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雖然姚珠兒隻活了十七年,可她這十七年來,從來沒有說過謊話,何況是欺騙一個將死之人。


    姚珠兒將頭埋得更低,撫摸小腹的手也變成了抓住小腹的衣裳,好在光線昏暗,以至於老頭子並未看見他年輕的嬌妻在渾身顫抖。


    “不說就滾吧!”此時,因為她的沉默,老爺子終於將目光轉了過來。


    可一個將死之人,哪裏能提得起一絲一毫的興趣去關心旁的事。


    他甚至對於嬌妻為何出去了,救她的姐姐是何許人也都根本不在乎了,他的人生將要戛然而止,甚至死後連個上香燒紙的後人都沒有了。


    他可不相信這個女人會為他守節。


    “我”似乎被謝老爺子冰冷的語氣嚇到了,姚珠兒抬起頭飛快看了一眼對麵的人,還未看清他一雙老眼昏花的眼睛,便又迅速垂下眼睫。


    “我有了,有了你的孩子!”姚珠兒飛快地說出口,似乎稍微慢一點,這話便難以出口了。


    “你有了什麽東西?”謝老爺子沒有聽清,或許也聽見了,卻不願意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


    他那方麵早就不行了,可因著新婚,他在用藥和一些別的說不出的方式下,也是破了姚珠兒的身子的。


    可若是說他還能做父親,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真正完整行房,也就那麽幾次而已。


    但是,謝老爺子非常了解姚珠兒,她是個膽小又單純的女人,早就被她的父母養成了唯命是從的傻子。


    “我”姚珠兒支吾著說不出口,對麵的老人卻伸出手用力握著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頭來:“你說,你有了什麽?”


    和這個駭人的昏黃眼珠子對視,姚珠兒更是嚇得說不出話來,她似乎又迴到了那些伺候這人的日子裏了。


    一旁的孫冀飛牙齦咬的死緊,雙手握著拳,似乎快要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要衝去解救姚珠兒了。


    “謝老爺子,你就不怕你這麽魯莽,結果不小心把你唯一有可能活下來的血脈給弄死了麽?”


    秦荽清脆的聲音在這牢房裏響起,衝淡了屋裏濁氣和飯菜香氣,也衝淡了謝老爺子的暴戾。


    “你說什麽?”從懷疑到遲疑,不過是很短的時間,更因為謝老爺子是個多疑且自信的人。


    他老是老了,可依然寶刀未老,還能讓小嬌妻懷孕不是正常的事兒嗎?


    因著遲疑,手上力道鬆了,姚珠兒忙退後,從眼前危險的人麵前逃離,直接走到了秦荽的身後,這才感覺安全了。


    一隻手,在秦荽身子的阻擋下,悄悄握住了姚珠兒顫抖的手。


    很粗糙,很用力,也很溫暖的大手,將姚珠兒的手完全包裹住,是那樣的安全。


    姚珠兒奇跡般的不抖了,一股暖流從手流到心裏,荒蕪幹枯的心裏瞬間開出了五顏六色的花朵,豔麗繽紛,攝人心魄。


    秦荽看著謝老爺子,忍住前世的那些不堪迴憶帶來的惡心,淡定從容地說道:“你可是要賭一賭她是否真的有了你的骨肉?”


    謝老爺子表麵冷靜,但心中卻波瀾起伏,無法平靜。


    他的妻子離開了牢獄,而她還有了自己的孩子,那麽,這謝家就不會滅亡。


    “你究竟是誰?你想做什麽?”謝老爺子心裏已經轉了千百個彎彎繞繞的道,打了無數個結。


    秦荽實在是了解這個老頭子,自負多疑得讓人可恨。


    “我是誰,我是珠兒妹妹的幹姐姐。她有了你謝家的骨血,我能保住她的性命,也能保住孩子,但是,我卻不知道為何要保住謝家的血脈?要知道,這件事非常非常的冒險。”


    沉默良久後,謝老爺子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我不信,你們一定是設了局害我,你究竟想要什麽?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你一個將死之人,被抄家之人,還能有什麽值得我圖謀的呢?你看我像是缺衣少食的人?像是走投無路需要求助一個囚徒?”


    不得不說,秦荽雖然蒙麵,可頭上的金釵玉簪,身上的玉玨環佩可做不得假,那都是尋常人家拿著錢也買不到的東西啊。


    最重要的是,老趙頭對秦荽的過分殷勤和奉承,都顯露出此人身份不凡。


    多疑的人便是如此,一件小事也散發許多信馬由韁的想法,並且自以為是的信以為真。


    秦荽不提是否存在孩子的話題,他反而越發信了。


    “你真的有了我骨肉?”這話,是問秦荽身後的姚珠兒。


    姚珠兒還未點頭,握著自己的手卻倏然收緊,姚珠兒心安之餘,又莫名有點兒甜絲絲的感覺油然而生。


    但她還是對著謝老爺子點頭:“嗯,姐姐請大夫看過了,說是有兩個月的光景了。”


    說完,姚珠兒似乎突然開了竅,繼續說道:“我本不打算來這裏,可昨日聽說你的判決,我左思右想,還是求著姐姐花了一大筆錢疏通關係,讓我來見你最後一麵,也是為了讓你安心。”


    謝老爺子終於信了九成,看向姚珠兒的眼神都變得熾熱起來。


    他和大兒子被問斬,其餘男丁被流放,看似並非是不給謝家活路,但他太了解杜家人的脾性了,既然要弄他謝家,又怎麽會留有後患呢,所以,不用想,流放的人,悉數將會死在路上,根本到不了流放之地。


    可若是眼前的女子能護得一絲謝家血脈,那豈不是謝家的恩人了嗎?


    可世上從不會有這般好事無緣無故發生,謝老爺子沉默了許久許久,再次抬起頭,眼裏的渾濁不見了,熾熱也消失了,隻餘下平靜深邃。


    “你想要什麽?”


    秦荽的嘴角在麵紗下,緩緩勾起,裂開,露出一個無聲的微笑,一個運籌帷幄誌在必得的笑。


    她沒有轉頭,隻吩咐孫冀飛:“孫叔,你先帶她出去,我和謝老爺子有話要說。”


    孫冀飛放開姚珠兒的手,隻遲疑片刻,便轉身帶著姚珠兒離開。


    姚珠兒和孫冀飛出來後就站在不遠處,能看見裏麵的兩人,卻又聽不見說些什麽。


    “看來,你要圖謀的事兒,很大,也很重要。”謝老爺子緩緩說道,眼裏精光突然一閃而過。


    也許,他也有一線生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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