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一陣頭疼腦漲,過了很久才勉強爬起來,搖搖晃晃地打量著四周的情況,神情有了一絲恍惚,她這還是在牢裏。


    這段時間她心理壓力很大,她的精神不好,焉嗒嗒的,身體負荷也很大。


    很多事情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上,她的腦袋都是一片混沌,不知道該怎麽辦,猶如行屍走肉一般。


    她喝的藥是不是強效致幻劑,但喝得多了,能讓人產生幻覺,引起情緒劇烈變化。


    她的思維是扭曲的,看到的聽到的東西都被她自己扭曲了。


    她咕嚕咕嚕地喝著水,神色疲憊無比。


    “吃早飯了。”


    她抬起頭看見了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一瞬間,張若儀身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腦袋嗡得一下炸響,轟隆一聲,讓她腦子一下就懵了。


    然後她發現這個人看起來已經死了很長一段時間。經過時間的催化,他的肌膚已經開始腫脹,渾身上下冒出黃黑色的水,她還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腥臭味。


    看到這樣的情形不由的臉色一白,感覺胃部不適地翻騰起來,她的身體卻開始發冷。


    張若儀知道這是什麽,這是她內心深處恐懼的東西。


    是她想象出來的,都是假的。


    這是假的,這是假的,她在心底呢喃,眼看心理暗示沒有用,她幹脆閉上了眼睛,“東西放在這吧,我一會兒吃。”


    獄卒走了以後,她睜開了眼睛,幻覺消失了,牢裏什麽也沒有,隻有被褥和被子,還有一壺水,一盤早餐,她的症狀越來越明顯了。


    獄卒給她端來的是兩個肉包子和一個雞蛋,她一點一點吃著。


    被饑餓折磨了許久的胃終於得到了安撫,覺得人舒服了一些,但精神上的痛苦並沒有消減。


    “公主讓奴婢伺候你去洗漱,動作快點。”張若儀腳步虛浮地走進盥洗室,坐在浴桶裏一邊洗澡,一邊整理大腦內淩亂的信息。


    她出來的時候,發現天好不容易放晴了。


    陽光照到她的臉上,她用手擋了擋眼睛。


    沐浴在寒冬的暖陽中,忽然感到這段時間的疲憊掙紮、痛苦抉擇都變得豁然開朗。


    那麽一瞬間,她心中一下清朗了起來。


    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了?她要從這裏出去,哪怕是不折手段。


    周澈迎著光,走了進來。


    周澈身材十分高大修長,生得俊美無儔,穿著書生袍,更是顯得風度翩翩玉樹臨風,麵色謙和,一看便是如玉公子的模樣。


    不少女子見了他都羞紅了臉,便連張若儀這樣在現代見識過無數花美男的女子,都覺得這男子實在是令人著迷。


    當然也正是這樣一副完美的皮囊,成功贏取了張若儀的芳心。


    在她心中,周澈是頂天立地的君子,現在又溫柔又有才華,日後還會君臨天下,成為大梁最尊貴的男人。


    幾日不見了,他看起來沒怎麽變,還是那麽好看。


    張若儀整個人恍恍惚惚的,靜靜地坐著出神。


    周澈看著她臉上神情一時茫然,一時嬌羞,一時失落。


    “可是誰欺負了你,讓你受委屈了?你告訴我,我替你出氣,你放心,我會為你想辦法的,你很快就能出去的,張若芸的臉好了,郡主的臉也好了,你不過是無心之失,犯了點錯,但罪不至於死。”周澈麵露心疼之色。


    “我,我……”張若儀抽噎了半天,哭過的眼睛更是明亮水潤,裏頭滿是信賴,似是有無數委屈,可隻能跟他一個人講。


    “我就是想你了,還有……”


    她秀眉微蹙,惟獨兩行淚水緩緩流下,她似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胡亂伸手去擦,卻被周澈握住,“放心吧,我很快就會讓你出來的。以後我們可以經常見麵。”


    “不可能的,建安公主不會放過我的,她知道了,她什麽都知道了,知道我和你兩情相悅,也知道你我聯合起來下毒害了她……”張若儀對著鏡子照過了,她這個角度哭,那真是梨花帶雨好看的要命。


    這哭也是要講究,像是那種涕淚縱橫就別了,太丟份兒,叫人看了別說憐惜,說不得還得惡心好一會,哭要哭得好看,天上星子不如美人淚一顆,眼淚也是女人的武器。


    這兩年來之所以能跟周澈相處的這麽好,讓對方覺得自己是朵溫婉可人的解語花,是因為自己偽裝的好,二來則是因為距離產生美!


    他不在眼前的時候,她想怎樣便怎樣,過得不知道多快活,可他一來,她事事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哪裏毀了自己完美的形象。


    天天黏在一起,保不準哪天她就受不了了露出本性。


    愛情是美好的,婚姻則是愛情的墳墓。


    你想想,你以前感覺朦朧美好的人,現在睡在你旁邊,放屁磨牙,扣鼻屎,又摳腳,這是一件多麽恐怖的事情呀。


    每天早上醒過來,麵對一張油膩膩的臉,一張嘴臭死人了,這簡直就是災難,所有的美好都幻滅。


    男人永遠不知道做一個完美精致的女人多不容易。


    張若儀眼尾微微泛紅,宛如春日桃花,千嬌百媚,竟是美的出奇,“你和公主和離吧,不然,你會死的。不讓你去漠北,不讓你去招待使臣,都是公主幹的。你知道公主不見的那些天,她去了哪裏嗎?她去了皇宮。那日大殿之上,所有的事都是有預謀的。我偷聽了爹爹和朱大人的談話,得知了這個消息,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就被抓進來了,郡主和五妹臉傷了,不是我做的,是公主。”


    “既是如此,前些日子你為什麽不說,偏偏到了這個時候才告訴我。”周澈眼底精光一閃。


    “我……我……”張若儀慘然一笑,眼淚掉了下來,她沒少利用自己愛哭的這個弱點,眼淚一直是她的利器。


    “你到底還有什麽事情是瞞著我的?”有些事琢磨了下,很快就想通其中的關鍵點了,張若儀對他有所隱瞞,不夠愛他。


    撒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的謊去圓。


    “我不確定那是真的,畢竟世人都說建安公主仁慈善良光明磊落,朱大人又是出了名的不靠譜。”張若儀不斷搖頭,露出了脆弱無辜的模樣。


    “三日前,公主見了我,我才確信,那日我偶然聽到的事,是真的。我知道你有抱負,你有野心,可隻要你是駙馬一天,你就永遠走不出建安公主的陰影。更可怕的是,她不會讓你有機會入仕的。”張若儀哀求地看著周澈,“你和公主和離吧,我們在一起好不好,兩年前我不該任性的,如果我勇敢一點……我們現在可能孩子都有了……”


    周澈不說話,隻是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以前她抽噎了一下,他都要心疼的。


    然而現在,周澈卻無動於衷地看著她,眸光明滅、瞳仁深邃,模樣竟然顯得十分冷酷。


    她的心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你在撒謊,你撒謊的時候,小指會不自覺地動來動去。”周澈捏了下眉心,覺得有些疲憊。


    中秋燈會上一見傾心,他夢中看到的都是張若儀這張美麗的麵容!


    得知曼妙女郎是張太傅家嫡出的小姐,他一連幾日興奮不已。


    聽書童說她那時隻有一十四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少女年紀。


    而後就是詩一般的相遇。


    後來,後來娶了公主。建安公主自然也美,可死板無趣的公主如何能與鮮嫩聰穎的少女相比?


    更別提張若儀的容貌比起建安公主來美豔百倍不止!


    他越是想忘記就越是要想,甚至晚上睡覺都會忍不住期待能在夢中再看一次這張臉。


    張若儀的美對他造成了極大的衝擊力,這張臉實在是太美,是個男人都不可能杜絕對方的誘惑。


    而且她那麽柔弱,很需要人保護。


    現在想想或許他從一開始就錯了。


    想到她怪異的舉動,他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他緊緊地盯著張若儀的臉,從她的眼裏看到了掩藏不住的心虛與退縮,他覺得嘴裏有一絲苦澀的味道。


    “你還愛我嗎?你要帶我走嗎?我們說好白首不分離的,你現在就不想要我了嗎?”張若儀淚流滿麵。


    這張淚濕的臉周澈見得太多了,如今已經不覺得多麽惹人憐惜,反倒覺得有點兒煩,所以他遲疑了,“我……”


    張若儀一麵掉眼淚,一麵心涼地發現,心上人不好糊弄,也沒想象中愛她。


    她想要一份真摯的愛情,還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那麽什麽才是真正的愛情呢?


    愛情應該像是小說還有電視裏展現得那樣,轟轟烈烈,如同熾熱的火焰可以燃燒一切。


    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她從重生第一天起直至此刻,都是愛情上的贏家,至少在周澈遲疑退縮之前,她都是這樣堅信著的。


    重生以後,她是大家小姐,戀人是未來的皇帝。


    她如願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


    這兩年裏,她從沒迴憶過自己現世的親人朋友,一是不敢迴憶,二也是不屑迴憶。


    她不想迴憶自己的失敗,也不想念自己平凡的皮囊和掙紮在溫飽線的家庭。


    如果可以,她想把自己的過去扼殺掉。


    她重生了,她以後注定要名芳百世,2018年的張若儀和她沒有半毛錢關係,她會是錦城帝一生的摯愛,令人嘖嘖稱奇的皇後。


    現在什麽感覺呢,大概是心碎了,夢也醒了。


    她整個人都像是沒了魂兒。看到心上人這麽走了,簡直比拿刀子捅她還叫她難受。她要嫁他,他應該滿心歡喜才是,怎麽反而露出了苦惱之色呢?


    她在他心中,到底還有什麽位置?


    到了午飯時間,她癡癡地坐在一邊,手裏拿著碗筷卻什麽也吃不下去,隻覺得一顆心都碎了。


    她重生以來從沒吃過這樣的苦,她永遠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兩年來,大梁多少貴公子都為她著迷,她選擇了更加英俊更加有前途的那一個,然後在心底想當然的他會如同小說或者電視劇裏的男主那樣永遠愛著自己這個女主。可是現在呢?


    她孤零零的,孑然一身,愛人放棄了她。


    難道她就要這樣下去了嗎?直到死亡?


    她不甘心啊!


    “駙馬,老爺和老夫人出事了,家裏亂成一鍋粥了,你快迴去吧。”貼身小廝臉上帶著驚慌之色。


    周澈鬆了一口氣,小廝的出現,讓他不必去想什麽理由去搪塞敷衍張若儀。


    不可否認的是,他心底鬆了一口氣,好像有一塊石頭落了地,甚至還覺得有一絲愉悅。


    “我先迴去了。張小姐若是有什麽需要,叫獄卒給我捎個信兒。”周澈不再猶豫拔腿就走。


    一句“張小姐”瞬間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也令張若儀感受到了一股窒息般的痛苦。


    她抬頭看他,眼睛漸漸失去了焦距。


    如果沒人救她,等待她的命運會是什麽呢?想到這裏,張若儀露出無比恐懼的表情。


    越想越恐懼,竟死死抱住周澈的腿不願鬆開,嘴裏抽抽噎噎哭個不停,“周澈……周澈……你站住……你不準走,你走了,我肯定會死的,公主不會放過我的,隻要你和公主和離,我就能活命,我承認我怕死,我很怕死,可怕死又有什麽不對呢,這個世界上誰不怕死呢!你答應我和公主和離,好不好?”


    他遲疑得太久了,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自信如張若儀,也覺得事情的發展變得很奇怪。已經完全脫離了她的掌控。


    “駙馬,老夫人催得急,奴才得罪了。”說著那小廝拉著周澈就往前跑。


    駙馬爺也太荒唐了,在天牢和張家的小姐拉拉扯扯的,就不怕被公主知道嗎?就不怕被聖上知道嗎?


    自打遇上了張家小姐,駙馬就變得奇怪了,他是進府才一年的下人,不知道周澈和張若儀以前的糾葛。


    站在他的角度來看,駙馬爺這是自己往火坑裏跳呀。


    他身後張若儀扒了扒頭發,無力地靠坐在牆壁上。


    周家出大事了,還是天大的醜事。


    周老爺和小情人兒纏纏綿綿地擁抱到了一起,兩張嘴唇也如膠似漆起來。


    周老爺子在外頭,置了外室,是個清倌,被他贖了身,放在外頭。


    她用甜美羞澀的笑容和青春嬌嫩的身體,成功將他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為了她簡直都要把天上的星星給摘了下來。


    就在兩人吻得分不開的時候,門突然被一腳踹開了,嘩啦啦擠進來一堆人,為首的正是周澈他娘。


    她臉色地看著從門口一路蔓延而上的衣服,男人的衣服香包也灑落一地,別人看不出來,周夫人難道也看不出來?那香包明明是她買給相公的禮物!


    可本來蘊含著甜蜜與情意的禮物,此刻卻毫不珍惜地被扔在地上,上頭還有著清晰可見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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