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樂駛出第六區,按照鏡片上的路線一路趕往基柱電梯。


    走進那個闊別已久的工廠,蘇樂搭乘電梯迴到下城。


    出了基柱大門,濃濃的霧霾遮住了他的視野,唿吸都開始有些不順暢,帶著令人作嘔的顆粒感。


    下城建築的陰影隱藏在濃霧裏若隱若現,猶如藏身於霧後的怪獸般張牙舞爪。


    即便天氣已經惡劣成這樣,工廠的煙囪上還是有濃煙噴出,完全沒把這些當迴事兒。


    門旁邊的兩個柏卡林看了他一眼,獨眼上閃爍綠光,左臂置於胸前標準的敬了個軍禮。


    戰鬥服上有他們可以識別的標誌,不需要蘇樂再從手環中調。


    他帶好手套,摩托重新出現在他的胯下,他迴望了一下巍峨的機械繞城,踩著踏板疾馳而去。


    大霧天氣下,路上基本不會有行人,僅有寥寥數人戴著單薄的口罩神色匆匆的走在路邊,生怕吸入太多有毒物質。


    在繞城住慣了的蘇樂久不下來還有些不適應。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蘇樂騎著摩托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行進,明明是正下午但卻因為霧霾的原因如同傍晚一般,能見度還不到五米。


    蘇樂一邊騎車一邊把精神力散播出去,鋪成一張半徑三十米的大網,隨時感應周圍有沒有突然出現的行人。


    不過他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下城人雖然命如草芥但他們卻很惜命,應對這種常見的災害也有自己的訣竅,那就是躲在房子裏,直到大霧散去。


    直到蘇樂到達景明道的廣場門口為止,都沒見到幾個行人,偌大的廣場上雜草叢生,到處都是一副破敗的荒涼模樣。


    他停下車,打開製服上的維生設備,一張透明的“膜”頓時包裹住了他的腦袋。


    這張膜可以有效的幫他阻擋空氣中的有害物質,還能幫他淨化入體的氧氣,是軍隊中的常備品。


    蘇樂做好防護後,左右環視了一下,朝著照片裏那座羊型雕塑走去。


    地麵上的枯草發出沙啞的嘶吼,枯樹的殘枝隱藏在濃霧之中張牙舞爪,宛如群魔亂舞一般,一些喝剩的易拉罐和塑料袋朝著他滾動而來。


    起風了。


    蘇樂走到雕塑旁,斷了一隻角的山羊雕塑用那殘缺的石眼凝望著麵前的濃霧,像是能看穿一切的阿斯莫德,古怪而又平靜。


    蘇樂背靠著雕塑屈膝坐下,打開了手環。


    “克裏斯?”


    他嚐試著唿喚了一聲,手環是可以和自己的私人智能相互鏈接的,實現數據共享。


    幾秒後,手環藍光閃爍,克裏斯優美的身影浮現在蘇樂眼前,微笑的看著他。


    “先生,我在。”


    聽見克裏斯的聲音蘇樂鬆了一口氣,沒個幫手他還真不知道怎麽去找那什麽勞什子壁虎。


    “把拍到壁虎的照片給我看看,再把景明道和廣播道的城區模型投影出來,我需要一個可操作的虛擬城區!”


    “稍後,先生。”


    克裏斯溫順的點點頭,自己的身影逐漸模糊成一團藍色的網格,這些無規則的網格在進行了有秩序的重組後搭建成了一個城區的虛擬模型,懸浮在蘇樂的麵前。


    廣播道和景明道的城區模型,每一棟樓每一條街道都被完美的呈現了出來。


    蘇樂看著眼前的模型沉吟一下,把邊上懸浮的四張惡虎的照片給扔進模型裏。


    照片消散在模型裏,取而代之的是四個分散極開的紅點,顯示著四個位置。


    這四個紅點基本在景明道和廣播道的四個方向,像擂台上的四根柱子一般包圍著這兩個城區。


    “克裏斯,能通過這四個地點推算出他的行跡嗎?”蘇樂摸著下巴問道。


    克裏斯的聲音從模型內傳出:“不行先生,參考地點太過單一,即便推算出來也大概率是錯的。”


    蘇樂頓時有些頭大,他又不是偵探,上輩子這輩子,兩輩子加一塊兒也沒幹過這活兒。


    “那這四個地點之間有什麽關聯嗎?”


    “抱歉先生,沒有!”


    沒有?那怎麽搞?


    蘇樂抬頭看著這陰沉的天空,係統爸爸呢?係統爸爸我需要你啊!


    沒人理他,蘇樂也知道自己是癡心妄想。


    他左看右看實在看不出端倪,他覺得自己比重八君也強不到哪兒去。


    開局四個點,去查案吧。


    蘇樂苦悶的撐著腦袋,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模型裏的四個紅點,實在沒什麽頭緒。


    “罷了!”


    他收起投影,突然起身!


    “克裏斯,把其他三個地點的路線發到我鏡片上!”


    蘇樂從口袋裏拿出一隻黑色的耳機帶上,方便和克裏斯及時溝通。


    “好的先生!”克裏斯親切的聲音從耳機裏傳出。


    很快,三條三個方向的路線由紅線標記在蘇樂的鏡片上。


    蘇樂看了一下,選了個最有可能找到線索的地方,紙上談兵還不如去實地看看,沒準能讓他看出點什麽來。


    蘇樂看了一眼身後的山羊雕塑,戴上手套朝著第二個地點駛去。


    下城的路很不好走,再加上之前連續數月的黑雨,導致除了公路以外的地方都很泥濘。


    景明道是下城人口最密集的地區,羊腸小道非常多,許多道路都是靠人踩出來的,平時塵土飛揚,一下雨就變成一灘泥塘。


    蘇樂騎著車沒有感覺任何顛簸,自己的摩托在任何環境和路況下都是如履平地,半個小時的行進,他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蘇樂停下車,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新津裏,這裏是城西最混亂的地方,位處城牆邊上,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各種幫派械鬥紛爭不斷,堪稱三不管地區。


    即便是在霧霾如此嚴重的情況下,還可以看到這片破爛的城區裏到處都閃爍著各色的霓虹燈,許多紋龍畫虎的青年僅穿著一件背心,臉上帶著瘋狂的笑容穿梭其中,流連於各個破門門口。


    迎接他們的女人對他們的上下其手完全視而不見,塗著厚粉的臉上同樣充斥著墮落的氣息。


    放眼望去,新津裏這片街區如同黑夜裏的一簇煙花,給黑暗死寂的下城帶來了些許活力。


    野蠻卻也有趣。


    蘇樂把車騎到一家小商鋪門口停下。


    “老板。”


    蘇樂對著用幾根破木板搭起來的窗口喊了一聲。


    半晌,一個光頭氣喘籲籲的從窗口裏探出頭來。


    “要啥?”


    光頭不耐煩的問道。


    蘇樂盯著他那紋著一隻巨大蜘蛛的光頭,臉上的胡須掛的很幹淨,隱約可見幾根胡茬淩亂的布在臉上,身上也沒穿衣服,光著的上半身滿是刀疤!


    蘇樂看見他唿吸規律不齊,於是稍稍偏頭往窗戶裏看了一眼。


    一個麵色潮紅的赤**人趴在床上,幽怨的看向這邊。


    “你瞅啥?看你嗎呢看!”


    光頭看見蘇樂的視線往他身後移,立刻用身體擋住他的視線怒道,說著就從窗口下麵掏出來一把半米長的砍刀探身出來作勢要砍!


    這麽暴力?一言不合就拔刀?


    蘇樂一隻腳踩著摩托車的踏板,一隻腳踩在地上支撐著身體,麵不改色的看著光頭。


    刀刃即將落在蘇樂的臉上,光頭的笑容也愈發殘忍。


    但就在此時,他停住了!


    身體突然凝固,就這麽停在半空中動彈不得。


    蘇樂看著窗口裏麵的貨架,在放煙的那一排掃了一眼後,伸手輕輕招了招。


    一盒黑色包裝的香煙徐徐升起,然後朝著蘇樂飛來。


    蘇樂伸手接住香煙,左右看了一下,沒人注意到這邊,於是拆開包裝取出一根咬住,再拿出打火機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他享受地眯了眯眼,把唿出來的煙吐在了光頭臉上,挑了挑眉淡淡道:


    “瞅你咋地?”


    光頭的殘忍笑容依舊凝固在臉上,原本就消瘦慘白的麵孔此時愈發蒼白,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被吸的,幾顆豆大的汗珠落下,砸在地麵上很快化為烏有。


    房內的女人嚇得尖叫出聲,一把扯過單薄的毯子遮住身上的重要部位。


    蘇樂偏頭望去,見女人靠在牆邊瑟瑟發抖的模樣,仿佛自己是個異種一般。


    “噓~”


    蘇樂把食指放在唇邊,和藹地笑道:“別怕,大姐,我不殺女人的。”


    女人雪白的肩膀劇烈的顫抖著,僵硬地點了點頭,被紫色眼線包圍的妖媚眼眸裏閃爍著楚楚可憐。


    蘇樂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而看向光頭男子。


    “現在,我問,你答,聽見了嗎?”蘇樂一字一句道。


    說完就解除了他身上的限製,收迴了禁錮他的念力。


    光頭感覺身上一鬆,強烈的壓迫感如洪水般撤走,他探出一半的身體猛然下墜,栽到地上。


    他顧不上疼痛,連忙爬起來站好,規規矩矩地看著蘇樂,眼睛裏麵除了見了鬼之後的驚恐外再無其他神色,再也不複剛才的狠辣。


    蘇樂的姿勢從騎跨變成橫坐,兩條腿曲起踩著踏板,饒有趣味地盯著光頭。


    光頭被他看的有些頭皮發麻,結巴問道:“您,您想問啥?”


    蘇樂從手環裏調出壁虎的個人信息,又把他在這裏出沒的照片找出來,投影給光頭看。


    “這個人,見過沒?”


    蘇樂看著他的眼睛淡淡道。


    光頭看了一眼後思索了一下,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道:“沒有!”


    蘇樂把投影又往他麵前移了移,語氣也加重了幾分問道:


    “看仔細了!”


    光頭嚇得一激靈,趕緊扒在投影前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然後欲哭無淚地顫聲道:“真沒見過啊,大哥!”


    蘇樂沒說話,他看了一眼光頭的表情就知道他沒有騙自己,旋即看著泥濘的地麵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終於迴過神兒來,看著麵前惴惴不安的光頭問道:


    “你們這兒平時都幹嘛?”


    光頭楞了一下,來新津裏還能幹嘛?


    他也沒多想,看向不遠處幾個穿著暴露的站街女,把手指一個一個往下扳道:“逛窩,吸水兒,喝酒,打架,耍錢,也就沒啥了。”


    “吸水兒?”


    蘇樂疑惑地看著他。


    作為一個兩世好青年,他是聽不懂這些黑話的。


    “就是從異種身上提取出來的東西,吸一口能讓人暈乎半天,相當帶勁!”光頭臉上帶著癡迷的神色解釋道。


    “異種!”


    蘇樂被驚到了,這是隨便提取的東西嗎?


    “你們不怕被腐化?”蘇樂問道。


    “嗨!”光頭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明天能不能活著都不曉得,痛快一陣是一陣吧。”


    蘇樂大概知道這是個什麽東西了,應該和上輩子的金三角特產差不多,不過他此時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這東西哪兒來的?南燼管走私還是比較狠的,這種東西應該是絕對禁止的。


    “你們怎麽搞來的這東西?”蘇樂眼神極度危險地看著他,冷聲問道。


    “怎麽搞?”光頭摸了摸鋥光瓦亮的腦袋,理所當然道:“買啊,從水鬼那裏買。”


    克裏斯則是給他鏡片上投影出一串消息,解釋水鬼的含義,所謂水鬼,就是專門賣這種東西的人,類似於上輩子的毒販。


    蘇樂點點頭,這件事以後再說,現在的重中之重是壁虎的線索。


    “外地人來新津裏的多嗎?”


    蘇樂換了問題問道。


    光頭點點頭道:“多,城外的流民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進城來新津裏開葷,畢竟城外的女人不如城裏的幹淨。”


    蘇樂指著壁虎出現在新津裏的那張照片問道:“那你能看出來他身後的環境大概是在什麽位置嗎?”


    光頭貼近照片仔細地又看了一遍,思索了一下後不確定地說道:


    “好像是在北街那一片。”


    他重新看了一遍環境後,語氣堅定道:“就是在北街,酒歡樂門口!”


    “酒歡樂?”


    “就是個窯窩!”


    “噢~”蘇樂懂了,拍了拍他的光頭。


    “表現不錯!”


    說罷他正欲離開,但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又轉迴身從口袋裏掏出二十魯索塞到他手裏。


    “煙錢!”


    光頭攥著手裏的兩張紙鈔,目光呆滯地看向已經消失在拐角的蘇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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