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卿握住白明月的手,深深唿吸,以免被眼前這豔極盛極的美景誘惑,起了什麽不該有的反應,冷笑著反問道:“你們兩個結發夫妻過了幾十年都不知道,反倒來問我一個外人?”

    這兩人不是狼狽為奸時的關係了,這倒是很好,可沒事非要牽連上他算怎麽迴事?白明月腦子裏轉的都是什麽東西,上輩子棄他私奔,這輩子就非得把遺憾補上,來個三妻四妾左擁右抱才能滿足嗎?就是要擁也不該擁他,去擁——算了,還是寧可擁他也別擁徐紹庭吧。

    他好容易從小養大,養得筆筆直的一根好苗子,再造起反來可要不得。白明月這邊倒不用太擔心,他有資格爭奪皇位時肯唿應他的人自然多,可現在天下已定,跟著他這個落魄皇子下來的隻有趙家那些人和幾個無法迴頭的死硬派。他們自家都不是鐵板一塊,手上又沒有兵,縱然有武道氣運加身,應當是鬧不起什麽大事來的。

    盡管有個絕色美人坐在身上,任卿的心思還是不知不覺就跑遠了,直到聽見白明月沙啞動人的笑聲才迴過神來:“卿卿莫不是吃醋了,所以才一直對我不假辭色?說起來你師弟當初本該進入太學院,你卻特地將他趕迴了關山,大概也是因為那個夢——”

    對白明月來說隻是個夢,對他來說卻是親身經曆,將他本該平順的人生徹底顛覆了的現實。隻是這些年過去,他不再有當初的年輕氣盛,心態也被引導者和日夜相見的徐紹庭磨得平和了,才能在白明月提起那些時,像在聽別人的經曆般平靜地答道:“衛王不必再逼我,你我都是男子,能有什麽情緣?我和徐紹庭也隻是師兄弟,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白明月看著他失去血色的臉龐、感受著正坐著的地方由熱至涼,漸漸褪去溫度,心尖兒不自然地顫了顫,竟有點心虛的感覺,定了定神才道:“也罷,你既然和徐紹庭沒關係,為什麽咱們在西域仙人遺府中那段日子,我會見到你身上帶著刻有他姓字的玉佩……”

    一個是和他相互扶持登上皇位的夢中夫婿,一個是本該對他情深不悔,現在卻偏偏不肯碰他的前未婚夫,簡直都不知道該吃誰的醋好,這破事兒怎麽會趕到他身上的!

    白明月暗罵了那個仙境幾聲,含著不知為誰而發的醋意低吟:“何以結恩情,佩玉綴羅纓。何等旖旎的風光,我當年送你的羅扇早已見捐,他那玉佩卻能時時得你貼身帶著,徐紹庭的運氣怎麽就比我強這麽多?”

    ……因為他是本世界大氣運所鍾,你不是。

    任卿趁著白明月起身,將腿上纏的鏈子脫開,扯住鏈子翻身起來,一手攏住衣襟,身子猛地從地上拔起來,按上他未被深衣蓋住的凝脂玉肌——這迴不必特地找手腕這種露在外頭的地方了,用力將他壓在玉席上。

    白明月並不在意被任卿壓倒,躺在席上看著他,等待他下一步的動作。可惜期盼了半天,任卿竟始終保持著坐姿,目光遠遠落在窗棱上,仿佛在懷念著什麽人。從席上這個角度,正好能將他最細微的神色變化收進眼底,白明月妒恨之意幾乎要化成怨氣從身上溢出來,在他身上又用不了強的,糾纏了半宿之後也隻能抱著他在地上躺了一夜。

    轉天離開時,白明月那張芙蓉般清豔的臉龐堆滿倦色,強撐著冷笑一聲:“你再想著徐紹庭又有什麽用?我知道他肯定也得了仙人傳承,可我所得的乃是武運,於武道、兵法和龍氣上足夠壓服天下。氣運在我,隻要沒人能斬斷我這條武運紫龍,這片天下早晚是我的,除了我身邊,你也找不到第二塊立足之處。”

    白明月滿心憤慨,拂袖揚長而去。他離開之後,殿外就進來了一眾侍女替他梳洗,收拾殿內床榻。她們來之前都是一臉羞澀,收拾罷了迴去時,就滿是不可思議的神情,看著任卿的眼神混合了佩服和懷疑,似乎在考慮他到底是柳下惠,還是哪裏有什麽毛病。

    不知是白明月的吩咐,還是趙氏要監視他,這座本來十分安靜的偏殿中竟擠進了不少丫鬟小廝,一語不發地垂首站在房裏。這些人並沒釋放出敵意,隻是他稍稍一動,就能感覺到無數目光落在身上,刺得他如芒在背。

    殿外傳來的聲音一日比一日雜亂,白明月來的時間也越來越晚,必定是在做什麽禍國殃民的罪業。隻可惜他被鎖在這殿裏,就像是身在獨立的小世界,與外界完全隔離,得不到一絲消息。

    任卿心底的焦慮與浮躁一點點堆積,眉心皺出一條深紋,來迴摸著手上的鐐銬,試圖把手抽出來。手銬的寬度比他的手掌細兩圈,就是故意抹上菜油也取不下來。唯一可安慰的就是,隻要用手握住銬環,他身上的真氣便能重新開始流轉,而且小心地試著外放時,也能感覺到真氣凝在指尖,形成一層淡如雲煙的罡氣。

    或許是白明月對這鐐銬太有自信,房裏監視他的人都是些不會武功的侍女和小廝,即便他的真氣外放出來,也沒人能夠發現。任卿也不敢動作太明顯,就用袖子擋住雙手,行走坐臥時都不停地用罡氣切割手銬下連著的鎖鏈,真氣輸出的速度和強弱都必須維持完全一致,還要把外

    罡的波動壓到最低。打磨鏈子的同時也在打磨著他運用真氣的能力,讓他對真氣的運用把握得更精細入微,體內各經脈中狹窄淤塞的部分也被這束得極細,壓力極大,因而流動得更加強勁的真氣衝開。

    到了武師境界,要磨練的就是經脈的寬度,直到十二經與任督二脈完全通暢,真氣循環不息,從外氣中生出一口先天胎息,才算是周天圓滿,可以晉入宗師境界。到得那一步,就是像任凝一樣能長壽駐延,在空中短暫飛翔,世俗中看來像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經脈越打磨越是通透,人也被打磨去了浮躁。盡管那鏈子沒有半分被磨斷的跡象,但任卿的精神氣已被打磨了出來,困在偏殿中時,也能如同優遊林泉之下一般灑脫自在。

    門外有人進來時,就看到他神色平和地倚在幾案邊,雙手攏在袖中,顯出細腰乍背的好身材,哪怕是衣冠不整、長發像野人一樣披在身後,也仍和穿著官袍時一般氣度凜然,讓人不敢輕侮。

    “任學士一向可好?”來人不覺放輕了腳步,揮手叫侍女們退下,自己坐到條案後拱手問好。

    任卿一眼就認出他來,正是當初在門下省時曾教他處理卷宗的右散騎常侍趙源,也是散騎中最肯務實,受莊帝愛重之人。不過他出身趙氏,雖然與趙昭儀隻是三服以外的遠親,到了帝位變更的關鍵時刻,卻也是做了決斷,跟著白明月一同謀反,並逃亡到這片秘境裏。

    也隻能歎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從賊”了。任卿早已放開握在鐵銬上的手,以防他感覺出自己身上真氣波動,袖手問道:“任某已經是階下之囚,不敢與趙君攀交情,不知君有何事來找我?”

    趙源慚愧地低下頭,歎道:“殿下本是不許人來打擾你,可茲事體大,我們實在勸不動殿下。所以我隻能厚顏仗著從前共為散騎常侍的交情,請你出麵勸勸衛王,他,他實在是著了魔了!”

    任卿歎道:“趙君誠是忠勇之人,我也覺著衛王不該謀反。倘使他及時收手,太、陛下就算再傷心羊後之死,也不會對他這個唯一的哥哥怎麽樣的。”

    趙源臉龐抽動了一下,神色古怪地盯著他:“任君說什麽?我說的是殿下和你的事,你難道沒聽殿下說過,他要派長使和賓客向你父親求婚?”

    “什麽?”這迴輪到任卿驚訝了。什麽風儀態度也丟到了腦後,拍案而起:“他做什麽夢,我父親怎麽會做這種荒唐的事!”

    趙源還在感歎:“殿下處處都好,唯有一念癡心縈

    在你身上。我聽說殿下親手寫了盟書讓人送去任家軍中,說是隻要任氏擁立他,待他登上帝位後,願與任氏平分天下……”

    又是平分天下,他以為別人都像他一樣為了這個皇位汲汲營營,忠孝節義都不顧了嗎?他狠狠拍了一把桌子,鐐銬在桌上叮當亂響,一口氣堵在胸中,身子搖晃了兩下,幾乎倒在地上。

    趙源連忙扶住他,拍著他的胸口勸道:“順順氣,你要是有了好歹,殿下又要傷心了。”

    任卿反手一把抓住他問道:“不提白明月,你方才說,任家軍是怎麽迴事,我父親難道來了?”

    趙源點了點頭:“若非令尊出現,殿下也想不出這主意來。也不知是誰的手筆,竟似乎能看破這片仙人傳下的萬法歸元陣,大軍是直奔著陣眼來的,步步都踩在陣中節點上,踩得大陣幾乎運轉不起來。”

    那必然是徐紹庭……他們找來得可是真快啊。

    他卻不知道,任家找來得那麽快不僅是有個徐紹庭指點破陣的緣故,白明月自己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任凝得知兒子被未成親就變成了男人的兒媳婦擄走之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當年白明月用自己鮮血煉製的那麵扇子。

    任卿在哪裏他們找不到線索,但找到了擄走兒子的罪魁禍首,不是就能得到他的消息了?隻是那扇子不在任家,而在關山武學院,任卿當初留下的幾箱舊行李中,他便派了駕車速度最快的堂弟任冼去關山尋那扇子,自己則在城中召驀私兵,準備武器。

    白明月一行在襄城剛剛立足,任凝這邊就帶了三名宗師高手、數十名武師和三百武士,與鄭衛師生合為一路,乘飛馬異獸從滎陽出發,遮天蓋日地壓向了襄城。

    “有人天生就受眾人寵愛,有人卻事事都要靠自己拚搏,人世間就是這麽不公平。”白明月站在幻境之後看著形似神仙,神色卻鋒利如刀的任凝,一麵操控陣中變化,一麵對身後的長史感歎:“這些人若能為我所用就好了。你們去勸任家與我聯盟時不要刻意提任卿在我手中的事,還是要以情感之,以利誘之,使他們放下芥蒂與我精誠合作。”

    長使喏喏,帶了兩名衛王賓客,捧著白明月的手書離開。白明月看著他們縈繞著慷慨悲壯氣息的身影,忽地笑了笑:“一紙盟書不夠有誠意,那麽再加上一個人呢?早晚還是得親自見一見……見一見我那丈人和徐紹庭。”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文晚了,不好意思,明天一定努力早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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