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把三百刀的獎金給顧深的時候,還笑著說了一句:“小姑娘你也許不是我見過最專業的表演者,但是你絕對有著非常出色的天賦。形似不如神似,也許你可以去哪家電影公司試試——全國最有名的電影公司都在附近,多麽方便。”

    顧深卻隻是笑笑接過了三百刀的獎金。

    她當然是不需要去哪家公司去應聘的,因為她有自己獨屬的投資人。

    迴到台下,顧深正好聽到顧臻在和秦予風說些什麽,她隱隱約約聽到“可以由你導演”什麽的,不由有點驚訝。

    走過去才知道,秦予風鼓動顧臻帶著顧深一起來演他的電影,而顧臻卻反過來鼓動秦予風來導演他投資的電影,由顧深主演。

    兩人爭辯和互相說服了半天,結果誰也沒有說服誰。

    其實兩人說的都是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虧他們說得這麽起勁態度這麽認真。

    在ac市度過的寒假很快就到了尾聲,緊接著就臨近了開學時間,顧臻和顧深也不得不迴國了。這個假期雖然開始有點波折,但是後來兩人卻都玩得比較愉快。

    顧文婕可能是看到顧臻身上的傷勢之後心有所愧,整個寒假都對兄妹倆表現比較容忍和溫柔,性格好像也一下子變得柔順寬和了許多。

    因為她的主動退讓,顧深雖然偶爾還會習慣性地毒舌,但是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幾次之後就慢慢改變了態度,不再故意和顧文婕針鋒相對,反而偶爾也會說兩句話安慰對方。

    臨走的時候,顧文婕在機場告別兄妹倆,顧深遲疑了一會兒之後,對顧文婕說道:“嗯,我這段日子玩得也還蠻愉快的,你也不用這樣小心翼翼了,你一直不跟我吵架我還覺得有點怪怪的……那個,知道之前的事情跟你沒關係我還是挺高興的。”

    顧文婕聽了,頓時眼眶也有點紅紅的。半晌,她露出一個略顯刁蠻的笑容,說道:“小丫頭你很m唉……”然後聲音頓了一下,說道,“我從來沒有希望過你們出事,真的。”

    她最討厭顧深的時候,也不過就是想把她弄哭而已。

    嘛,姐姐欺負妹妹,本來就是理所當然,是天生就有的權利對吧?因為如果別人欺負顧深的話,她無論如何也會讓對方好看的。

    那也是她的責任。

    兄妹倆迴到c市差不多已經快到了開學的時候,顧臻關心研究所的進展,就先去了一趟種植園。因為提前通知過,所以目前研

    究所三組項目的負責人都已經早早地等在了那裏,準備好了向他匯報進展。

    a組的負責人宣布,新品種的果樹一切數據正常,在對小白鼠進行飼育之後,可以明顯提高其大腦活動及智商,不過因為飼育期過短,目前還不能判斷是否會影響其壽命。倒是可以肯定其生育能力並未受到影響——第一批參與實驗的小白鼠目前最多的已經生育兩窩幼鼠,一窩多的能有十五隻,活蹦亂跳,十分健康。而且與同期作為參照組的小白鼠的幼崽相比,哪怕不喂食果子,也保持了一定的智力優越性。

    相對比之下,之後新培育的果樹品種,多數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雖然已經篩選過了配種的果樹品種,但是其中能夠正常繁殖的不到百分之二,而這百分之二中,不帶其它基因缺陷,果實不會引起小白鼠病變的,隻有兩個標本。

    這兩個標本還在二次培育和繼續觀察中。

    顧臻點了點頭,對a組負責人交代道:“不管是成功或者失敗的例子,從現在開始我希望你們把各個試驗的育成植株都記錄下基因圖譜,我迴頭會找家軟件公司設計專門的應用軟件針對這方麵的內容進行歸納整理和分析。這是個幾乎可以說是從零開始的龐大工作項目……但是我會盡可能地維持資金注入。關於這點,有什麽困難嗎?”

    a組負責人有些驚異地問道:“全部試驗樣本嗎?”

    顧臻點頭確認:“所有試驗樣本。”

    “如果這樣,我們的設備和人手是遠遠不夠的。記錄基因圖譜的工作量非常之大,我們的工作進度會變得極為緩慢。”

    顧臻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說道:“那就增加人手。我們現在不缺資金,月色酒的銷量非常好,有必要的話我還可以進一步注入資金……人手問題嘛,你迴頭把職責細化,我們有針對性地招聘相關人員,數據輸入管理的和觀察研究的分開,這樣人事壓力應該會小一些……”

    之後輪到b組和c組的報告。b組的研究項目是和“夢見係列”有關的內容。顧臻並沒有直接把夢境係列相關的植株拿出來,而是通過食譜反推了某種通用食材的基礎基因片段來源,然後確立了研究項目。

    b組的負責人這時也報告了研究的成果。比起a組的負責人,他的神態明顯比較凝重,說道:“……目前的研究已經有了成果,也確實有具有相應預期效果的植株產生……但是……”

    “但是?”顧臻看著對方問道。

    “具有成

    癮性。”負責人雖然語氣艱難,最後還是說出了口。

    顧臻沉默半晌,才開口說道:“那就繼續嚐試,看是不是能最後剔除掉具有成癮性的元素。凡是具有成癮性效果或者對於*有傷害性的品種,除了保留基因提取樣本之外,都全部銷毀……我迴頭讓人來改建一座安全度更高的庫房,到時候這些樣本都專門另外看管和保存起來,避免流出去。”

    聽顧臻這麽說,負責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他之前一直在擔憂,老板要是要把這樣的品種投入市場怎麽辦。他本人是極其滿意目前的工作待遇的,但是這年頭學生物還一撞南牆頭不迴的人多少有些執拗的書生意氣——b組負責人這半個月已經就萬一顧臻要量產化這種成癮性植物體糾結出了至少二十集的控訴社會黑暗的電視劇,劇情都快進行到他被顧氏陷害然後鋃鐺入獄了。

    ……結果小老板隻用五秒鍾就做好了正確的決策,讓他鬆了一口氣之餘,也難免有點失去為生民立命機會的失落感。

    c組是研究成果產業化的項目小組。相比a、b兩組的進展緩慢,c組則直接拿出了數種產業化方案讓顧臻進行考慮。

    研究所目前產業化的內容有兩項,一是月光花的種植和貨源提供。貨源總體來說是向兩個方向提供:用於故時風尚酒業的釀酒原材料和提供給心香食品集團的糕餅香料。二就是種植園新址那邊新型果樹的種植。這部分由於種植時間尚短,還沒有具體的產出,但是以後必定會是收入的大頭。

    心香食品的具體產品研製由名下廠家獨立研究,而研究所這邊的項目則是挖掘月光花在各個方麵的具體功用。

    c組負責人表示月光花果實有著明顯的寧神和益智的作用,基本上可以作為益智草藥使用,而根莖也有相近效果,可以考慮提純或者與其它益智的藥物配合研究出保健藥物,效果必然顯著。除此之外,他還指出,月光花的根莖相比果實,直接食用時雖然帶了苦味,但是卻有很明顯的鎮定和醒神效果,很可能對於治療抑鬱或者躁狂之類的病症有良好效果,隻是還需要進一步研究。國內曆史上對於藥草一直有著十分深入的研究,每種藥草的各個部位在醫學上往往都有著多種不同效用,而像月光花這種藥效顯著的稀有草藥,理應當也有不少其它功用才對,可惜他們研究的時間太短,所以還不能徹底地挖掘出它的所有用途。

    這場進度報告會結束之後,顧臻特意把研究所目前擔任所長職位的研究員和人事負責人給留了下來

    ,跟他們說了一件事。

    “我打算找幾所在生物專業方麵比較有名氣的高校,招收一部分應屆畢業生或者大四實習生進行基因圖譜的記錄工作。”

    溫所長原本是高校教授,被顧臻給挖角過來的,聽到顧臻這麽說,怔愣之下,倒是很是讚賞地點了點頭,問道:“怎麽想到這個主意的?”

    顧臻迴答道:“我放假前幾個同學已經在糾結就業問題了。”他有些自嘲地笑道,“才大一啊,所有人就已經開始憂心忡忡了。進大學之前一直覺得這是一個前途無量的專業,那叫一個雄心勃勃,結果一上了大學就開始抓瞎,迎麵一悶棍打上來,躲都躲不開……我們都覺得新世紀必然是生命科學的世紀呢,但是新世紀多漫長啊?如果要等到幾十年後,我們這一代怎麽辦?”他歎息一聲,“科學是需要承前啟後的,但是承前啟後的過程中,不知道要炮灰掉多少犧牲者。說句實話吧,像溫老您這樣的人物,不管到了那裏,都是有立身之地的。”

    “但是,那些一腔熱血,選了生命科學作為未來,卻在畢業就麵臨失業的師兄師姐們呢?我也是進入了這一專業才聽說這種情況的,之前我還真是傻不隆冬地一直以為學這專業必定會前途一片明亮的。生命科學也許在幾十年後會成為一個世紀的勳章,或者這一屆畢業生有一天也會變成溫老您這樣的人物……但是,更多的人,也許在等到這一天,走到這一步之前,就不得不轉業,或者尋求別的出路,或者枯死在尋求真理的路上。”

    說到這裏,顧臻不免覺得自己說得有些太文藝,太煽情了,於是停頓了一下,笑說道:“我的想法幼稚,您別笑話我。”

    溫老搖了搖頭,卻開口說道:“不,你的想法一點也不幼稚。”

    “說實話,你會說出這樣的話,讓我覺得很吃驚。”

    說到吃驚這個詞的時候,溫老的臉上露出的卻不是驚訝,而是十分溫和重視的笑意,和一聲悠長地歎息:“一般來說,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其實對於一項科學發展到什麽程度都漠不關心。而真正關心它,願意為它付出代價的通常隻有兩種人,一種是保持著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的研究者,還有一種是真正能夠從一項新技術中獲利的商人。前者付出心力,後者付出成本。而現在的情況是生物技術的研究某種意義上正處於一個過渡期,很多人甚至於像我這樣的老倔頭,都不敢說能確切看到一個可以預見的未來。這種無法獲利的研究是商人所不感興趣的,這就造成了很多進入這個專業的學生根本找

    不到可以看見的出路。”

    “我以前有一個學生……”溫老停頓了一下,然後自己糾正道,“不,或許是每年都有這麽幾個學生,分明十分優秀,最後卻往往畢業後就隻能轉業。我任課的時候,每到畢業季就是最過為難的時候,因為學生會過來作就業諮詢,詢問這方麵的建議。但是我能安排的人數實在有限,有時候哪怕推薦書都送出去了,把學生誇得像多花兒一樣,大部分時候人家還是會以不適合為由直接拒絕。”

    “我是真的不希望任何一個學生轉業的。其實這也理所當然,我畢竟算是師長,教了一個學生四年最後對方從事的卻是同教授的內容毫不相關的職業,換誰心裏都不會好受。所以不管是本碩博,隻要來向我諮詢這方麵的建議的,不管最後結果如何,我都會勸他們堅持下去,盡量選擇本行業相關的工作,努力地試圖說服他們,隻要堅持下去,總會守得雲開見月明。”

    溫老迴憶當年,頗有些傷感地自嘲了一下:“想來他們心裏肯定沒少罵我,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麽不切實際。”

    顧臻安慰道:“溫老您是堅韌可敬。”

    溫老搖了搖頭,說道:“我是蠢,是自私,是沒用。我總指望著學生能為我的理想付出,卻又無能得沒有辦法為他們做點什麽。”

    然後他又說道:“你的主意很好,非常好。該實行。基因圖譜的整理和記錄工作本身難度不大,一般的本專業畢業生,甚至是在讀學生,隻要稍微培訓一下就都能做,但是同時又能讓他們學到東西。若是培養的時間久了,以後這些人都會成為研究所的中堅力量。這法子使得。”

    既然得到了溫老的讚同和支持,顧臻就有了把念頭付諸行動的信心。

    第二學期開學的前幾天,他帶著律師找到了學院的負責人及老師,商議起了這件事情。

    顧臻之前在學校的表現除了有些低調不合群,總體來說還是比較正常的。尤其是他的作業和考試都完成得非常出色,所以教授們多多少少都還對他有點好印象。

    但是卻不包括這個帶著律師前來的顧臻。

    等顧臻開口把他過來的目的說清,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應聲。院長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其實是很驚訝且欣喜的,唯一不肯迴複的原因就是……他實在是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開玩笑逗他玩。

    大一新生跑來院係辦公室找院長和教授說我們研究所想要接收本校的畢業生——這種事是個智商八十以上的正常人都會覺

    得不真實吧?

    而院長和幾個教授唯一沒有立刻把顧臻趕出去的原因隻是因為對方的成績實在優秀,而且神態認真鄭重,有著莫名的說服力,並不像在胡鬧。

    顧臻之前就預料到對方可能缺乏對他的信任,所以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院長一表明自己的態度和懷疑,他就開始詳盡地解釋了自己的身份和研究所的能量和立場,並且拿出了證明自己是心香食品集團全資股東和故時風尚主要股東之一的文件證明。

    一份份的證明終於震撼了在場師長們的心。

    最後定下初步的合作協議時,院長覺得自己的氣都是虛的,對著顧臻莫名有種敬畏感。而後他在心裏呸了自己一聲,心說我這是為了學生。

    離開了g大之後顧臻又去了好幾所其它知名高校,最後一共簽下了三份合約,都是畢業生接收協議書。

    之後他才暫時收手。

    而後去研究所送文件的時候,顧臻正好遇見溫老在拿著幾張照片在打電話。他走近掃了一眼,頓時就愣了一愣。

    那是一疊子的畢業生合照,溫老正對著合照背麵的姓名和電話號碼撥號。

    老先生看見他進來,就說道:“我給以前的學生打個電話,看看有沒人願意來這邊幹的。當初我有個挺得意的學生,後來轉行進了銀行工作……還有一個博士生,當了一所省級重點高中的生物老師。”

    他的話隻是平平常常,但是聽在顧臻耳朵裏卻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悲哀。

    能讓顧臻挖來當研究所的所長,溫老的名望和本事自然是不可小覷的。然而就算是這樣,他手下帶出來的得意學生,也是轉行的轉行,當老師的當老師……

    這種苦澀感,在大學裏呆了正好半年的顧臻,也多多少少通過同級的學生和不同級的師兄師姐而有所體會。

    溫老的電話接通之後,先是和學生彼此問候了兩句,然後就說起了研究所的事情。半晌之後,對方的臉上便露出了驚愕之色。

    最後溫老隻說了幾句話。

    “這樣啊。”“那也沒辦法。”“那你好好工作吧。”

    放下電話,溫老對顧臻輕輕搖了搖頭。

    顧臻問道:“……他不願意來?”

    溫老的笑容有些勉強,說道:“他說他現在的工作比較穩定,而且最近剛升職了,不想換工作。嗯,也能理解吧。我再給別人打一個。”

    這迴卻

    是打給那個做了高中生物老師的學生。

    兩人這時都有點心理準備,覺得這個八成也是不成的。但是溫老還是想打,顧臻也沒有出口幹涉。

    電話接通以後,溫老照例還是跟對方介紹了一下研究所的情況,問他願不願意過來和自己一起做事。

    結果那邊的青年迴問道:“研究所?研究生物基因技術的?”

    “對。”

    “管吃喝不?”

    這跳躍性的對話讓溫老頓時一愣,然後哭笑不得,說道:“待遇應該算不錯了。”

    然後就聽青年迴答道:“好!我過來!”

    這爽快的態度一瞬間倒是反而把溫老弄愣了,又開口說道:“你不先了解一下。”

    青年卻迴答道:“不用,老師的話我絕對信得過。而且我也實在不耐煩在這裏伺候一群小祖宗和他們背後的大祖宗了。還是搞技術快活多了,不用被一堆人胡攪蠻纏。”

    看來他教學生也實在教的不耐煩了。

    而後對方問了地址電話,就表示會盡快地趕過來。

    溫老和顧臻都沒想到對方會這麽快就應下了,一時之間也有些無語。溫老怕顧臻誤會,就對他說道:“楊曦這孩子雖說性子有點活,但是學術態度還是很認真的。我的學生裏麵他是少數幾個始終不氣不餒想要考進研究所工作的。”

    顧臻點了點頭,說道:“性子直的人處起來舒服,是優點來著。”

    溫老說道:“是這樣。”

    結果沒兩天,叫楊曦的青年就提著行李大大咧咧地跑了過來。他到的時候是大半夜,天沒亮就跑到研究所敲門,看了保安好半晌的臭臉。

    早上顧臻看到他的時候,他正跟溫老坐在一個路邊的麵攤上吃得稀裏嘩啦。聽說顧臻是老板和頂頭上司,倒是讓楊曦很是驚愕了一番。

    青年伸出油膩膩的右手,說道:“不迴家告家長的老板就是我心中的好老板。來,老板,握個手!”

    顧臻一聽就知道這家夥肯定是被原來在教的熊孩子給折騰慘了,卻是忍俊不禁,噗了一聲,才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

    “放心吧,能炒魷魚的老板是絕對不會迴家告家長的。”顧臻說道,“而且我中二畢業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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