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鏡夜)7、雞飛狗跳,總想打架


    到最後,他也隻能無奈任由她吃,隻袖起雙手,冰溜子似的立在她身畔,小心盯著她。


    若發現她有半點不對,他便上前施救。


    所幸,他這一身所學的醫術,解普通的毒,倒還有用。


    她則喜滋滋地衝著他吃,吃幾口還晃著包子問:「流口水了沒?」


    平素她逗眉煙也是這麽逗的。小孩子家,哪有看見吃食不嘴饞的,眉煙比蘭芽大了兩歲,學會了女孩子的矜持,便怎麽都不肯承認的,隻是控製不住眼珠子跟著滴溜溜轉罷了。


    於是每迴蘭芽得著的吃食,都自己隻吃一半,另一半逗著眉煙,最後都給了眉煙。


    隻可惜同樣的法子,到了鳳鏡夜這兒卻不管用。


    他隻淡淡瞥了她一眼:「單憑你這點吃相和見識,倒不像大學士家的小姐,仿佛應該是個叫花子。」


    蘭芽當然不知道他從小吃的見的都是什麽,這話說得不虛;她可惱了:「嘿,那你都吃過什麽,你給我說說呀!」


    司夜染哼了聲:「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蘭芽便登時覺得這手裏的包子沒滋味兒了。


    他偷眼瞄著她,果然見她將包子塞迴油紙裏去不啃了,這才悄然揚了揚眉。


    小丫頭,想不聽他的話,她還當真嫩了些。


    .


    吃過了包子,蘭芽再捉著他的手走,走著走著連他都發覺了不對勁,停住了腳:「你究竟想帶我到哪兒去?你不說,我便迴去了。」


    蘭芽便笑了,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耗子,笑起來尖嘴猴腮的。


    鳳鏡夜不由得皺眉,忍不住猜想,是不是她那天在府門前偷吃的那個糖人兒耗子,附了她的身?


    蘭芽忸怩道:「人家就是好奇,你那天是怎麽找見我的。喏,我就是在這兒跟眉煙分開的,我想你一定是到這兒來打探過了。那其後呢,你又怎麽找著我蹤跡的?」


    鳳鏡夜無奈地盯著她。


    就知道她帶他來到上迴跟眉煙被衝散的地方,就是存著心眼兒呢。


    他蹙眉搖頭:「沒什麽大不了,我也懶得再提起。」


    「不對。」她悄然揚起清秀的黛眉:「我丟了那天,我爹是將府裏的人都撒出來了。不用說那些跟了我爹多年的管家和管事的,就連我兄長也親自帶人尋了出來,卻結果都沒找見我。隻有你找見了。那你必定就是有過人之處,甚至是超過我兄長去的。」


    她展顏而笑:「那我便得知道你是怎麽辦到的。」


    鳳鏡夜連連皺眉。


    他最怕的其實就是嶽家人總忘不了這個,那一不小心就會揭開了他的真實身份。可是索性嶽如期和嶽蘭亭都未曾再問起,他以為沒事了,卻沒想到反倒被這小妮子揪住不放。


    她盯著他笑:「總歸你今兒不說清楚,那我就每日都帶你來。」


    他皺眉扭身就往迴走:「你想每日都來,那隨你;總歸我也有自己的性子,不想說的,便怎麽都不說。」


    他跟她比起來,身高腿長,於是幾步就走遠了。


    他以為她會跟上來,便悄然放慢了腳步,扭頭迴去望。


    卻見她跟一根小木釘子似的還牢牢釘在原地,紋絲未曾動!


    他心下懊惱,便索性大步流星地走了,一直走到確定她再看不見自己背影了,方拐了個彎子停下來。


    他想,她總歸該跟上來了。


    坐了半晌,忍不住探頭出去朝她那方向瞧。竟然還是沒見著她影蹤!


    他當真懊惱了,站起來惱得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兒。


    若這麽迴去找她,一來叫她得了意,還得繼續纏磨他不說;那以後其他的事兒上,可不就成了規矩,那他難道還真就被她降服了不成?


    可是話說迴來,若就這麽狠心不管她了……她要是再丟了呢?


    更何況她那看似柔婉,實則九頭牛都拉不迴來的脾氣,他也已經小有領教了。萬一她自己上來擰勁兒,自己按著當日走丟了的方向追尋下去……那可怎麽好?


    最後他掐腰立在原地,仰天閉上了眼睛。


    原本以為隻出來辦件差事而已,本以為以他的本事,這差事便也必定辦得痛快利落才是……卻哪成想就栽在嶽家這位混不講理的小姐手裏!


    一跺腳,他隻得還是走了迴去。


    走迴原地,他隻覺頭髮根兒都炸起來了:沒了,那小妮子果然又沒影兒了!


    他立即轉身,觀望四麵。正準備追尋下去,卻冷不丁聽見「咯咯」地一串清笑,那小妮子從路邊一個攤子後頭轉了出來,笑意盈盈地朝他走來。


    他的眉心便都攢成了一團。


    她卻心滿意足走到他麵前,伸手又去捉他的手,老氣橫秋地嘆息著說:「我就知道,你不會扔下我不管。不管你走了多遠,也都會迴來找我。」


    此時說來不知道,數年後他將這句話狠狠刻在心底。見不到麵的時候,便在每一個孤影對月的夜晚,一遍又一遍地迴想這句話。


    可是此時正方年少的鳳鏡夜卻清冷地抽開了手,甚至用衣袖擦了擦被她攥過的地方,淡淡地說:「你想多了。我總歸是你家的書童,我也怕你若再走丟了,你爹得狠狠打我一頓罷了。迴來找你,我隻為自保,卻與你無關。」


    他看見她含笑的眼裏點點浮上悲傷,然後……看她竟然揚起了小手臂,按著他肩膀,跳起來砸了他額頭一記。


    這個小妮子,打他還要靠他的身高來使力!


    他森冷盯著她,認真考慮要不要迴擊。


    她卻高高揚起下頜,抱起小胳膊,一臉一身的桀驁:「好,忠心的家僕是不是?那我是你家小姐,我就先打你一頓!」


    他死死攥著手指,忍住當街跟她打起來了的衝動,從牙縫兒緩緩擠出:「你竟然敢打我……你可知道,這是找死?」


    蘭芽輕哼:「我打完了,你又能怎麽樣?」


    鳳鏡夜惱羞成怒,這一次是真的轉身就走,再也沒有迴頭。


    .


    蘭芽也知道自己玩兒大了,也不知道自己明明這麽喜歡那個好看的小孩兒,卻怎麽還鬧到當街打起來了了呢?


    她也覺懊惱,便自己在外頭兜到了斜陽日暮,才故意裝了一大兜子的好吃的好玩兒的,裝作興高采烈地迴了府。


    進門就嚷嚷:「小爺我今兒玩得真開心!」


    門上的小子都知道上前湊趣兒,蘭芽也大方,便將自己兜囊裏的吃食和玩兒的,一件一件掏出來賞賜給他們。


    不過小手還是悄悄滑過那幾件最精細、最好玩兒的。


    鳳鏡夜總歸是書房的書童,於是蘭芽將前院的小子挨個賞了一遍了,他便也不可能沒聽見動靜。十幾個不到十歲的小子,個個得了小姐的賞,樂得都跟過年似的,就忍不住湊到一起顯擺。


    十幾個小子,就唯獨鳳鏡夜空著手。


    便有個小子叫嶽麓的,沖鳳鏡夜慫恿:「快去呀,小姐必定是見者有份兒,一定也有你的。小姐進了門兒就還在石桌上站著呢,估計就是等著你去討賞呢。你快去吧,總不能叫小姐上趕著給你送來,是吧?」


    鳳鏡夜瞟了他們手裏那些物件兒,傲然挑了挑眉:「我不稀罕。」


    嶽麓好心好意勸解:「就算你不稀罕,那你也不能拂了小姐這番心意。小姐都爬到是桌子上站著去了,就為了能顯眼,擺明了是等著吶。快去快去。」


    鳳鏡夜依舊一副清冷,「你們誰願意要,誰就去討。總歸,我是不要的。」


    不過又忍不住皺了皺眉。


    是被嶽麓給說的,一個姑娘家爬到是桌子上去站著……


    他隻能暗自嘆口氣,搖了搖頭。


    這個嶽如期寵女兒,的確是寵得有些無法無天了。


    .


    按著慣例,蘭芽隻要迴來了,就會有人稟告給嶽夫人。嶽夫人就還得按著慣例叫換衣裳,然後罰跪,之後才能吃飯。


    可是今兒是左等也不進內宅來,右等也不見個影蹤,便叫人來問。


    結果一問的結果是——在書房外頭的石頭桌子上站著呢,誰叫也不下來。


    嶽夫人的頭就有些大。是著實猜不透自己生出來的女兒,這又是要作什麽。


    還是遣了眉煙出來問,眉煙哄了許久,最後沒轍也跟著爬到石頭桌子上去了,才瞧見小姐兩眼的桀驁之外,那小臉兒上卻是滿臉的悲愴。


    眉煙動了動心眼兒,便自然想到鳳鏡夜頭上去了。


    她出溜下了石頭桌子,便衝進房裏,掐腰站在鳳鏡夜麵前:「說啊,你跟著小姐出去,你又怎麽惹小姐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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