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月目光流轉,剛剛撚過那枚耳飾的指尖觸到他的眉頭,順著眼角輕輕抹了一抹:“卿還是和從前一般害羞,其實這裏隻有你我二人,你又怕得什麽來?”

    “君臣有分,內外有別,還請皇女自重身份,勿與外臣有太多瓜葛!”任卿終於忍無可忍,抬手握住了白明月的指尖,一點點將其從自己臉上拉開,按到空中。

    他能感到對方的抵抗,可這抵抗的力量輕微得就像普通不會武功的少年——看來這聖母光環還是相當能用的,連主角都能壓製住。他微微揚頭,將白明月訝異的神情盡收入眼底,心中竟有一絲微不可查的暢快,也更期待將來用出腦殘光環之後,能看到此人痛哭悔罪的模樣。

    他想得痛快,神色卻越發嚴肅,將白明月的手往外一推,冷冷說道:“皇女恕罪,若皇上沒有恩旨召見,我還是到外麵等候吧。”

    說罷,他轉過身邁步就走。背後卻忽地伸過來一隻修長細致的手,五指成爪向他抓來,當中還伴著一聲微微沙啞,卻頗有些動人的聲音:“我這個皇女說出的話也是旨意,卿不肯奉旨領宴,又意欲往何處去?”

    任卿感應到掌風,第一反應便要拔劍,可惜上京之前就已經卸了兵刃,腰間什麽也摸不到。隻差這一線沒反應過來,白明月的手就已經落在他肩頭,橫拖倒拽地把他按在了錦墩上,自己半個身子壓了上去,低下頭來和他目光相對:“還是要我親身相請,任卿才肯留下麽?”

    白明月從桌上拿起一杯酒,強壓向任卿雙唇間,神情親昵得猶如真正的愛侶之間互相勸酒,手上卻催發了本身真氣,欲強逼著他喝下這杯酒。

    酒盞遞到半空,任卿已伸出手去遮擋。白明月的胳膊在空中一轉,柔若無骨地換了方向,原本按在他肩頭的那隻手卻已從上頭穿插下來,也按向他那隻手。兩人就在這方寸之間遞掌拆招,動作並不大,但掌中飽含真元,已經到了引動天地靈氣的地步。每一招出手便有細細風聲響起,靈氣相互衝突而卷成漩渦,將桌上的菜品帶得微微晃動,唯有白明月手中那杯酒仍然平靜無波,一絲不曾灑出。

    任卿初學拳法,小巧功夫遠及不上他,又不能當著宮人的麵傷到皇女,動起手來處處被動,直到一次掌風交錯之間,他忽然駢指施出劍招,以真氣馭靈氣裹住了白明月的手腕,反手如靈蛇般纏了上去,總算又把場麵扳了迴來。

    他自然是完全無法傷人,可是白明月一隻手被他攥住,無論是再強悍的內力和多少精巧手段也都用不

    出來,兩人相互僵持著,竟是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白明月連連變招,無論是想抽手出來還是想壓製住任卿卻是都不可得。那隻手束縛的力道輕柔無比,卻又牢不可破,而攻擊到其他地方時任卿雖然連抵擋也不抵擋,他的攻擊竟也沒有絲毫效果,直如泥牛入海,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法傷到。

    白明月唿吸節奏開始紊亂,變招也不如之前流暢。於是他幹脆不再施展手段,隻向任卿露出一絲狡黠笑容,身形一轉,幹脆坐在他身旁的繡墩上,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握著手,將那盞清酒喝了下去。任卿不放手也不是,放手又怕他作出什麽妖蛾子來,隻得來個眼不見心不煩,背過身子站著,徐徐吐納調息,借著此地濃鬱的靈氣補迴之前動手時消耗的真氣。

    足足等了兩個時辰,園外終於響起了大批整齊的腳步聲。仙帝白信乘著禦輦親到禦花園中,身旁還坐著仙朝唯一的嫡皇子,也就是後來的末帝白澄。

    直到此時,任卿才敢放開白明月的手。

    他倒退一步想要迎駕,剛剛被他抓握在手中半天的纖細手腕便一揚一挑,五指如鉤般扣住了他,強拖著他往前走去。白明月臉上露出了和之前截然不同,像正常少女一般的純良笑容:“父皇怎麽才來,兒臣與任郎等候許久了。”

    說罷又看了一眼剛從輦上下來的男孩,賢良淑德地招唿著:“阿弟一直在父皇身邊麽?剛才的宴席上有什麽趣事沒有?”

    白澄先施了一禮,目光穿過白明月看向他身邊的任卿,隨口答道:“還不就是那樣,坐上都是些大胡子,遠不及母後辦的宴會有趣。這又是何人,怎麽會和阿姐在一起?”

    任卿恭恭敬敬地行過君臣大禮,而後看著那張清秀木訥,還帶著幾分孩提天真的臉龐,微笑著長揖到地:“滎陽任卿見過皇子。”

    這對兄弟站在一起,世人眼中便隻能看到白明月,末帝的光彩實在微弱到看不清。可是這個少年是朝庭正統,莊帝的嫡長子;也是他曾經投注了數十年心血,傾力輔佐的主君;更曾經給過他太多的信任和支持,君臣之情又豈是一句“資質平平,不善為君”就可以抹殺的?

    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

    他心甘情願地在這個並沒有什麽光彩的孩子麵前低下頭,溫和地與他答話。兩人之間的氣氛絕不同於之前的劍拔弩張,看得白明月臉色微寒,目光變幻不定。

    莊帝則越看越欣喜,滿心愉悅地說道:“任郎年少有為,又

    能與明月、澄兒都相處得這樣融洽,朕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不過朕這女兒大膽好強,像男兒一樣,又鬧著要探索秘境什麽的,到時候你也跟著同去,可要替朕好生約束她。若是你能降得住她,叫她平平安安地跟著隊伍出來,朕就賞你個出身,省得每次入宮見麵都要朕特地下旨,如何?”

    不如何,他既不想跟著白明月進秘境,更不想入宮見此人。

    隻是再不高興也不能推辭不幹,任卿隻得深施一禮,領了皇恩。白明月瞟了他一眼,垂下眼皮,掩去眸中一絲銳利的光芒,含笑答道:“父皇這樣器重任郎也是兒的福份。我也盼著早些晉入武師境界,不知任郎是否與我心意相同?”

    ……我等著你自毀婚約,逃出宮門那一天。

    莊帝已經有了些酒意,對這對佳兒佳婿自是怎麽看怎麽滿意。又坐下稍稍陪女兒喝了幾杯酒,到天色近晚,才命宮人把任卿送了下去。

    白明月獨自坐在宮中,微微眯著眼,看不出喜怒之色。近旁宮女小心翼翼地問道:“任卿今日幾次對娘子無禮,娘子竟然全不在意麽?哪怕他是滎陽任家的子弟,也沒矜貴到這地步……”

    “任卿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白明月的聲音輕緩而又威嚴,那宮女頓時不敢再開口。他側倚在條案上,一條腿曲起來,右手搭在膝頭,自言自語般說道:“傾我一身真氣,竟然憾不動他一條臂膀。那些拳掌打在他身上時,掌下分明能感覺到肌肉平緩,沒有半分真氣防備,我的掌力就像拍在水中,不,是拍在泥沙中,完全陷了進去。這樣的實力絕不是普通武士能有的,怕連武師也不會這麽強,莫不是大宗師鄭衛的什麽手段……”

    他皺著眉尋思良久,忽然又露出一絲銳利如刀鋒般,明亮又驚豔的笑容:“任郎隻是性子古板,心地還是那般柔軟——他有這樣的本事,握住我的手腕時卻像握著棉花一樣輕柔……可是他怕什麽呢?就是像小時候那樣再碰碰我的臉頰,我也不會怪他的。”

    宮女察顏觀色,覺著她心情尚好,便順著她的意思附和道:“娘子這樣美貌溫柔、心思靈巧,哪有郎君會不喜歡呢?”

    “也不一定。”白明月不知想到了什麽,趴在案上,舉扇遮住臉龐,低聲自語:“父皇要把他賜予我,任家和妃母也早有來往,可他偏偏對我不假辭色,反而待阿弟更溫和些……這麽說來,似乎聽說鄭大宗師的外甥跟著他住進了太學院……”

    或許任卿並非不喜歡他,隻是不喜歡女子而已。若是喜歡男

    子的話……他盯著被人緊握了一上午卻仍然白嫩光滑的手腕,神色越發曖昧縹緲。

    任卿迴到太學時,徐紹庭正在房中用小泥爐煮水。見他迴來了,便將事先碾好的茶倒進去,加了薑泥和鹽調味,煮好後分出一杯捧到他麵前:“師兄今日入宮領宴,相必是喝了不少酒,還是先喝杯茶解解酒吧。”

    茶水火候正好,入口後辛辣溫熱,衝洗去了一身緊張疲憊。善體人意的師弟主動上來揉捏著他的肩,雖然提不上什麽技術,卻能在按摩時用真氣引導,揉散開糾結的肌肉,也揉得任卿那口鬱氣漸漸散開。

    他撂下茶盞,叫師弟不必再揉了,那孩子卻不聽他說話,手越按越靠下,順著腰骨敲、捏、揉、抓、捶,倒是似模似樣地弄了好一陣。這麽揉下來,他肩頭腰間僵硬不適的地方都鬆泛開了,軟洋洋地像是泡在溫熱的泉水裏,唿吸漸漸綿長輕淺,也不像之前那樣堅定地要推開徐紹庭了。

    那雙手在腰窩處稍稍停留了一陣,便順著胡床往下,落到了隨意伸展著的大腿上。沉實有力的手掌猛然推撚開肌肉,力道比之前稍重了些,刺激得任卿腰身一下子挺直,腿也收迴來,按著他的手說道:“不要再按了!你是我師弟又不是仆婢,哪能執此賤役。”

    徐紹庭卻不聽他的話,蹲身下去,按住他的腿彎,將一股溫和精純的真氣揉散到大腿皮肉裏,雙手交錯著向下撚揉,將他因久站而僵硬的肌肉撚開。他做得十分專心,隻低頭看著自己雙手揉到的地方,對任卿的話語充耳不聞,寸寸撚揉著他的腿,說道:“師兄在宮中陪侍公主,必定心牽佳人,顧不上休息。這雙腿若不趁著現在推撚鬆泛了,隻怕有幾天都要不舒服。”

    任卿被他揉得骨酥筋軟、心蕩神馳,倒是聽到“公主”二字時稍微分了分心,忍著雙腿被人手與真氣包裹的異樣感答道:“公主金枝玉葉,不是外臣可以評斷的。你我俱是錚錚男子,隻消記得忠君愛民就夠了,如何能問後宮的事!”

    師兄既然在這種極度放鬆的情況下都不肯說半句公主的好話,那看來至少是不怎麽著迷,光這一點就是好消息。徐紹庭那見不得人的妒火也似被這句話澆熄了,握著那雙腿的力道放輕了些,不那麽急切地要揉散他的意誌,趁他神誌鬆懈的時候套問什麽了。

    過了一柱香工夫,這場按摩才算完全結束。徐紹庭兩臂酸軟,任卿卻也給他揉得臉色通紅,額頭鬢角都見了汗,箕踞在胡床上慢慢喘息。過了好一會兒,他的氣終於喘勻了,按摩帶來的酸疼不適感也

    完全褪去,隻剩下一種筋骨鬆快、血氣順暢的舒適感。

    他又倒了碗茶湯喝下,隻覺精神煥發,再看委頓在席上的師弟,便覺著又是心疼又是歉疚,忙握著他的雙臂揉撚了一通,連聲問道:“你這孩子真是不知道愛惜自己。師兄不過進宮領宴,哪有什麽可累的,反倒是你這麽一揉,倒是消耗了許多真元和體力吧?”

    徐紹庭享受著輕柔的按摩,一身疲累都被身體和心理上的雙重快意壓了下去,將頭埋進任卿懷裏,毫不客氣地答道:“師兄,我肩膀酸得很。”

    被兩個難纏的主角折騰了一天,任卿也是身心俱疲,精神卻是極為亢奮,倚在床頭細細梳理著這一天的收獲。最要緊的一件便是,他的聖母光環可以壓製白明月,所以明天開始必須想法子積德行善,早點攢足聖母點;第二件雖然不如這件緊急,卻也極重要——莊帝親口下旨讓他帶白明月進秘境探索,這件事是躲不過去了,他必須找個可靠的人家寄放徐紹庭。

    萬一複試之前白明月就要去探秘,他的師弟就不能再在太學裏住下,若是獨自住在任家那片宅子裏他也不放心……嘖,要是師弟已經訂了親就好了,有丈人照應,他出門就不必擔心了。

    他盤算了大半夜,其中大多數想的卻是給徐紹庭相哪家的親事。一會兒覺著羊氏女白皙美貌好生養,一會兒又嫌棄羊家目光短淺,連皇後都沒有皇後樣子,別的女兒更配不上他師弟。連皇後家都看不上,至於五姓七家中的其他幾戶自然也是一一褒貶過來,完全沒想到自己這背後挑剔女子的行為有多麽失禮。

    ——可惜任家嫡枝沒有適齡的女兒。以他們家的教養身份,養出來的女孩兒才配得上徐紹庭麽。

    糾纏了大半夜之後,師弟的婚事還是沒有頭緒。任卿也隻得暫時放下此事,先去處理最要緊的一件。他幾乎一夜沒合眼,天色才剛剛放亮就揪起徐紹庭,梳洗一番後便乘著仙鶴下了成均峰,飛往秘境與長安城的交匯處。

    徐紹庭從背後緊緊摟著他,聲音低啞中還帶著微微的鼻音,含糊不清地問道:“師兄今天不用做早課嗎?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任卿迴手托了他一把,以防他真在鶴背上睡著了滾下去,眯起眼看著幻壁外熙熙攘攘的大街,冷靜堅毅地說了一句:“我們去花錢。”

    他已經把父親給他帶上的千兩黃金和靈珠、靈玉都帶在了身上,準備以此施醫贈藥、濟困扶貧,在最短時間內積累到足夠的聖母點數。

    時機

    稍縱即逝,一天也不可耽擱。西域秘境正是他製服白明月,掐斷亂政根源的最好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祝大家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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