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秀玲要玉良啥事都別幹,去廟窪地裏看著那坑。玉良心裏有一千個不情願,卻又不敢不去;遂咧著嘴,領了命,夾了一卷破席,磨磨蹭蹭地到了廟窪地裏,鑽進玉米棵子裏,在那昨晚挖的坑邊把席鋪開了,躺在上麵打瞌睡。

    秀玲呆在家裏,焦急地等待著。秀玲想傳達給馬少軍的意思很清楚:馬少軍,你不要裝神弄鬼,你的這個秘密我已經發現。我現在啥也不說,我隻告訴你我發現了。你有什麽屎快拉,有什麽招快使!她有些興奮,設想著那男人的各種反應,盤算著怎樣和他過招。

    馬少軍終於從縣裏迴來了。馬少軍是一大早扒了一輛拉磚車迴的村子。一到村裏,顧不上迴家,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廟窪地裏看。幾天沒看玉良家那塊地了,他心裏惦記得發慌。

    馬少軍扒拉開玉米棵子,一眼就看見趙玉良躺在那裏,嚇了一跳:“玉良,你他媽是想死呢?”

    玉良聽見有人吼罵,趕緊坐起來。

    馬少軍徑直走過去,等看清玉良身邊有一個大坑,坑邊露著幾個白茬口的木橛子時,驚得大眼珠都快掉下來了!登時暴跳如雷地罵道:“誰挖的?誰挖的?你麽?你他媽真是想死呢吧!”

    玉良聽著馬少軍的罵,耷拉著頭,不敢吭聲。

    馬少軍恨恨地繞著大坑轉了一圈,捧起一大把土塊砸向玉良,弄得玉良滿臉滿身都是土。怒罵道:“媽個逼,你說!到底是誰挖的?”

    玉良看馬少軍要發狠,拿袖子遮住半個臉,不敢看他;嘴唇哆哆嗦嗦地囁嚅道:“秀玲。”

    馬少軍一陣冷笑:“哈哈,秀玲!哈哈,秀玲可以啊!哈哈……”抬腳“哢嚓”、“哢嚓”一連踩倒玉良家地裏一大片玉米棵子;然後一路踩著,一路揮舞著胳膊打得玉米棵子“嘩啦啦”地響著,嘴裏汙言穢語地罵著走了。

    玉良嚇得呆愣了老半天,心想:我就說要得罪馬少軍的,看這架勢,給要了他的命差不多!他下麵不定要怎麽收拾俺了呀!卷起那一領破席,一溜煙地往家跑。

    這天,玉良爹吃秀玲做的早飯時,沒有看到玉良,心有不安地問秀玲:“玉良咋不吃飯呢?”

    “哦,他去看地去了。我一會兒去換他迴來。”

    玉良爹不再多問,吃罷飯,扛上鋤頭出門,想去廟窪地裏看看莊稼是否該除草了。

    懶洋洋的大日頭,撅著屁股,總算爬上了東邊的山頭,染得黑溝村的溝溝堖堖血淋唿啦的,也染得玉良爹那駝背紅一塊、黑一塊。過了小河,翻過眼前的這個山坡;往前走一段,再爬一個長長的大坡;到了坡中間偏上的位置,略略平緩處,就是玉良家的責任田了。雖說離村子隻有二裏地遠近,玉良爹足足走了兩袋煙的功夫。老嘍,不中用了!玉良爹微微歎了口氣,佝僂著身子,終於踅進了自家地塊裏。摸著小道邊蒙了一層灰白浮土的玉米葉子,老漢心裏暗暗叫苦:老天也不下場雨,這今年的收成是大問題呀!

    玉良爹放下手中的葉子,驀然看見了地上倒伏著的一棵玉米杆子,趕緊蹲下老腿去扶,卻發現這棵玉米是從根部折斷,眼見是救不活了。玉良爹心疼地嘟嚷著:“誰家孩子這麽淘氣?”站起身子往前走,突然又發現倒伏的玉米棵子越來越多,最後形成了一大片空地。老漢心疼地渾身哆嗦:誰這麽缺德啊?故意害我家不是?

    玉良爹雖說是地主出身,但解放後也幹了三十多年莊稼活,和他家以前的長工們都沒啥區別了,骨子裏也是愛地、愛莊稼如性命。老莊稼人大多老實本分,自己家再貧的地、再弱的莊稼,都是心頭肉;別人家再肥的地、再壯的莊稼,也不去眼紅。那馬少軍要拿走自己家的地,當真是讓他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裏。

    玉良爹趕緊跑到那片空地裏去察看損失,立馬看見了那個又深又大的坑,規模大得足以把自己這把老骨頭和玉良他娘一起埋了,心裏一下子明白了:這是馬少軍要硬來搶這塊地了啊!直急得他一股火氣衝上腦門,腦子“嗡”地一聲響,眼前金星亂冒;恍惚間就看見馬少軍獰笑著,一邊踩倒著他家的玉米棵子,一邊掄著钁頭亂刨自家的地,一步一步向他逼來……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漢急怒之下,高舉起肩上的鋤頭,大喝一聲:“馬少軍!我給你拚了!”往前一撲,一頭栽進那大坑裏,口吐白沫,抽搐幾下,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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