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檸捂著腦袋,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上個世界任務有那麽簡單麽。


    她沒有都在為任務發愁,結果搬出鄭家沒多久,鄭華就因為騎馬摔死掉。


    然後紀曉曉因為給賀少帥擋刀一命嗚唿。


    唐檸徹底傻眼,這算什麽,怎麽就……死了?她前一秒還在發愁呢!就這麽會功夫兩人就死翹辮子?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事情,以致於她這個任務完成得毫無壓力。


    這大概是她有史以來最懵逼的一個世界,連大展拳腳的機會都沒有,目標就憋屈地死掉,還死得莫名其妙。


    老天什麽時候這麽眷顧過她,唐檸摸著自己的胸口,在撲通撲通地跳,她掐掐自己的腿,疼的,所以應該不是在做夢。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有點胸悶氣短。


    也有可能,是因為委托者心有不甘吧。


    唐檸的思緒有點遲滯,肚子餓得呱呱叫,她試圖坐起來,找點兒吃的,結果,手上沙沙作響,上頭拴著鐵鏈,這大概是報應,她上個世界……


    上個世界!上個世界,她應該沒經曆過什麽事,要和鐵鏈扯上關係吧。


    唐檸還在走神,就聽得耳邊一個婦人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你不要怪媽。媽也是沒有辦法,這必須要有一個人下鄉去做知青,你哥的身體不好,不然,我肯定是不會叫你去吃這個苦的。”女人說著,拿著手帕擦擦眼角,伸手給唐檸整理了下被子,動作還算輕柔。


    “其實鄉下也沒什麽不好的,至少吃得飽,山上的野菜,水裏的魚,都可以吃,不像城裏總是鬧災荒。再說你哥哥要娶媳婦,小兩口,總不能分隔兩地。”


    婦人似乎說到什麽不該說的話,頓時噤了聲,轉而生硬地改口,“你到那邊乖一點,不能太嬌氣,這到底不比家裏,不會有人慣著你。沒有工分就沒有飯吃。”


    她絮絮叨叨的,又說了許多話。唐檸篩篩撿撿,也從她的話裏得到不少的信息。


    然而現在頭昏腦漲,胸悶氣短,還有人守在她的身邊,顯然是不適合接收記憶的。


    從婦人口中一些關鍵詞來看,她此時應該是被安排下鄉去做知青。


    但是原主可能並不情願去做知青,因此她現在頭暈眼花地躺在床上餓得前胸貼後背,還被人用鐵鏈栓起來,一副生怕她逃跑的模樣。


    “媽,這表今天就要交,我們還是速度快一點吧,不然,到時候,還要被扣一頂大帽子,說我們家不積極響應國家號召,有反動思想。”男人斯斯文文的,看起來書卷味很濃,想來這就是委托者的哥哥。


    “你也不要怪媽,要怪啊,就怪這世道,你放心,媽和你哥以後,肯定會把你接迴來的。”一聽到這話,旁邊的婦人突然狠狠心,粗魯地扯過唐檸的手指頭,按在紅泥上,然後掏出一張紙。


    唐檸恍恍惚惚地掀開眼皮瞧一眼紙,知道這上頭寫的東西八成是委托者抗拒的,唯一的反抗隻是抗拒著把手攥成拳頭狀。


    婦人無奈,狠狠掐一把唐檸,死死地抓著她的手指,在紙上按下一個指印。


    “我不。”


    唐檸從牙縫裏擠出來兩個字,下意識想掙紮,不過她沒有一點力氣,也無處可逃。


    現在的情況,很明朗。


    兩個孩子,一個留城市,一個下鄉,毫無疑問委托者是被舍棄的那個。


    正這麽想著,外頭傳來一陣敲門聲,然後是哢嚓哢嚓的開門聲。


    唐檸旁邊的婦女,臉一僵,“這事已成定局,你乖一點啊,媽不是不心疼你,可我實在沒別的法子。”說完話,掐著唐檸的下巴,灌下去一杯水,水看起來很清澈,很正常。


    唐檸倒是想掙紮,可她一個餓得頭昏腦漲的女孩,又怎麽敵得過婦人的蠻力。


    而且她的嗓音幹得快要冒煙,這水真甜真好喝,所以她還要和身體的本能,做抗爭。


    做完這事,婦女掏出一把鑰匙,解開鐵鏈,出去的時候不忘將門帶上。


    隔著門,唐檸都能想象到婦女歡天喜地的模樣,“周洲,心疼她哥,主動按的手印,女兒能有這份覺悟,你應該高興,為什麽要愁眉苦臉!”


    “媽,我去交表格。”男人奪過表格,急匆匆往外走,生怕晚一點,會發生變故。


    唐檸想要坐起來,卻覺得身體越來越軟,精神越來越差,睡意越來越濃。


    睡著之前隻聽見婦女說,“閨女在睡覺,你就不要進去,讓她好好休息。”


    唐檸輕輕唿口氣,明知道不對勁,可是她現在完全睜不開眼睛,好難受。


    剩餘不多的理智讓唐檸心裏掀起驚濤駭浪,下意識就想到之前那位婦人給她強灌給她的那一杯水。


    她現在心裏直想罵人,防女兒防到這個份上的,真是少見。


    哦,因為女兒不願意嫁人,就將女兒當狗一樣,用鐵鏈栓起來,不給飯吃,也不給水喝。


    當媽的還守在一邊給她洗腦。知道女兒不同意,所以抓著她的手指按印,擔心出現變故,幹脆喂她吃點安眠藥,等吃完安眠藥,一切已成定局,她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想到昨日裏發生的不受控製的一切,唐檸的眸光微暗。


    唐檸醒過來的時候,肚子裏燒得慌,餓得前胸貼後背,差點要昏過去。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張被帶走的表格。


    要不是委托者的母親給她下藥,事情或許還有轉機,如今已經有點晚,要是委托者的願望和不下鄉有關,那這個任務,可以直接打個叉叉。


    吃飽飯才有力氣做抗爭。


    唐檸爬起來,覺得頭暈目眩,差點要昏過去,她走進廚房,鍋裏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有,找一圈發現一粒米都沒有。


    所以呢,這是不打算給她飯吃,要餓死她。


    唐檸拐進哥哥的房間,房間並不大,十來平方,一張單人床,一個大大寫字桌,一把椅子,然後就隻留下夠一個人轉身的空間,不過比起委托者的房間來說,這個地方已經很大。


    而自己住的地方,破破爛爛,自己蓋的被子也是硬硬的,十分的重,上麵充滿潮氣。


    這個房間最顯眼的當屬寫字桌上的飯菜,看見半碗米飯,還有菜和兩塊肉。


    這個時候唐檸已經餓得眼冒金星,看見米飯,就跟看見毛爺爺一樣,很是親切,身體本能地抓起筷子就著碗一陣唿嚕。


    把為數不多的飯菜往吞下肚,才覺得肚子沒那麽空。


    吞完以後,趕緊躺下來,接收記憶,腦袋突然一陣悶痛,複雜淩亂的記憶紛至遝來。


    唐檸苟趴在床頭,忍著要把剛吃下的東西吐出來的難受,將委托者的記憶梳理一遍。


    唐檸這次任務對象是一個叫做周洲的姑娘。


    周洲是個地地道道的城裏人,雖然母親沒有工作,隻是個家庭主婦,但父親卻是工廠裏的工人。


    在二十世紀工人或許不好聽,但在七十年代,工人卻是一個很體麵的工作,許多人擠破頭都想要當一名工人。


    工人不但有工資,而且還有補貼和各種票據,而且退休以後,還可以子承父業。


    這麽看來,周家的條件還不賴。


    委托者,正是十六歲的年紀,剛剛高中畢業。


    在如今這年代,算是不錯的學曆,抱不上金飯碗,卻也能抱上一個銀飯碗,這遠比跑到窮鄉僻壤當知青做農活舒服。


    然而周洲的這個念想因為上山下鄉運動而打破,周家必須出個人去下放農村把知青指標補上,不然家裏人的飯碗就有被人舉報拉下去的危險。


    其實本來周洲是可以不用去的,她有個哥哥,比她大三歲。


    這個時候剛好生病,花掉不少錢,還是沒有好。


    所以這個去當知青的名額就落到她的頭上。


    她當然不願意,雖說這個年代的熱血青年還是很多,但清醒明智的人更多。


    要知道,知青運動興起的二十年多年來,可沒有幾個能迴城的,多半是在農村結婚生子,然後紮根在農村,一輩子和黃土打交道,再也迴不來!


    而且因為周洲的一個小姐妹前年就被送去當知青,所以對於當知青到底有多辛苦,她心中一清二楚。


    小姑娘倔,卻敵不過別人的老奸巨猾。


    被鐵鏈拴起來,逼迫她按下指印,就這樣在不情願的情況下成為成為一名知青。


    委托者一直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備受父親寵愛,所以她以為這次的逼迫行為,父親也有份,因此一聲不吭登上火車。


    沒有車,隻能徒步走到被下放的地方。


    泥路兩旁,長著茂密的蒿草,青色的葉片像刀子一樣鋒利,不小心被刮到,就要劃出一條血痕。周洲的手背上被刮出好幾條血印子,當即疼得兩眼淚汪汪。


    這僅僅隻是開始。


    委托者從來沒有拿過鋤頭也沒有頂著大太陽的鋤草。


    一天下來,白淨細嫩的臉皮被曬成紅色,更不要說細嫩的手心被粗糙的草葉子磨出一個又一個的大水泡。


    一開始還能忍,可因為地裏的活是那麽的辛苦,沒忍兩天,她給家裏寫信要求帶自己迴去,其實也知道這是奢望,不過是想要家人安慰安慰。


    卻沒有收到迴信。


    她又寫過幾次信,結果還是一樣,沒有收到迴信,她就沒有再繼續寫信。


    這一年秋國家宣布恢複高考,說是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和迴鄉知識青年、複員軍人、幹部和應屆高中畢業生均可報名。


    這一年的冬天,全國五百多萬的考生走進久違的校園,坐在因為大動蕩而被封閉十多年的高考考場。


    雖然按當時的辦學條件隻錄取不到30萬人,但是它卻激勵成千上萬的人重新拿起書本,加入到求學大軍中去。


    在全國閱卷老師的不眠不休的努力工作下,成績就很快發下來。


    委托者的成績是全省城第兩千名,不錯也不會太招人眼,可以考上一個師範類的院校。


    和錄取通知書一起下放的還有迴城的特許通行證,抱著這薄薄的紙,委托者喜極而泣。


    隻是迴家沒多久,她就被飛馳的汽車,撞斷腿,當時委托者記得,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推她,可是她找不到推她的人。


    委托者躺在醫院搶救,粉碎性骨折,有癱瘓的風險。


    這書肯定是讀不成的。


    後來周家父母找關係疏通公安局,改掉周洲和周雲的戶籍,最後讓周雲頂替委托者去上大學,拿到大學文憑,畢業以後分配到一個金飯碗,吃公糧,還有國家分的房,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所有人都認為周洲對她這個妹妹非常好。


    每個禮拜都會來看她,請保姆的錢,治療吃藥的錢,都是他出的,就算偶爾她發發小脾氣,他也不會生氣。


    天底下哪裏找這樣的好哥哥呀,這是她十世修來的福氣。


    若是委托者沒有聽到那番話,她的確是這樣認為的。


    自己的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認為自己是個拖累。


    因為那場車禍,她變成跛腳的,手指關節變形,連筆都握不住,吃飯的時候,隻能用筷子。


    她變成一個廢人。


    委托者有點茫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


    直到外甥爬上她的膝頭軟軟地叫她姑姑,她才迴過神。


    懷裏的孩子白嫩可愛,可她心中除憐愛之外,還有止不住的悲傷與憤怒。


    錯不在外甥,錯在她的母親,還有哥哥。


    惡毒的念頭一閃而過,委托者幾乎想要把這孩子從自己腿上推下去,她眼眶發酸,內心深處充滿掙紮。


    一邊是想要報複的憤怒與悲傷,一邊則是自小所受到的教導以及人性的本善。


    她真想好好哥哥的領口問問,為什麽當初要裝病,讓她下鄉去做知青,他不是很疼她的嘛!


    她還想揪住母親的領口問問,什麽叫不是親兄妹,難道她不是她親生的嘛!還有為什麽要推她!


    “姑姑,你好像巫婆啊!好可怕啊!”男孩害怕地腿直抖,然後一溜煙似的跑掉。


    隨後委托者就被慌慌張張跑上來的母子倆悶死在床上,然後丟進浴缸,偽裝成自殺的模樣。


    因為平時母子兩個偽裝得太完美,所以根本沒有人去懷疑他們。


    委托者意識徹底消失的之前,看見門口有一隻小腳。


    這麽小孩子,目睹這樣的人間慘劇,以後不知道會長成什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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