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檸慢悠悠地倒了下去,這個時候,那些個被韓國公死了這一消息震住的人,終於攙住了她,春柳整個人都在顫抖,“老……老太君,您可別嚇唬奴婢啊!奴婢膽小。”


    幾個丫環扶了好幾次,才把唐檸扶起來。


    也是,老國公和老太君成親那麽年就隻有國公爺一個孩子,現在國公爺沒了,沒準老太君真會想不開。


    周卿又是驚慌又是恐懼地從裏麵衝出來,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國公爺”的屍骨被抬了進去,眼睛往外凸,口鼻裏盡是血液,臉上是縱橫交錯的刀疤,已經辨認不出本來的模樣,隻能從衣著上來辨認他的身份,他死得很是淒慘很是可憐。


    “國公爺啊!”周卿慢慢地說著,眼裏似乎蒙著一層血霧,她的眼淚刷刷地往下落。


    許弼死得早,周卿雖氣惱他納了小妾,但情分還沒有在日益激烈的衝突中,消磨殆盡,他就死了。


    死了,過往的事,一筆勾銷,越發記得他的好,所以哭的不能自己。


    “我一定要替你報仇。”周卿一邊兇神惡煞地嚷嚷著,冷厲的目光掃過身邊的那些下人,把他們嚇得瑟瑟發抖,然後提起裙擺就想往外衝。


    “攔住夫人,別讓她發瘋。”唐檸咳了一聲,讓人把咋咋唿唿的周卿架了迴來。


    “報仇,你要怎麽報仇?滿大街地去問是不是你殺了我的丈夫嗎?”唐檸話說得不客氣。


    周卿的眼睛又被說紅了。


    懷著身孕的小妾,聽到這消息,見到了死去的“許弼”兩眼一翻,走上去,將手放到周氏的鼻下,見沒有了唿吸。雙腿一軟,直接坐在地上暈死過去了。


    京官隨身帶了個大夫。


    大夫見到小妾暈倒,趕緊過去給她紮了兩針。針紮下去,人就醒了。


    小妾放聲大哭,“國公爺,你怎麽就這麽去了,你丟下我和肚子裏的孩子,以後我可怎麽辦……”


    這個女人的父親是江南偏僻的一個芝麻小官,小的京城的人估計連那個官名都沒聽過。


    但在交通不便的一小塊地方,再小的官也是土皇帝,她過的是高高在上的日子。


    後來江南發了大水,她那當官的爹死了,不得已想出了賣身葬父的招。


    等她跟了許弼之後,因為許弼在江南隻有她一個女人,日子更是過得很是逍遙。


    她在江南要什麽有什麽,到了京城卻成了一個處處要守規矩的小妾,又怎麽會甘心?尤其是在當家主母還這麽胖這麽醜的情況下,她的欲望無限膨脹了。


    之前許弼還說迴來,要給她買簪子。


    沒想到,這次分開竟然是永別。


    有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有失去了丈夫的,有失去了父親的。


    對他們來說,這是人世間最大的悲痛了。


    唐檸悲痛的表情並不明顯,跟嚎啕大哭的周卿和懷著身孕的小妾相比顯得有些冷血,但並沒有人察覺到異樣。


    畢竟老太君不能太過傷心,年紀大了,一激動就容易昏厥過去。


    周卿一日比一日悲痛絕望,睡不著吃不香,人瘦了些,卻也不複之前的美貌。


    不過美不美也無所謂了,她要取悅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韓國公府掛上白燈籠,掛起了白幡。


    喪事非常繁瑣,也非常累人。


    周卿要哭靈,加上小妾的事讓她心頭嘔得慌,沒兩天身體就有些受不住。


    到了最後,大局全靠唐檸支持。


    喪事辦完了,一個兩個的,都病了,唯有唐檸,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狀況看起來都還過得去。


    為了不顯得突出,唐檸三天一頭疼,五天一腰酸的,把自己往孱弱的方向裝。


    京城的貴婦人很多喜歡求神拜佛,但周卿以前對這事毫無興趣,當然,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失去了夫君的她,也不可避免地想要依靠虛無縹緲的神佛來讓自己獲得平靜。


    唐檸對此無感,她是個標準的無神論者,但也不會對別人的信仰說三道四。


    府裏唯三可以稱得上女主子的,周卿日日吃齋念佛不管事。


    小妾龜縮在自己的院子裏,每日活得小心翼翼,生怕肚子裏的孩子出現差錯。許弼死了,她就不敢蹦躂了。


    整個國公府,大大小小裏裏外外的事,都由唐檸說了算。


    日子不緊不慢地朝前走,轉眼又是一年。


    “太君,今天要出去看戲,要在外頭待老半天呢,你得多加件衣服,千萬別受凍了。”夏荷嘟嘟囔囔的,硬給唐檸加了衣服。


    出了門,直奔目的地,這是個熱鬧的地方,方便熱鬧也特別吵,大冷的天,她並不想出來看戲。


    但皇後,不,皇太後邀請的,她能不去嗎?當然是不能的。


    可能是因為人流量大,附近又有好多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富貴夫人會逛的店鋪,所以今天乞丐也特別多。


    唐檸是傾向於給乞丐吃的,而不是錢,除非是上了年紀年紀太小的,或者身體有殘疾的。


    正常人有手有腳四肢健全不去找份活,在地上一躺就想著白拿錢,這樣的人生也太墮落了。


    不過唐檸沒走兩步,就有一陣風撲來,不知道什麽東西突然抱住她的小腿,把她身邊的丫鬟小廝嚇了一跳!


    唐檸連忙低頭,發現是個邋遢的乞丐,臉上的疤痕縱橫交錯很是可怖。還是個殘疾人,少了一條腿,看著好像還有一隻眼睛是壞的。


    “你個臭乞丐,你趕緊把手放開,不然我們就對你不客氣啦。”夏荷氣唿唿地猛拍那人的手。


    春柳年中的時候嫁人了,她身邊的大丫鬟就成了夏荷。


    夏荷看著咋咋唿唿,但辦事情還算靠譜,而且忠心耿耿,一心為主。


    “你快放開。”夏荷也不嫌髒,直接上手就去掰那人的手。


    對方使勁地搖頭,阿巴阿巴,指手畫腳地做動作打手勢,似乎還是個啞巴,臉上是縱橫交錯的傷疤,看不出他原來長什麽樣子。


    他指手畫腳打了半天的手勢,可惜唐檸根本看不懂,他這就是在對牛彈琴,白浪費感情和心力。


    “你快撒手,你小子衝撞了老太君,也就我們家太君仁慈,不然你有八條命都不夠賠的。你們幾個愣著幹嘛,還不快把他拉開。”夏荷都要氣傻了,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冥頑不靈沒有眼力勁的人呢!


    唐檸皺眉,想把自己的腳抽出來,可對方拚命地抱住,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死活不肯鬆開。


    “你鬆不鬆,鬆不鬆?”一把借過來的菜刀,在陽光的照射下,很是晃眼。


    男人怔愣了半天,最後撒手了,他坐在地上,整個人木木的,身上的精氣神好像一下子就被抽走了。


    “看你也怪可憐的,這幾個銅板你拿著,去買幾個包子吃吧。”夏荷掏出小荷包,挑挑撿撿半天,給了男人一小把銅板。


    這一小把銅板裏,還夾著一小塊碎銀。


    “太君,今兒個可真晦氣,您沒事吧,前麵有個醫館,還是去看看比較好,然後趕明兒我們去寺廟拜拜,把夫人也帶上。”夏荷嘟嘟囔囔說了半天。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那乞丐在地上躺了半天,就像一條死魚一樣,身邊的銅板和碎銀塊,被一搶而空,都不能讓他有半點動作。


    但聽了這話以後,他就跟打雞血了似的,一躍而起,臉上浮現了一抹笑意。


    “太君,你笑什麽,是不是我臉上有髒東西?”夏荷眨巴眨巴眼。


    “我笑,我笑這戲真好看。”唐檸一語雙關,笑得前所未有的燦爛。


    “太君,可這戲不是還沒上演嗎?太君怎麽知道很好看?難道太君以前看過?不應該啊!”夏荷整個人都糊塗了,感覺今天的老太君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具體哪裏怪。


    “連那位都憋不住,從宮裏跑出來,要看的戲,能差到哪裏去?我就等著看一出好戲。”那位指的是誰,唐檸和夏荷心知肚明。


    好像,好像也說得通,這能讓太後都坐不住,非要跑出來看的戲,肯定是很好看的,這點毋庸置疑。


    可是,可是還是很奇怪啊!


    “可,可太君不是一直都不喜歡看戲嗎?覺得咿咿呀呀的唱調,讓人想睡覺。”夏荷嘀嘀咕咕,腦袋裏裝了很多疑惑。


    “人總是會變的,以前喜歡的,現在沒準就不喜歡了,以前不喜歡的,現在沒準就喜歡了。


    就像春柳,說一輩子不成親,現在連孩子都快有了。身邊沒了她,挺不習慣的,但還是為她高興以後餓了有人端飯,病了有人找大夫,死了有人摔盆。”唐檸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大步朝前走。


    “太君,奴婢不成親,奴婢要一輩子伺候您。”夏荷趕緊表忠心。


    “那可別,我身邊可不留老姑娘,等你找到了喜歡的,我給你準備一份嫁妝,把你風風光光嫁出去。”留著留著,留成了老姑娘,反倒不美。


    “太君,奴婢才不要嫁人呢!”夏荷羞紅了臉。


    夏荷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剛剛抱著唐檸小腿的臭乞丐,就是昔日名揚天下的韓國公爺許弼。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唐檸雖然在替報仇,卻並不敢讓太多人知道,為了以後委托者能安穩地過完這一生,做個瀟灑快樂的老太君,死了和老國公葬在一起。


    至於許弼,就在一年前,他還是京城炙手可熱的的風雲人物,可是一年時間過去了,他已經成了邋遢的乞丐,隻能靠乞討為生,臉上是縱橫交錯的傷疤,一隻腳沒了,嗓子啞了,比唐檸想象得還要慘的多。


    這可不就是上演了一出好戲嗎?


    他死也想不到,他有今天全拜唐檸所賜。他今天能在這遇到唐檸,也有唐檸的手筆在裏頭。


    作為老國公唯一的兒子,唐檸不殺他,但也不想他好過。


    她隻是毀了他的臉,毒啞了他的喉嚨,他的那條腿,卻是因為和別人逞兇鬥惡,被人打斷的,不關她事。


    來而不往非禮也,許弼給委托者下了毒,將委托者變成了瘋女人,誣陷她害了自己的親孫子,那麽就應該有將來有一天風水輪流轉的覺悟。


    在別人的眼裏,他現在可不就是個癡心妄想的老乞丐。


    國公爺早死了,早就入葬了,那麽活著的這個,就是招搖撞騙癡心妄想之人。


    他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麽樣子,就說自己是國公爺,想當年國公爺可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名動京城的美男子。


    去年許弼前腳剛殺了三皇子,後腳就被唐檸的人,用藥迷暈過去了。


    很久以前許弼給委托者用的是慢性毒藥,為了不被發現,都是一點點往下加,就加在委托者愛吃的燕窩裏,燕窩的采買則是周卿做的,可以說是兩人合謀,下了毒。


    但那樣的事情做起來很麻煩,因為有毒的藥物吃多了會讓人覺得不適,而一旦請了大夫再三來看,說不定就會被發現蛛絲馬跡,吃少了又不會有效果……


    而讓人喪失理智一點點變瘋一點點變得暴躁易怒的毒藥,必須吃很長一段時間才有用。


    所以唐檸給周卿下了點毒,那藥是一點點起作用的,她胖了,很快身材走樣了,她從來沒有往中毒上麵想,畢竟她吃了那麽多東西,哪能光吃不胖呢!


    而對許弼卻是直到最後一刻才動了手。


    到了地兒,人滿為患。


    一聲鑼鼓響,伶人們有著精致的扮相,舞刀弄槍,唱的雖都是老戲,但確實精致好聽,太後邊聽邊點頭,還不忘讓身邊宮女記得打賞。


    一陣樂聲急促,眾人都不由自主地朝台上看去。


    這剛剛出場的伶人,想必就是最近紅極一時的月娥了!


    月娥身披堅執銳,打扮得英氣颯爽,麵上雖畫著油彩,卻無損於她小巧的臉型和精致的五官。


    “老太君為國要盡忠,她命我掛帥去征東,穆桂英懶掌這招討印哪,穆桂英懶領那大小三軍,我若是不到校場去傳令,聚將鍾啊,聚將鍾催的我兩耳轟啊……”


    伶人們美,從來不是靠本身的容貌,而是唱腔與身段。月娥出名,也不是因為過人的相貌,而是老天爺賞的一副好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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