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覺得今天晚上晉王要發大招。想想要死也得做個飽死鬼,於是我坐下來好好吃了一頓飯。吃完又覺得太飽,血都流到胃裏去了腦子昏昏沉沉的,索性就重新上床再睡了一個迴籠覺。

    醒來便是亥時了。管家一動不動地坐在我的床邊,黑夜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我因為光線太暗了,看不清他的臉,於是覺得他整個人好像都帥上了不少,簡直不像是朵在紅塵中搖曳的老菊花,反倒像是隻盯上了獵物、靜候機會一擊必殺的矯健猛獸。

    而我大概就是那個倒黴的獵物。

    管家木著臉站起來,開口:“你可以再躺一會。”

    我向後退了退,直到後背抵到了牆角:“······您說笑了。”

    管家幽幽地說道:“既然你也知道是說笑,那怎麽還不起床?”

    我:······

    管家和老大不愧是好基友,連這凍人的幽默感也如出一轍。拖延症一下子就被治好了,我特別利索地爬起來穿好衣服,跟著管家到了書房。

    門口立著兩名普通侍衛,他們見到管家,便恭謹地彎腰讓開道路,其中一個還伸手為我們打開緊閉的雕花大門。

    我與管家邁步而入,隻見房內紅木書櫃,山水掛屏,花尊定瓶,班然可愛,馥鬱的香氣中,塗金的七寶燈樹靜靜立在正中,燈座由三虎承托,從下至上共分出十五枝,各枝頭各頂一盞燈盤,燭火躍動,星光點點,流光溢彩,滿室通明。

    長桌之後,晉王正寫些什麽,聽到有人進門便抬起頭來,眼線分明的一雙鳳目微微挑起,似是存了些許笑意,卻倏忽而逝,看不分明。

    我就有點發毛。

    我有心理陰影啊。

    他這腹黑係的笑容、裝逼係的態度特別像發現我考試作弊,把我叫去辦公室談話的小學班主任。

    我那次被爸媽男女混合雙打,三天沒能下的來床。

    此時管家已經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晉王放下筆,示意我過去。

    我牢記老大的話,走到他旁邊後直挺挺地站著,一聲不響,比旁邊的紅色圓柱還像根柱子。

    我很有信心,要這麽著晉王也能對我產生興趣,那他早就抱著那根圓柱相親相愛去了。

    晉王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手指拂過額頭,漫不經心地在額角點了點,也不惱,淡淡地說道:“替我研墨。”

    然後就又自顧自寫一份奏折去了。

    我是懷著就算是被這樣那樣、那樣這樣,卻依舊要英勇不屈、堅決不從的烈士覺悟來的,他居然叫我磨墨,我真的很不適應。

    這感覺就跟你被個不喜歡的人告白,剛想要拒絕,那人卻轉頭就和別人開房去了·····

    以後誰再說晉王喜歡我,我絕對拿墨水糊他一臉。

    我這麽想著,一邊給他磨墨,一邊瞥了那奏折一眼,就看到了盧定雲這個名字。

    晉王做事,最少瞞著的其實是我們幾個影衛。我們四個從小在王府長大,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即便對晉王這個人渣來說,也多少有些不同,基本的信任還是有的。

    所以朝堂上的事,我縱然不去注意,也多少跟著知道了一些。

    這個盧定雲是今科新進的狀元,少年得意,前途無限。雖說他擔任禦史中丞的父親盧石態度尚且曖昧不明,他卻是已經早早站了隊,跟魏王走得要更近些。

    可看這奏折,卻是整篇溢美之詞,明顯是要推薦他為監察院監察禦史——監察禦史雖是八品小官,但手握天憲,正所謂“禦史出使,不能動搖山嶽,震攝州縣,為不任職”。

    我因為意外,手下的動作便停了停。晉王忽然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擱了筆問道:“你覺得奇怪?”

    這事不是我該管的。

    我單膝跪下:“屬下不敢。”

    “這又有什麽敢不敢的?”晉王輕笑:“告訴你也無妨。我舉薦他,是因為魏王高正雍打算這麽做,而我不想讓盧定雲坐上這個位子,就隻好利用一下我那位兄長的多疑。”

    ······這些字掰開來我都認識,可合起來我就聽不懂了。不過這不妨礙我擺出一張波瀾不驚的臉,假裝自己智商爆表,全部理解一點問題都沒有。

    幸虧晉王也沒打算就這個問題深入交流,他合上奏章,抿了口熱茶,看了眼窗外冰涼的月色,嘴角輕輕上揚,忽然站了起來。

    “戰玄,我們出府走走如何?”

    雖然晉王說的是疑問句,但我覺得還是把這當成陳述句比較好。何況他去壓大街,總比壓我要好得多。

    寧安城裏沒有宵禁,繞過皇城的永林門,一直西行,入了環城東路,走到盡頭,便是小販匯集,徹夜喧囂的朱雀街。

    晉王執意要來此地,此刻同我換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在擁擠紛

    亂的人流中慢慢前行,旁邊嘈雜的叫賣聲與還價聲、五光十色的商品、以及匆匆來往的男女,共同匯聚成一條熱鬧鮮活的街道。

    我開始後悔把這位殿下帶到這麽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來,雖說前後至少有十多人在暗中保護,但凡事都有個萬一,萬一晉王被人傷了,我的項上人頭恐怕不保。

    但我錯了,身為一個地地道道的渣,晉王向來本著人不犯我,我也犯人的信條,從小隻有欺負別人的份,哪有可能吃什麽虧?

    他作為被伺候的大爺,完全沒有壓力,饒有興趣地這裏摸摸,那裏逛逛,最後停在了一個煎餅果子攤上。

    那老板正往鍋裏打入兩個雞蛋,見來了客人,便熱情地開口:“客官,這吃食可香,要不來一個?”

    晉王嫌棄地看了眼鍋裏的油,頤指氣使地說道:“油和鍋都換了,給我來一個。”

    老板沒見過這麽不講理的客人,差點要被氣笑了:“換了,那我還不得虧死?我開門做生意,就是來賺點錢的,您也別為難我。要不您給我錢,我立馬就換。”

    我覺得展示晉王殿下王霸之氣的時刻到了,正想狐假虎威地往他臉上拍一張銀票,晉王卻阻下我的動作,微不可見地半眯了下眼睛,嘴角彎起一個狂妄囂張的角度。

    他冷冷地瞥了那老板一眼,像是在看一塊砧板上的肉,慢悠悠地開口說道:“你這長嘴不吃飯光噴糞的老龜孫,知道我是誰嗎,難不成他娘的能欠你錢?出門做生意卻連眼睛都不長,他奶奶的一對招子倒不如挖出來喂狗。”

    老板:······

    我:······

    怎麽迴事,這畫風不對啊,我一直覺得晉王有精神分裂傾向,現在終於發病了嗎?

    晉王頓了頓,轉頭看我:“這些語句可是這麽用的?”

    我:······

    不要問我,我一個守文明愛禮貌的好孩子對髒話神馬的研究完全不深啊。

    “感覺倒是意外的不錯。”晉王意猶未盡地眯起眼睛迴味了一下,帶著點小愉悅和小得瑟地看著老板目瞪口呆的樣子,表情叫做“老子我罵髒話也是天下無雙”。

    “剛才路口便有人這麽罵的,我便試了試。”

    老板終於反應過來,企圖反擊:“你,你個小兔崽子······”

    晉王開心了,便勉強給了他點注意力,開口說道:“也不能叫人家說我仗勢欺人,

    既然礙了他的生意,就該做出些補償。給他錢,叫他把那些個東西換了,然後做一千個煎餅果子送過來吧。”

    老板一口國罵噎在喉嚨裏,不上不下,漲紅了臉看著晉王。

    過了半晌,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有了個其實挺通情理還特別有錢的大主顧,於是緊張地搓了搓手,因為自己之前的態度頗有些窘迫說:“多謝······”

    晉王笑笑:“不必謝,明早上寅時送到,隻準你一個人做。若是少一個······你不會想知道自己會如何的。”

    我:······

    太焉壞了,這還剩下多少時間,做一千個煎餅果子絕對不是人幹的事啊。晉王真是渣得驚天動地、渾然天成,居然連路人大叔都不放過。

    老板還想掙紮一下:“若、若是不給現錢,我是不接生意的。”

    我默默地從一遝銀票裏麵抽出一張一百兩的給他。

    老板繼續掙紮:“我找不出錢···”

    晉王大方表示:“那就不必找了,你再多做幾個補上就是。”

    老板:qaq

    俗話說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晉王作孽沒人逃得過······

    沒辦法,我家大佬就是這麽吊,誰也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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