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嘉南見宋青浦神色有異,怕他又有什麽詭計,不得已拚起十二分的精神。他身上傷勢較重,微一發力便冷汗涔涔。不多時,額上已滲出豆大的汗珠。宋青浦大喜道:“鍾嘉南,你若不是上有個鍾老爺子撐腰,下有個辜璧洲衝鋒陷陣,你這星月教主可難得坐安穩哪!”他有意激怒鍾嘉南,好叫他怒極攻心,露出破綻。

    誰知鍾嘉南絲毫不為所動,仍是沉著臉抵擋。宋青浦怕他發現席萬鬆的動作,也不刻意逼他,兩個人便又僵持住了。

    天香堂主媚眼如絲地勾著慕風。慕風在八名少女的圍困之下依然顯得很沉靜,他微閉著雙眼,仿佛在思索,又好像在休憩,久而久之,幾乎讓人懷疑他隻是一個虛幻的假象。雪柔可等不住了,低喝道:“拿下他!”

    八名宮裝少女身形齊動,八道長綾如蛛絲一般纏繞過來,也許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纏住他。雪柔臉上泛起了迷人的笑容,她甚至開始想象用自己的雙手撫摩他俊美的臉龐時的絕美的感受了。突然,慕風的身子直直地彈起來,又落在八條長綾綰成的結上。隻見他身子陡地一沉,八名宮裝少女如被長蛇卷住一般,一齊往中間仆倒。

    雪柔頓時花容失色,叫道:“阮情,何憐!”

    她身後兩名宮裝女子一齊飛到前麵,一左一右將慕風夾在中間。

    慕風臉上露出殺機,一陣狂風吹過,他的衣衫忽然顫抖起來,這絕非是畏懼的顫抖,而是內力鼓動的結果。

    阮情、何憐不敢怠慢,同時甩出長袖,一人攻慕風的肩,一人攻他的腿。慕風在這夾擊之下,不管往哪個方向躲,都勢必會被其中一隻長袖給纏住。誰知慕風絲毫不動,雙臂劃了一個弧形,在胸前交叉成十字狀。眼看一隻長袖卷住了他的手腕,另一隻袖子纏住了他的腰,突然兩股強大的氣流從慕風推出的雙掌掌心噴出。阮情何憐二人應聲而倒,僵硬不動了。那兩隻長袖化成碎片,如千萬隻白色蛺蝶在雪嶺間狂舞。

    雪柔驚恐地看著這一幕,突然,她看到不遠處席萬鬆已舉劍準備向上官秋盈的背心刺去。雪柔哈哈狂笑道:“她死定了!”

    慕風急忙轉身,已經來不及了。

    上官秋盈瞪大了眼睛,席萬鬆猙獰的模樣在她眼中形成清楚的影像。這一刻,便是神仙也來不及了。

    席萬鬆一心要殺上官秋盈,根本沒有在意一旁的費玲瓏。費玲瓏眼看劍尖將落,便什麽也顧不上了,她縱身撲向劍鋒,隻聽“嗤——”的一道響,胸前一陣微涼。這一刹那,她腦中竟一片空白……

    席萬鬆正要刺下去的時候,突然被費玲瓏把他的劍撲開了,他一驚之下,劍已脫手,便不再猶豫,一掌擊在上官秋盈的胸口上,頓時將她打得飛了出去。這一切來的太快,當眾人趕過來時,宋青浦已抓起席萬鬆縱身逃走了。

    夜色到來的時候,一切又歸於沉寂。

    雪地上的血跡和屍體很快就被一場新的大雪給掩埋了。現在,這裏剩下的隻有朋友,沒有敵人。

    寬敞的馬車成為一間間的小廂房。一輛馬車裏,慕風正為上官秋盈療傷。她挨的是一記開碑掌,這種掌力大無比,中掌者內髒盡碎,能活下來的人不多,尤其是上官秋盈這種不懂武功又身心交瘁的人。

    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上官秋盈還昏迷不醒。慕風自己本身已受了內傷,此刻又動用真氣,不覺喉頭一甜,吐出一大口鮮血來。玄大、玄二兩人連忙聯手抵住他背心,免他真氣渙散。然而這一觸,兩人都大吃了一驚。玄二看了玄大一眼,沒有說什麽。玄大黯然地垂下頭,心中的疑問已明白了七八分。慕風的體內分明存在著另一股完全不同於玄門心法的內力,那種內力更強大,更霸氣,若假以時日,他的內功定能達到化境。玄大幾乎能夠肯定,那就是寒玉神功!看來慕風練這種內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難怪他臉上的變化那麽大,這分明是玄門心法被逐漸化解的征兆。

    慕風無力地垂下手臂,情知母親的性命已無可挽救了,他呆呆地抬起臉,盯著玄大。玄大歎息著,他簡直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這個孩子,隻能垂下臉。

    玄二道:“大哥,這種時候了,再沒必要隱瞞了。”

    玄大的眼睛慢慢濕潤,他蒼老嘶啞的聲音道:“風兒,我們其實是你的親生父母。”

    慕風突地一笑,笑聲不知是譏諷,是怨恨,還是絕望。“三叔早告訴我了。”

    玄大微有些驚訝,隨即又悲哀起來。“如果不是我執意要練玄門心法,也許咱們一家人,還有……”他看看玄二,“二叔、三叔、溫玉都會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離……”

    慕風喃喃道:“三叔和溫姑姑永遠在一起了……”

    玄大身體一顫,凝視著麵色蒼白的上官秋盈,心裏反複念著:永遠在一起了,永遠在一起了……他似乎又迴想起第一次見到上官秋盈的情景。在那明山秀水之間,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帶著醉人的笑容,沐著仲春的暖風,然後,他的眼簾裏出現了一位風華絕代的少女,她的名字如同她的人一樣美麗動人——上官秋盈。這是一段一見鍾情的姻緣,婚後他們度過了一段短暫的恩愛時光,直到他開始練玄門心法。再後來,很多門派聯手追殺玄門弟子,他們在逃亡中有幸遇到了星月左使辜雪巒夫婦,終於保存了玄門一脈,從此玄門勢力大挫,於是玄二玄三相繼苦練玄門心法。這次苦練的結果是氣走了上官秋盈,也氣走了玄三的未婚妻溫玉。三兄弟開始了長達二十年的噩夢。今天,這夢似乎該醒了。

    當玄大迴顧自己這一生的時候,玄二也在迴顧。他一生的經曆比較簡單,他吸取老大、老三的教訓,絕不對女人動情,所以到老來,他連個可以迴憶的女子都沒有。但他知道,他會懷念費玲瓏,那是個美麗又可愛的女孩。這是一種單純而神聖的情感,他希望費玲瓏能嫁給淩旭或者慕風,但現在看來似乎是不可能了。

    淩旭很想知道費玲瓏的傷勢如何了,當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女孩時,一顆心也沉到了穀底。那一刻他發誓,一定要報仇!現在他隻能坐在雪地中呆呆望著費玲瓏休養的那輛馬車。

    費玲瓏胸前的傷口拉得很長,幾乎劃過了整個胸脯。這裏沒有第二個女人可以幫忙,所以隻能由鍾嘉南動手了。

    鍾嘉南腰上的傷很深,但他隻簡單地上了些金創藥。他從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費玲瓏的身體,那血紅的長線不容他有任何雜念。鍾嘉南以最快的動作上藥,包紮,然後轉過臉,不去看她。

    費玲瓏真希望自己昏過去,可她偏偏清醒得很,連一絲睡意都沒有。她的臉一定紅透了吧,她想。手心裏還攥著一支小竹笛,那是她倒地時看到笛子從袖子裏掉了出來,連忙死死抓住的。她以為自己永遠也看不到它了呢。

    “笛子是你的嗎?”鍾嘉南低問。

    費玲瓏虛弱地笑了笑,道:“是一個朋友送的,悶的時候可以吹一吹。”

    “一個朋友?”鍾嘉南低喃。與其說是問,還不如說是琢磨。他怎會不知道這笛子的主人呢?他相識了二十多年的兄弟、朋友、搭檔——辜璧洲。

    費玲瓏不想多說這個,關心地道:“你的傷不要緊?”

    鍾嘉南這才感覺傷口其實是很疼的,但他隻皺了皺眉道:“一點小傷,不礙事。倒是你,千萬要小心,不能亂動。”

    費玲瓏“嗯”了一聲,又問:“慕風和他母親還好嗎?”

    鍾嘉南道:“現在還不知道,我去看看。”他慢慢地下了車。

    淩旭見鍾嘉南離開了,輕輕走到車前,低聲喚道:“玲瓏——”

    “淩旭,進來吧。”裏麵傳出費玲瓏虛弱地聲音。

    淩旭遲疑著,終於還是留在了車外,輕聲道:“你還好嗎?”

    “我沒事了。慕風他好嗎?”

    “大師兄還好。你別擔心,你……”淩旭欲言又止。

    “說話呀……”

    “你會和鍾教主一起迴去吧?”

    “我……”費玲瓏沉吟著。

    “你還是迴去吧。”淩旭道,“大師兄的傷不是任何人治得好的,你陪我們走了這麽久,大家都很感激你,你不能再因為我們而失去幸福的生活。”

    “幸福……”費玲瓏思索著這兩個字的含義。和鍾嘉南生活在一起一定會幸福麽?她實在不知道。

    “玲瓏,”淩旭又道:“你是我這輩子最好的好朋友,好兄弟,我會永遠記著你的。”

    費玲瓏的心頭溢滿了感激。有時候她真的覺得淩旭是個偉大的人。她不是木頭人,當然知道淩旭對自己的情意,然而為了慕風,他始終沒有刻意要求什麽,表示什麽。對於像淩旭這樣算得上優秀的男人來說,這已經非常難得了。

    “淩旭,好兄弟……”費玲瓏低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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