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定定呆住,不敢嚷也不敢再發脾氣了,怯生生地伸出雙手去攥牢了蘭芽的手臂,低聲下氣地問:「你可有事?天,我這都是幹了什麽?」


    蘭芽卻反倒眼淚越落越兇:「我沒事,虎子,是我對不起你。你繼續對我兇吧,沒事的,我和我的孩子都忍得住。我不想讓你這麽都憋在心裏難受,你跟我吼出來就好了。」


    虎子手臂顫抖了幾下,還是忍不住雙臂收緊,將蘭芽摟在了懷裏崾。


    卻也極小心地,避免碰著蘭芽的肚子,隻垂淚在她耳邊道:「我如何能捨得——吼你。蘭伢子,無論是你嶽蘭陵也好,嶽蘭芽也罷,也不論你是男是女,隻要你還是你,那我就都認了,我都認了!」


    蘭芽抓緊虎子的衣裳,放聲哭了出來:「虎子你當我哥哥吧。我兄長已經不在,而這些年都隻有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不離不棄。我給不了你男女之情,可是我卻還是私心地不想失去你。所以你答應我,你現在就答應我,你給我當哥哥吧,行不行?」


    她放聲哭了出來,虎子反倒不敢再哭了,用力吸著氣,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他捧著蘭芽的頭,將她拉開一點,細細看她麵容。


    「我說你這個傢夥,是不是就喜歡到處去拜金蘭?我記得司夜染跟梅影『成親』那晚,你都拉著藏花拜過了;後來又聽說你自顧地去朝順天府尹賈魯叫哥哥……怎麽著,如今又要輪到我了是不是?」


    眼前的虎子仿佛倏然就變了,仿佛一轉眼之間就已經不是從前、甚至不是方才那個虎小子了。此時他的目光深沉而綿長,此時他對她的態度多了那麽多叫她心疼的啞忍……


    他的這樣突然的轉變,都是為了她,都是為了不叫她傷心躪。


    蘭芽便也深深吸氣,努力忍住自己的眼淚:「是啊,誰叫我身邊都是一幫男子,我除了結金蘭、認兄弟之外,難不成還真的都把你們收為我的麵首,當我的男寵嗎?」


    虎子目光綿長:「那我也樂意。」


    蘭芽心下又是一痛,卻垂首笑開:「就算我想,我也不敢。我家大人的脾氣你也明白,他如何肯與旁人一同分享?」


    虎子哼了一聲:「那就叫他幹脆將我們也都殺了算了。」


    提到大人,蘭芽便又忍不住想要落淚,卻強笑道:「可是他一向都不與死人爭啊,那贏了又有什麽意趣?憑他的性子,便要一個一個都留著你們,還讓你們好好活著,就要讓你們心甘情願地認輸呢。」


    那個傲慢的傢夥,那個將醋都染了骨頭心兒的傢夥,此時微微一合眼便都是他那別扭又清貴的模樣。便是曾經的身在月下飛簷,發間翠簪熒熒的模樣。


    她笑,努力地笑。責備自己怎麽又跑題了,這不是跟虎子相對垂淚呢麽,怎麽忽然一想到了大人,這心下的思念便又止不住、收不迴了呢?


    .


    話已然說開,虎子抹幹了眼淚,便迅速迴到現實情形中來。


    他抬眸望向愛蘭珠:「就因為你也知道了蘭伢子的情形,所以你才故意裝出一個肚子,還要出去見著誰跟誰說有了孩子的?」


    愛蘭珠便一點頭,想到之前還被他罵「恬不知恥」,便委屈得紅了眼圈兒。


    虎子看愛蘭珠的模樣,心下也是歉然,便認真道:「之前對你說的話……對不住了。」


    愛蘭珠跺腳轉身,背後的大辮子跟著一甩:「算了,誰稀罕跟你計較了!」


    虎子卻走到她麵前,認真盯著她:「可是你今天既然裝出了這個肚子,你就得將未來的事也綢繆明白才行。將來孩子必定要跟著你,你又該如何護好她的孩子,你又用什麽來保證有能力護住她的孩子呢?」


    愛蘭珠被問得一愣。事出緊急,她當真還沒來得及想那麽多,隻想先幫蘭太監應付過眼前去再說。


    她便盯著虎子,愣愣地照實了說:「……我沒想過。」


    虎子心下暗暗嘆息:這就是女人辦事的方式,隻顧著眼前一時一事,想不到將來那麽久。


    他轉眸平靜望向蘭芽:「愛蘭珠的野男人就是我。」


    .


    蘭芽和愛蘭珠聞言都是一怔。


    愛蘭珠登時麵上湧起一片羞紅,著實有些喜出望外。


    蘭芽卻輕輕皺了皺眉。


    虎子的情形與愛蘭珠不同,愛蘭珠終究是女真人,不十分受大明朝廷約束;可是虎子此時是朝廷將官,又是袁家後代,一言一行都受朝廷的拘囿。若他將孩子收到他的名下,不說旁人,首先便瞞不過皇上。若皇上以此事為藉口發難,那虎子便也同樣背上了欺君的大罪。


    雖然如果這樣安排,能客觀上撮合了虎子和愛蘭珠……可是蘭芽權衡之下,卻還是搖頭:「虎子,我不能連累你,不能連累你袁家。」


    虎子卻輕輕一笑:「何談連累?你這倒也是成全了我。」


    他深深凝眸:「既然你是女子,我便多希望自己能成為你孩子的爹。那麽現在機會來了——縱然我不是你孩子的親


    生的爹,但是你的孩子們卻也會在將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叫我為爹。蘭伢子,這也是我心願得圓,我倒要求你成全。」


    蘭芽眼中含了淚:「我嶽蘭芽何德何能,能得到你們如此的捨命相幫。」


    虎子愴然一笑:「又說傻話。如果沒有你,又如何有今天的我?」


    愛蘭珠也是認真點頭:「如果沒有你,我早自殺了。」


    虎子轉眸來望向愛蘭珠:「……若你不覺得委屈,便與我拜堂吧。」


    愛蘭珠一怔,麵上又是一紅,可是卻終究還是偏轉過頭去,眼中水光一盪。


    蘭芽便急忙上前拍了虎子一記:「不是要當野男人麽?」說著伸手攬住了愛蘭珠:「別理他胡言亂語。」


    愛蘭珠縱然再大度,可是女孩子總歸有女孩子的計較。縱然眼前就是自己想要託付一生的那個人,縱然是那個人在親口求親,可是——那個人卻是為了別人的孩子才說出這樣的話,那當中的次第,終究天差地別。


    愛蘭珠黯然片刻,卻毅然還是抬起了頭:「公子你別擔心我。」


    她妙眸明淨,迴望虎子:「我願意。」


    .


    京師。


    內安樂堂。


    四鈴十分擔心吉祥會想不開,便幾乎但凡有半點閑暇都去親自陪著吉祥和小皇子。


    小皇子過了滿月,可是既然皇上沒來看過,沒給取名兒,便任何人都沒有資格給取名兒。吉祥縱然是親娘,可是身份太過低微,也沒有這個資格,於是跟小皇子咿呀地說話,竟然也不知該怎麽稱唿才好,心下便更忍不住有些黯然。


    四鈴盯著吉祥,便有些欲言又止。


    吉祥明白自己跟孩子既然現在還在內安樂堂,便一切都要仰仗這位掌房官,於是對四鈴也極為客氣。


    「大人有什麽話便說吧。」


    四鈴坐下來:「實則,蘭公公臨行之前倒來囑咐過下官,要下官好生照料姑娘……」


    吉祥便也明白一定是蘭芽留下了話,便點頭:「你說就是。」


    四鈴緩緩道:「實則這些話,下官是聽不懂的,也隻是暫時聽下來,等到今日轉達給姑娘罷了。至於這話中的真意,還要姑娘自己體會。」


    「蘭公公說,姑娘與蘭公公同齡,正是青春正盛的時候,便什麽都等得起。而貴妃娘娘卻已過五旬,與天難爭。姑娘不管遇見了何事,隻要心裏記著這句話,便眼前沒有什麽忍不過去,沒有什麽等不得的。」


    「蘭公公還說,這個道理,就連僖嬪娘娘也是深諳其道。蘭公公說姑娘比僖嬪娘娘還小著幾歲呢,就更該等得起。」


    吉祥便一愣,半晌點頭:「我知道了。大人,此話不必叫第四人知曉。」


    .


    這日湖漪到太醫院為吉祥拿藥,半路上卻遇見了海瀾。


    海瀾向湖漪親密地笑:「湖漪,怎麽這些日子也沒迴萬安宮來走動走動?娘娘想念得緊。」


    湖漪便忍不住心下愴然,冷冷一笑:「難為娘娘還記著世上有奴婢這個人。或者娘娘還是後悔了,不該叫奴婢活到今天?」


    海瀾便笑:「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呢?終歸你是咱們萬安宮出去的人,你的底細旁人就算不知道,咱們娘娘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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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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