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旺是袁家的三少爺,他的母親是舊年袁家的一個洗腳的女婢。因為袁家當家的一次酒後亂性,這才有了袁旺。母親早亡,身份卑微又性格懦弱的袁旺在家中很受欺負。為了躲避家中紛擾,袁旺主動搬到了丙子巷口的一個小院落裏居住。

    丙子巷位於花城的邊郊,素來清淨,今早卻是一大早便有許多嘰嘰喳喳的聲音響個不停。海棠看著身旁熟睡的袁旺,決心自己起來探個究竟。等她梳好妝,起身出門查看時,卻見昔日鮮有人跡的丙子巷口圍滿了人。

    “這位大嬸,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圍了這麽多人?”海棠好奇地向旁邊一個提著菜籃的大嬸問道。

    “出人命啦!”大嬸神秘兮兮地說,“聽說啊,這一大早的,附近院落的小賴在丙子巷內的井裏發現了一具屍體!”

    “什麽?”海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花城一向民風淳樸,怎麽會有這樣的事?

    她努力踮起腳尖,卻看見丙子巷深處站著許多衙門的捕快。

    “喂喂喂,大夥快看,小賴出來了!”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句。眾人瞪大眼睛看向出來的小賴。

    “究竟是怎麽一迴事?那井裏頭是誰啊?”剛才和海棠說話的大嬸迫不及待地問。

    “是翡翠閣的木葉姑娘!”小賴滿臉遺憾地說,“嘖嘖,死的那叫一個慘!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啊……可惜了這麽個好模樣!”

    “八成是自盡吧……”周圍的人一片唏噓,小聲地議論起來。

    “木葉!”海棠嚇得倒退幾步,這動靜反而引起了身旁人的注意,小賴驚奇地道:“你是藍雀閣的海棠姑娘?”

    眾人聞言齊刷刷地看向海棠。

    “我……我不知道!”海棠嚇得扭頭就跑迴袁旺家。

    丙子巷外人聲鼎沸,丙子巷內卻一片寂靜。捕快中一位高大英俊的少年正鎖眉深思,他便是花城傅縣令的大兒子,傅雲。破敗的院落裏,枯草落葉滿地都是,整個院落十分蕭索,隻有一株夾竹桃開得出奇得豔。木葉冰冷的屍體正靜靜得被放在地上,顯得十分陰深。她原本美麗的夾竹桃襦裙已經濕透,和屍體旁的夾竹桃樹卻相互輝映。她的皮膚已經被水泡爛,慘白的臉上雙目眥裂,空洞的眼睛望向天空。

    屍體旁,一個垂掛髻,身穿半臂齊胸襦裙的少女正在細細查探著什麽。片刻後,她站起身,舒展了酸疼的身子。

    “小雨,怎麽樣?”傅雲急切地上前詢

    問自家妹子。

    那個叫傅雨的傅家二小姐甜甜地笑了笑,雙手背在身後,繼而用稚嫩的聲音一本正經地說道:“死者死亡的時間是在昨夜三更兩點左右。而死者死亡的原因呢……從表麵上看,是掉入井中溺水而死。”

    “溺水的話,應該就是自盡沒錯了。”傅雲鬆了口氣:這陣子父親上京處理事情未歸,諸事交由自己處理。可千萬別出什麽幺蛾子啊!

    “可是呢,有一點讓我十分在意。”傅雨蹲下身,扶起木葉的腦袋。她後頸上有一個小小的口。

    “這個口看起來十分不起眼,但我總覺得其中大有文章,”傅雨眨巴著她水汪汪的雙眼,認真地說,“隻能進行更為複雜的驗屍,才能探個究竟。”

    傅雲看著自家妹子,一時間躊躇不定。其實像這種青樓舞姬,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草草結案就是了,何必那麽麻煩。可傅雨這孩子自幼呆在衙門隨父親辦案,不像尋常女子一樣喜歡刺繡賞花,反倒對屍體什麽的特別上心。現在不讓她查,恐怕會引來更麻煩的糾纏。

    想到這,傅雲歎了口氣:“查吧查吧。”

    傅雨聽了,便歡天喜地地驗起屍來。傅雲隻得在院內隨處走走,卻注意到井邊的石桌上擺著一隻精致的鳳凰酒壺,旁邊還放著幾隻配套的金色酒杯。

    “難道說……昨晚呆在這裏的,不隻木葉一個人?”傅雲被自己的想法驚到,隨後又放下心來,喃喃道,“說不定正是因為和某個人言談不和,這才受不了刺激跳進而死。”

    “據我所知,這個木葉平日裏飛揚跋扈,隻有別人受她的氣,斷沒有誰能使她傷心煩惱過,”傅雨聽見兄長這麽說,不以為然道,“所以啊,八成是某個人和她起了爭執,這才謀害了她。”

    傅雲一驚,怪道:“你這丫頭,怎麽總想得那麽陰暗!我們花城那麽安寧,哪有那麽多兇手啊……”

    “這不是我思想陰暗的問題,而是事實就是如此,”傅雨第二次站起身,臉上原本的甜美消失得無影無蹤,“據我剛才的查探,死者並非溺水而死,而是被尖銳物體刺進後頸整整兩寸致死。”

    傅雲聽了,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而且,兇手必定是一位男性。因為隻有男性,才有這樣的力氣將尖銳物體刺進後頸兩寸。”傅雨的話振地有聲,一字一句敲打在傅雲的心上。

    “木葉,木葉!”

    正當傅雲兩兄妹麵麵相覷時,袁旺不

    顧捕快的阻攔,衝了進來。當他看到木葉的屍體時,兩行熱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木葉,木葉!”袁旺發瘋似的哭嚎著,“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不可能!昨晚,昨晚還好好的,怎麽會這樣……”

    “昨晚?”傅雨心中一緊,問道,“這位公子,你昨晚看見了木葉?”

    袁旺隻顧著哀嚎,捶胸頓足,全然沒有理會傅雨。

    傅雲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拎起了袁旺,一個拳頭揮舞過去打在袁旺臉上。袁旺這才停止哭泣,怔怔地看著他。

    “你給我振作點!你這還是個男人嗎?”傅雲吼道,“木葉死了!被人殺死了!你現在哭有什麽用!”

    “殺死……”袁旺抽泣道,“是誰……是誰……是誰害死了木葉?”

    “我也不知道!”傅雲狠狠地踹了旁邊的石頭。

    “所以,你現在必須配合我們,找出殺害木葉的真兇。”傅雨的聲音明顯比傅雲更加冷靜。

    “昨天晚上,我和木葉,還有花城很多達官貴人的子弟,都在我家的十方樓舉行宴會。”袁旺坐在石桌上,緩緩道來,“宴會上,木葉和我起了矛盾,我的朋友海棠幫著我說了她幾句,她就生氣跑掉了。後來,我心裏很過意不去,就派人約了木葉在丙子巷裏,因為我想跟她道歉……”

    “你和木葉見麵的時間是什麽時候?”傅雲問道。

    “恩……漏下九十五刻……應該是子時!”袁旺想了想,指了指院子角落一個破舊的漏刻,“我當時看了漏刻,是子時左右沒錯。”

    傅雨看了看那個破敗的漏刻,感覺有什麽怪怪的,陷入了沉思。

    傅雲倒是沒覺得有什麽奇怪,繼續問道:“那你是何時離開的?你們當時都聊了些什麽?”

    “我隻是在和她道歉,但她並沒有原諒我,也沒有收下我送她的簪子。後來,我又氣又急,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就轉身走了。那個時候,大概是子時二刻,木葉還好好的呢!”袁旺又落下淚來。

    傅雲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扭頭對傅雨說:“你有什麽看法?”

    死者死亡的時間是三更兩點左右,如果袁旺所言是真的,那麽木葉應該是在他離開後被殺害的;但也有可能是袁旺因為木葉的拒絕,一氣之下殺害了木葉。

    傅雨正想著,被傅雲這麽一問,頓時嚇了一跳。她沒想到兄長會突然問自己的意見。傅雨想了想,問道:“這些杯

    盞你怎麽沒有帶走?”

    袁旺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精美的鳳凰酒壺靜靜地站在石桌上。

    袁旺一怔:“這……這不是我的酒壺呀……我沒見過……”

    傅雨和傅雲對視了一眼,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你再仔細想想!”傅雲厲聲道。畢竟,酒壺不可能憑空出現。

    “咦——”袁旺驚歎道,“昨晚,我匆匆離開時好像看見,一不小心撞到了門口守著的那個木葉的侍婢,就是那個叫小醉的,當時她的手裏端著這些杯盞!因為我把杯盞撞倒了,還費了些時辰幫她收拾呢……”

    “你下次能不能想清楚了再說,別一驚一乍的!”傅雲越發看這個懦弱的男子不順眼了。

    “木葉帶來了杯盞,卻不是為了與你同飲……”傅雨凝思道,“這麽說來,木葉肯定還約了別人……看來,得找那個小醉問問。”

    傅雨一邊想著,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石桌邊。她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一塊半大的石頭。

    “小雨,小心腳下!”傅雲喊道。

    傅雨一驚,輕巧地一個扭身,避過了那塊石頭,卻因此撞翻了石桌上的酒壺。

    傅雲心裏正疑惑傅雨什麽時候偷學功夫了,卻見地麵上的酒壺裏湧出了白色的泡沫。

    “有毒!”傅雲驚歎道。

    “奇怪,木葉並沒有請袁旺同飲的意思,那她想要毒害的人是誰呢?”傅雨越發不解了。

    “袁公子……”一個柔和又急切的聲音從丙子巷傳來,袁旺抬頭一看,正是海棠急匆匆地跑來。

    “袁公子,珠兒在你昨日穿的靴子裏發現了……”海棠正說著,卻看見院子裏傅雲和傅雨都盯著她,井邊木葉的屍體在風中顯得十分單薄無助。海棠突然停下腳步,閉口不說話了。

    “海棠,怎麽了?”袁旺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問道。

    海棠看著傅雲兩兄妹,狠狠地咬著嘴唇,雙手背在身後,閉口不言。隨後,她強行露出了一個艱難的笑容:“袁公子,珠兒讓我告訴您,您昨日穿的靴子破損得厲害,她已經替您處理掉了。”

    傅雲鬆了口氣,心想:芝麻大點事兒,也至於這麽一驚一乍……

    傅雨看了看海棠,又看了看一臉茫然的袁旺,嘴角微微上揚。忽然間,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傅雨以極快的速度衝上前,一把奪過海棠手中的物件,又輕輕一躍,迴到了原

    來的位置上。

    正當眾人目瞪口呆時,傅雨攤開手,發現手上放著一支精致無比的金雀赤羽簪,金簪尾部尖銳的地方沾滿了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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