    望著他,我頗為無語地想:那什麽,平時正常的人也不一定正常,老大看著一本正經,說不定隻是因為他脫線得比較深沉。

    幸虧老大後來痛心疾首了半天倒也沒再多說什麽,隻是搖了搖頭,沉默不語地就帶我徑直到了暗莊的夥房——巧妙地就把自己聽牆角的事情給揭過去了,簡直不能更機智。

    這個時候已經很晚,若是換成平日這地方也早就關門了,此刻卻有個陶罐擱在爐灶上小火燉著,外壁被火光映得紅彤彤的,滿室飄著食物的清香將我的食欲全勾了起來。

    我頓時把剛才的事丟到九霄雲外,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大半天都沒吃飯來著。

    哦,怪不得我之前這麽餓,亂說話,又暴躁。

    老大拿了個小盅將陶罐裏的湯水裝好了,一手遞給我叫我先拿著,便轉頭去收拾未燃盡的炭火。

    我將蓋子揭開看了一眼,發現原來是碗山藥老鴨湯,山藥去皮,滾刀切成大塊,又用了兩斤左右老鴨一隻,細細剁成等大的塊狀,顏色清淡、鴨肉軟爛,令人食指大動。

    我瞬間被治愈了。

    果然世上隻有老大好,沒老大我就像根草,有木有。除了老大還有誰會在晚上給我留上一碗山藥老鴨湯?真是艾瑪太感動了。

    有人記著的感覺特別好,我想老大的心意不能浪費啊,必須且行且珍惜啊,於是也不管燙不燙,拿起來就先喝了一口。

    喝完了我還努力地擠出了一句話,用來表達自己森森的感激之情。

    “很好喝,多謝。

    ”

    我感動到一半,老大猛地迴頭,瞪大了眼睛,差點嘔出一口血來:“兔崽子把湯放下!”

    我:……

    這個情節發展,好像有那麽點不對的樣子?

    老大一把從我手裏奪過小盅,往裏頭看了一眼,緊張地問道:“你喝了多少了?”

    “怎麽了?”我也跟著緊張起來:“隻一口。”

    老大瞪了我一眼,粗聲粗氣地開口道:“這不是給你用的,是叫你端給主子的。你都喜歡主子了,自然要好好抓住他的心,端夜宵是第一步,你要慢慢融進他的生活裏去。日後他把你在身邊當成了習慣,幹什麽第一個想到的都是你,你還用擔心他不要你?小兔崽子你懂不懂?”

    高手啊。

    我心悅誠服地點點頭,又覺得有一點奇怪。

    你看老大都是高手了,怎麽都二十三了還單著呢。

    我想了想才明白了,老大雖然是高手,但他是個理論派的高手。而且他雖然是個小攻,卻不知道應該要攻誰……

    真是太特麽虐心了。

    於是我看向老大的眼神很同情,很憐憫。

    老大被我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別過頭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開口說道:“別看了,我看著你長大,你冷麵冷情,有些事不願去做,那我替你做了也是應該。主子心思莫測,喜好也從來捉摸不清,我請老吳吃了好幾頓飯,花了不少心思,銀錢用了不下一百兩,才打聽到主子口味比較清淡。”

    我一下就愧疚了。

    大家都知道,我們幹影衛這一行的窮啊,老大還肯拿這麽多錢給我辦事,本來就沒老婆,現在連老婆本都快沒了好麽。

    我就開口:“那錢……”

    老大十分大方地揮了揮手:“也沒什麽,反正都是你的錢。你不把月錢都放我這兒了嗎?”

    我:……

    我還是換個話題吧,不然我可能會想要抽他丫的:“那湯怎麽辦?廚子現在該都睡了,況且燉這樣的東西估計沒一個時辰不行。”

    老大也有些為難:“這是要給主子喝的,也不能我們兩個隨便做一份過去。可現在這一碗又少了這麽多……”

    他沉吟一會,試探著開口道:“要不我們往裏頭兌點水吧。”

    我的眉頭忍不住跳了一下。

    老大掃了我一眼,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

    :“他又吃不出來,再說主子的口味不是反正也淡嘛,說不定他恰好就是喜歡呢?”

    我:……

    我好想一邊扳著老大的肩頭一邊大聲咆哮,老大你真的是晉王手下最忠心耿耿,最得重用的影衛嗎?你這樣我都要懷疑人生了好嗎!

    我沉默半晌,開口道:“也不急,我可以明日給主子送早點。”

    老大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教育我:“送早點顯得刻意。唉,戰玄,你這樣可不行,你得對主子上點心啊。”

    我覺得,老大你似乎最沒資格說這句話了吧……

    老大想了想又接著說道:“太麻煩了,要不你還是改成送早點吧。”

    我:……

    有的時候我覺得,其實晉王變態也是有原因的。

    …攤上這樣的下屬,擱誰誰不變態啊。

    我之前一直奇怪自己怎麽就被晉王看上了,現在想想,可能主要還是被這群人給襯托的。

    這個真相實在太沉重了,搞得我身心俱疲,第二天就起晚了。等我捧著一盅新燉的老鴨湯過去的時候,晉王已經坐著吃了一會兒。

    作為一個豆漿能喝一碗倒一碗的土豪,他麵前滿滿地擺著各式餐點,有大包子中包子小包子,有綠豆糕桂花糕黑米糕,我站在那裏,頓時有一種要跟王府大廚爭寵的微妙感覺。

    晉王原本皺著眉頭在想些什麽,聽到聲音便抬頭看我,略略有些驚訝:“阿玄?”

    我慢騰騰挪過去,把湯往他八仙桌上一放,就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晉王眉頭一挑,很是主動地將蓋子打開看了一眼,唇角的弧度便加深了幾分,眼中忽然多了些繾綣意味:“給我的?”

    我更加說不出話來了,點點頭,把小盅往他那裏推了推。

    晉王輕輕地笑起來,對著立在一旁的青年說道:“把其餘的撤下去。”

    管家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沒來當值,伺候的是他的大兒子吳世盛。他以前沒見過晉王這個樣子,於是格外珍惜這個圍觀的機會,飛快地吩咐下人撤下了早點,迴到原處目光灼灼地盯著我看。

    我長這麽大連封情書都沒遞過本來就緊張,被他這麽一看那就要緊張死了,隻好繃著臉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

    晉王微微啟唇,攥著我的手把我拉到身邊,低聲道:“阿玄,我可說過,我是喜歡你的?”

    我迴憶一下,

    幹巴巴地答道:“主子說過。”

    他就笑:“其實那個時候,我不過隻有一半真心。”

    我:……

    我這還是頭一次見到誰虛情假意得這樣理直氣壯的。

    正無言以對著,他卻掩去了唇角的笑意,接著開口,言語淡淡,像是對我說,又更像是自言自語。

    “阿玄,我出生於皇家,這些便是我骨子裏的東西,隻因我活著,便注定誰也不能信,誰也不能靠。大慶官場瞬息萬變,我需處處端著一份小心,日夜思慮、夙夜難寐,不敢踏錯一步。多少人盯著,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晉王慢慢執起我的手,用下巴輕輕蹭著,偏頭打量著我,眼瞳極黑若古井無波,暗沉中有光華一閃而逝。

    他看著我,又像是透過我在看些另外的什麽,仿佛這輩子的浮生執著、上下求索全包含在這一眼裏,卻又偏偏神色淡漠,像是什麽都不在意,萬千思緒都隻付於一丘土。

    我聽他平平淡淡地說話,胸口不知為何泛起一點點的疼。

    晉王其實不苦,錦衣玉食、鮮衣怒馬,又是哪裏來的苦?然而幼年失恃,虎狼環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別人沒受過的苦,他又似乎全受過了一遍……

    到底如何,晉王自己當然有所判斷,但旁人如我……我若對這些苦痛一笑置之,隻因他對我還不曾有意義,我既對這些話語感同身受,大概已將他放在了心上。

    ……到底我並非草木,不能無情。

    “阿玄,我從來在這白霧蒙蒙之中踽踽獨行,看不到終點,找不著來路,便總想拉個人在這蒼茫人世間陪著我——就是一起死了,也比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要好得多。”

    晉王頓了頓,唇邊又泛起了一絲自嘲的笑意,道:“可如今,我卻真心實意地想將那人從這無邊無際的霧氣中推出去,盼著他能替我在萬丈紅塵之中隨心所欲、好好地活上一迴,哪怕隻是一場華胥清夢也好。但我好不容易才將一顆心給出去,若弄丟了他,我可不就又是一個人了……我能怎麽辦呢?”

    他像是有些疲倦,垂下眼睫,忽然又笑了起來,淡淡道:“我又能怎麽辦呢?”

    他這話極輕,也極重,輕描淡寫間沉沉地壓在我的心上。

    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本就最斷人腸。

    這紅塵一夢,遊絲橫路,恨悠悠,思悠悠,上下求不得,從來隻道皓首窮經為功名,有誰

    能夠一蓑煙雨任平生?

    不能瀟灑,於是憑白就有了這許多牽掛,許多煩惱。

    然何事堪嗟?不若提壺沽酒,吟嘯徐行。

    煙暝酒旗斜。

    第32章影衛去汾州

    晉王難得外露一些情感,洗白一下自己,卻偏偏有人不給麵子。

    他剛剛取了勺子打算用湯,便聽到外頭人未到聲先至,頓時動作一頓,就見到梁小侯爺左眼青黑,皺著眉晃晃悠悠地闖了進來,叫完了人便不聲不響地在晉王麵前坐下。

    梁文昊向來嬉皮笑臉,忽然正經起來,平日裏沉在下頭的血腥氣便一層層地漫了上來,簡直像是換了個魂一般。

    看他神色,晉王淡淡詢問:“你臉上怎麽迴事?”

    梁文昊一愣,咳嗽了兩聲道:“……和老婆打架弄的。”

    “哦?”晉王輕笑:“那你脖子上又是怎麽迴事?”

    梁文昊掃了他一眼,頗為不自在地摸摸右邊的吻痕,過了一會才終於擠出了個賤兮兮的笑臉,得意洋洋道:“這是和老婆床上打架弄的。”

    我:……

    我就知道這貨帥不過三秒。

    顯然沒有發現自己被我們兩個嫌棄了,梁文昊笑嘻嘻地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開口道:“正涵,你該知道,我來找你到底是為了什麽吧。”

    晉王神色不動,抬手示意道:“我自然知道,可仍舊想聽你說說看。”

    梁文昊視線在他臉上停了停,笑笑:“若論戰場殺敵,你比不過我,可這朝堂之上的彎彎繞繞,我卻隻能仰仗你。”

    晉王便似笑非笑地緩緩道:“你想救梁家,也不是沒有辦法,你可裝病……”

    “我不是為了梁家求你。”梁文昊皺眉打斷他:“我知道聖上的想法,也知道梁家可能落得什麽下場。然而梁家風光百年,既然從他人血肉之中立足興旺,便自然該承擔與此相關的代價。何況老爺子怕也早就猜到了這一天,定然有所打算,他要是想靠我,這家早就敗得不成樣子了。”

    晉王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那你想如何?”

    梁文昊起身,鄭重一拜,一字一頓道:“正涵,我求你教我如何應對汾州之事。”

    晉王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冷硬地開口質疑道:“你這是要為了不相識的災民,舍棄梁家麽?”

    梁文昊抬眼看他,語氣斬釘截鐵:“是

    。”

    晉王默然。

    梁文昊卻挺直了脊背,從來嘻嘻哈哈、不著邊際的人,此刻神色冷厲而凝滯,眼睛像把錐子,直直地釘到人的心裏去——我便明白,他是認真的。

    認真的梁小侯爺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開口說道:“這裏有一處刀疤,那一刀原本是要砍下我的腦袋的,但一個賤卒,我的兄弟,他替我擋了。他曾跟我說過,他家裏有個如花似玉的媳婦日日夜夜地等著他迴去,可他迴不去了,我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什麽也做不了。”

    他輕輕地吸了口氣,接著說道:“正涵,我的命,是百姓救的,我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也是靠百姓養的。我在邊疆什麽都見過,知道他們到底有多苦。而我大慶,原本該是一片沃土,我大慶的子民,原本該在上麵安居樂業……”

    晉王垂眼,輕笑一聲:“誰都想立於天地,上不愧對列祖,下不愧對黎民,可身在局中,有時確然別無選擇。”

    梁文昊唿吸一滯,正想再勸。

    晉王卻抬頭,淡淡道:“好,我助你。”

    梁文昊一句話憋在胸口,豪情壯誌都一下不小心泄了不少,怔怔道:“你這就答應了?”

    “怎麽,”晉王移開目光,隻朝著窗外那些個朱闕樓榭、碧水藍天看去,神色淡淡,輕聲應道:“我說的話,難道還有假的麽?”

    這種時候當然沒人去吐槽他其實常常十句話裏九句假這種小事,梁文昊刹那間便鬆了一口氣,麵容倏忽展開露出點笑意,平日裏沒心沒肺的小侯爺便又迴來了。

    他大大咧咧地拉了把椅子挪到八仙桌旁邊貼著晉王坐下,用力拍了拍晉王的肩膀道:“我就知道,咱們穿一條褲子長大,總歸是一條心的!”

    梁文昊覺得高興了,說著便隨手從桌上拿了那盅山藥老鴨湯,猛地朝嘴裏灌了一大口,搖頭晃腦地笑道:“唉,剛剛你要是不答應,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了。讓我吃點東西壓壓驚。”

    晉王:……

    我:……

    說真的我其實並不想鄙視梁二貨,隻是他有時候實在蠢得鶴立雞群,簡直和我們有生殖隔離。

    被搶了愛心便當的晉王看著他,臉上浮起一層冷冰冰的笑意。他勾唇,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來人,送小侯爺迴梁府。”

    梁文昊一下跳起來,半點沒搞清楚自己怎麽招惹了這個喜怒無常的煞星,特別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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