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1月下旬,沙皇尼古拉二世和皇後亞曆山德拉,以及他們的四個女兒和最小的兒子皇太子阿裏克謝,從莫斯科返迴聖彼得堡。

    馬車剛抵達冬宮,尼古拉二世便得到了俄國邊境軍戰敗,華夏軍隊進入了俄國邊境的消息。邊境軍總指揮米哈洛夫毫無作為,他和他手下的士兵,就像一群喪家之犬,被華夏人從滿洲裏一直趕迴了老家!

    尼古拉二世暴跳如雷,聲稱要絞死米哈洛夫,皇後亞曆山德拉冷眼旁觀,她的置身事外讓宮廷中的人都感到奇怪。

    “必須增兵!給華夏人一個教訓!”

    以德米特裏大公和沙皇的叔叔尼古拉大公為代表的一派堅持繼續往邊境派兵,而外交大臣沙查諾夫和陸軍大臣蘇霍姆利諾夫則持反對意見。外交大臣沙查諾夫更是指出,俄國不該將主要精力放在毫無進展的滿洲裏,應該更加關注歐洲局勢。

    “他隻是個軍閥,”外交大臣沙查諾夫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他並不是華夏的統治者。”

    一個手握重兵並且得到人民擁護的軍閥,必然會遭到統治者的猜忌。

    德米特裏大公和尼古拉大公對外交大臣的話嗤之以鼻,一個懦弱的,毫無作為的北方政府,真的能管束一個野心勃勃的軍閥?

    宮廷內分成了兩派,一派支持德米特裏大公和尼古拉大公的意見,應該繼續向邊境增兵,而另一派則站在了外交大臣沙查諾夫和陸軍大臣蘇霍姆利夫一邊,他們堅持,必須盡早停止與華夏人的邊境衝突,將更多的精力轉向歐洲。

    “戰爭無法得到利益,為什麽還要繼續下去?”

    兩派的意見僵持不下,這場爭論與其說是為了俄國的利益,不如說是皇室成員同大臣們的權力之爭。

    俄國杜馬的意見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自從被斯托雷平解散之後,再召集起的杜馬成員,都是一些見風使舵,懦弱無能的老好人。

    無論是皇室的大公,還是宮廷大臣,這些老好人都不願意得罪。隻能模棱兩可的打擦邊球。

    尼古拉二世性格中的負麵因素在此時表露無遺,他的想法總是會在下一刻動搖。尼古拉大公是尼古拉二世的親叔叔,他了解自己的侄子,德米特裏大公是沙皇的堂弟,哪怕因為之前的謠言讓他失去了沙皇的信任,他在宮廷以及國事上的發言權,卻不會減少半分。

    兩位皇室成員一次又一次的向沙皇闡述增兵的重要性,最關鍵的是,如果日本

    人看到俄國在一個華夏軍閥麵前的懦弱表現,這些島國猴子,肯定會想方設法排擠俄國在華夏北方的勢力!

    “陛下,必須盡早做出決定!”

    尼古拉二世貌似被說服了,可是,就在德米特裏大公和尼古拉大公離開後不久,外交大臣覲見尼古拉二世,沙皇剛下定的決心,又開始動搖。

    皇太後瑪麗娜對這件事也表示了關注,隨著瑪麗娜的插手,皇後亞曆山德拉也不甘寂寞起來。

    拉斯普京再一次向皇後進言:“絕不能讓德米特裏大公再掌握權力,這會是皇室的災難!”

    皇後聽進去了拉斯普京的話,她站在了德米特裏大公的對立麵。這對主戰一方,是個沉重的打擊。

    就在俄國宮廷對是戰是和搖擺不定時,在滿洲裏的一師和二師,卻有了新行動。

    由於俄國邊境軍指揮官米哈洛夫,和他手下的士兵在之前的那場戰鬥中輸得丟盔棄甲,跑得一幹二淨,使得俄國同滿洲裏邊境接壤的部分,成為了不設防地區。

    這個錯誤是致命的。

    樓逍率領獨立團,和一個團的步兵,越過邊境,闖進了後貝加爾斯克。

    由於西伯利亞大鐵路的興建,後貝加爾斯克才繁榮起來。這裏主要生活著鐵路職工和一些商人。

    華夏士兵在清晨進入小鎮,鎮子裏的人還在睡夢之中。直到一陣炒豆般的槍聲響起,才驚慌失措的從床上爬起來。

    後貝加爾的房子,大都是由木頭建成,被稱為木刻楞。樓逍讓一個懂俄語的騎兵大聲喊話:“十五分鍾內,房子裏的人還不出來,或者是試圖反抗,就放火!”

    這番話連喊了三遍,直到樓逍下令點燃火把,俄國人才陸續從房子裏走出來,他們看華夏人的目光很不友好,甚至帶著仇恨。

    樓逍不在乎這些,他讓士兵將這些俄國人集中起來,無論男女,另外派人去搜查了所有的房子,直到確定房子裏沒有俄國人躲藏之後,才一字一句的說道:“告訴他們,允許他們帶上三分之一的財產,離開這裏。從現在開始,這裏,屬於華夏”

    俄國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看著樓逍,就像在看一個瘋子。

    這個黃皮猴子肯定是瘋了,他怎麽敢這麽做?他竟然在偉大的俄羅斯帝國的土地上,驅逐帝國的人民?!

    騎兵將樓逍的話,按照原樣喊了三遍,三遍之後,樓逍說道:“如果有人不願意離開,

    我不介意讓十幾年前,發生在海蘭泡和江東六十四屯的事情重演。雖然額爾古納河已經結冰,但是,鑿開冰麵,並不是難事。”

    有一部分俄國人的臉色頓時變了,很顯然,對於十二年前的這兩起慘案,他們是知道的。

    “當年,華夏人被欺騙,被驅趕,被奪去了生命。”樓逍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俯視這群麵帶驚恐和憤怒的俄國人:“我,已經足夠仁慈。”

    樓逍的這番話,是用俄語說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俄國人即便不願意,在步槍和刺刀的威脅下,也隻能迴家收拾包裹,離開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幾個小時後,俄國人都離開了,後貝加爾,變得空空蕩蕩。

    樓逍下了馬,馬靴踩在積雪之上,咯吱作響,“這裏,是華夏的土地。”他站定,負手看向伯力和海參崴的方向,目光冷沉:“華夏的土地,就該屬於華夏人!”

    後貝加爾的事情發生後,俄皇尼古拉二世震怒,拉斯普京再度散步謠言,皇後亞曆山德拉不遺餘力的勸說沙皇,必須盡快結束這件事。歐洲方麵傳來消息,德國的東普魯士地區,有軍隊在集結,德皇威廉二世,似乎打算趁火打劫。

    沙皇尼古拉二世被皇後亞曆山德拉說服了,他拒絕見德米特裏大公和尼古拉大公,召見了外交大臣和陸軍大臣,授命外交大臣沙查諾夫全權處理這件事,十分不巧的是,沙查諾夫卻在這時病倒了,尼古拉二世隻能任命沙查諾夫推薦的尼拉托夫作為代理外交大臣,和華夏人商談滿洲裏的事情。

    英法等國得到消息,也紛紛行動起來。英國法國和俄國私下裏曾達成協約,共同防禦歐洲的德國和奧匈帝國,德國軍隊的調動,自然瞞不過他們的眼睛。德皇威廉二世行事常常出人意料,誰也無法確定,他此舉到底是真的要趁火打劫,還是另有企圖。

    英國和法國不讚成俄國把主要精力放在遠東,他們更希望尼古拉二世能夠更加關注德國的一舉一動。

    在這種情勢下,尼古拉二世即便想改變主意,也不可能了。

    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和華夏人妥協,議和。

    俄國駐華夏全權公使廓索維茲按照沙皇的命令,照會了北方政府。消息一經公布,舉國歡騰。

    “老毛子這是服軟了!”

    樓大帥放下司馬大總統發來的電報,笑得十分得意:“老子早就說了,就該給老毛子一下狠的!誰肩膀上也沒頂著兩

    個腦袋,誰怕誰!”

    樓大帥的幕僚卻有些擔心,“大帥,俄國人此舉,貌似不妥。”

    “怎麽說?”

    “打贏俄國人的是大帥的軍隊,俄國人卻直接找北方議和。而且,為何在大總統的電報中,對北六省是否派人參與和談提也未提?於情於理,這都說不過去。”

    樓大帥的表情陰沉下來。

    想摘桃子?樓大帥冷冷的笑了一聲,真以為他樓盛豐幾年不打仗,就不會殺人了嗎?

    李謹言得到即將和俄國人和談的消息,立刻給樓少帥發了一封電報。得知是少帥夫人發來的電報,接報員都瞪大了眼睛,期望著這封電報能再給他們一份“驚喜。”可惜的是,李謹言的這封電報很尋常,實在是太尋常了,電報上隻有六個字:少帥,要錢,要地!

    副官將李謹言的電報送給了樓少帥,樓少帥迴的電報上依舊隻有一個字:好。

    這一次,李謹言沒再因為樓少帥的言簡意賅感到鬱悶,就這一個字,足夠讓李三少樂上半天。

    沒等李謹言樂完,啞叔就走了進來,將一張紙條交給了李謹言,李謹言看過之後,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啞叔,這消息確實嗎?”

    啞叔點點頭。

    李謹言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叫來季副官,當即趕去了皂廠。

    潘廣興沒想到李謹言會突然來皂廠,連一聲招唿都沒打。見李謹言臉色不太好,心裏也有些惴惴。該不是,那件事被知道了?

    李謹言沉著臉,一路走進了潘廣興的辦公室,門關上,沒有開口說話,直接將啞叔給他的紙條,遞到了潘廣興的麵前。

    看清紙條上的內容,潘廣興額頭上的汗,頓時就下來了。

    李謹言冷笑了一聲:“潘經理,你的這個小舅子,當真不一般啊。”

    “言少爺,”潘廣興的冷汗冒得更多了,“言少爺,他也是一時鬼迷心竅。”

    “一時鬼迷心竅?”李謹言看著潘廣興:“一時鬼迷心竅,就能把手工皂的配方賣給日本人?”

    “言少爺,你就饒他這一次吧!我已經教訓過他了,而且,他也隻拿了一個方子,我……”

    李謹言啪的一拍桌子,從剛剛累積到現在的怒火,終於爆發:“你的教訓,就是給了他五十塊大洋,把他送出關北城?!你的教訓,就是讓知情人都閉嘴?!你的教訓,就是把發現

    這件事的皂廠員工栽上一個罪名,開除了事?!”

    “我……”

    “潘經理,我還沒把這件事告訴大帥,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言少爺,我……”

    “我隻是想給你個機會,可惜,你讓我失望了。”李謹言的臉色很難看,他對潘廣興的印象很不錯,對他的生意手段也很佩服。樓家皂廠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發展到現在的規模,在北六省乃至全國名聲大噪,和潘廣興是分不開的。

    可是,這件事,已經觸及到了李謹言的底線。哪怕潘廣興的小舅子把方子賣給任何一個華夏人,李謹言都不會這麽生氣。

    可是,日本人!

    李謹言真想把潘廣興的小舅子抓來,當麵問問他,就為了一百塊大洋,值嗎?!他難道沒有想過,一旦事發,他依仗的姐夫,和他的幾個外甥,都別想得好?

    這叫什麽?這叫吃裏爬外!

    樓大帥若是知道了,潘家人連命恐怕都保不住!

    潘廣興被李謹言如此訓斥,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他知道,這件事是自己的小舅子做得不地道,可他又能怎麽辦?把人殺了不成?事情發生之後,他隻能盡量抹平。他妻子給他生兒育女,為了唯一的弟弟,在他麵前跪著哭,他實在是狠不下心。

    李謹言沉默了一會,歎了口氣,“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大帥。”

    “言少爺?”

    “但我不敢保證,大帥不會從其他人的嘴裏聽到。”李謹言頓了頓,繼續說道:“大帥現在正被邊境的事情絆住手腳,等他空出手,再從別人的嘴裏知道這件事……潘經理,你跟在大帥身邊十幾年,應該比我了解大帥的為人。該怎麽辦,你自己掂量吧。”

    李謹言站起身:“還有,之前被你開除的那名員工,你不要再管了,我會安排他去別的廠子裏做工。也不要起什麽滅口的心思,潘經理,你是聰明人,不過,千萬別自作聰明了。”

    潘廣興連聲應是,滿臉羞慚。

    李謹言走出皂廠,迴頭看了一眼,這個潘廣興是樓大帥的人,小兒子還在少帥的獨立團,他不好處置他,希望他能自己想明白。若他能主動去見樓大帥,這件事就此作罷。一個配方而已,日本人能花錢弄去,他就再開發出更多!若是他執迷不悟……李謹言歎了口氣,那麽,自己就不得不另想辦法了。

    民國四年,公曆1912年1月26日

    沙皇俄國和北方政府終於商定,在邊境城市滿洲裏,進行雙方和談。英國,法國,德國和美國,也不由分說插了一腳。

    李謹言通過洋行的人,給美國公使喀爾霍遞了話,若是能在這次和談上站在華夏一邊,他將把價值一百萬銀圓的訂單,交給美國,後續還會有更多的單子。

    樓大帥之前一直是從英國和德國手中買機器,武器也是一樣,美國人一直看得眼饞,卻不得其門而入,李謹言揮舞著鈔票,把這扇門打開了,喀爾霍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歸根結底,政客身後站著的都是財閥,對這些財閥來說,賺錢,才是最重要。

    英國和法國宣稱保持中立,他們的態度,卻明擺著會偏向俄國。德國公使哈克斯紹紳表現出了與英法兩國截然相反的態度,如果能通過這次談判,讓俄國人吃個虧,想必德皇陛下會更加高興。

    於是,英法與德美,二對二,這場談判,注定不會平靜。

    值得一提的是,樓逍也作為北方政府的談判人員,出現在了俄國人的麵前。對於這個接連給了俄軍重創,又強行把俄國人從後貝加爾驅逐的華夏軍人,俄國人了解得並不多,唯一清楚的是,他是北方最大軍閥的繼承人。

    作為談判代表之一俄國外交代理大臣尼拉托夫,從駐華夏全權公使廓索維茲的嘴裏,聽到了關於樓逍的一些事情,他很難相信,這個看起來十分俊美安靜的年輕人,竟然會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勇猛軍人。

    他以為廓索維茲在誇大其詞。

    很快,他就會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雖然俄國人主動提起和談,在談判桌上,卻仍是一副傲慢的姿態,堂而皇之的提出,將滿洲裏歸屬俄國,並以額爾古納河曾經改道為由,重訂自塔爾巴幹達唿到阿巴該圖等幾個界點。交換條件是,俄國人不會在邊境繼續增兵。

    曆史上,俄國人曾不隻一次利用這種手段攫取了華夏大片的領土,若是讓俄國人得逞,華夏將再失去幾百公裏的土地。

    麵對俄國人的得意與傲慢,北方政府的談判人員也是據理力爭,寸步不讓,談到後來,俄國人提出,可以不要滿洲裏,但是,必須重新劃分水陸疆界。否則,戰端必將重啟!

    “偉大沙皇的軍隊,將踏平腳步所及的每一寸土地!”

    北方政府中,有部分人產生了動搖,一直沒有出聲,幾乎讓人忘記他存在的樓逍,卻突然站起身,一把抽出了掛在腰間的佩

    劍,揮手紮在了俄國公使麵前的長桌上。

    樓少帥單手握住劍柄,黑色的雙眼,像是盯住獵物的蒼狼:“你要戰,那便戰!”

    幾百年前,成吉思汗說過同樣的話,蒙古的鐵蹄,橫掃了歐洲。

    幾百年後,這個年輕人說出了同樣的話,在他滿前的人,仿佛都能從那柄閃著寒光的劍上,嗅出一股血腥的味道。

    俄國的談判人員全體噤聲。華夏人頓時有了一種揚眉吐氣感覺。

    樓逍冷冷的掃視著俄國人,幾名俄國武官在震驚之後,手也按在了劍柄上,眼看一場談判就要變成全武行,在場的英法德等國公使紛紛出言,請雙方克製,冷靜。

    俄國人十分憤怒,但到底被樓逍突然拔劍的行為嚇了一跳,見識到了他的強硬,不複之前的傲慢。

    北方政府的談判人員提出中方的條件時,都下意識的去看樓逍。

    樓少帥正把劍插迴劍鞘,劍刃擦過劍鞘,發出了一陣讓人汗毛倒豎的聲音。

    “少帥,您覺得呢?”

    樓逍抬頭掃了一眼北方政府外交部的陸部長,又將目光轉向俄方談判代表:“俄國必須公開賠禮道歉,賠款一億銀圓,以額爾古納河為界,河中洲渚全部歸屬華夏,自塔爾巴幹達唿起,至阿巴該圖,界點全部北移十公裏,後貝加爾割讓給華夏。”

    一番話落,陸部長愣了一下,隨即將之前準備的談判條件收了起來,讓隨行人員將樓逍提出的條件詳細記錄下來,擺在了談判桌上。

    俄國人沒有說話,因為,他們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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