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寧王迴眸瞧著藏花的模樣,便笑了。心裏因巴圖蒙克的憤懣,便也都掃到一邊去。


    他走過來執起藏花的手,輕輕撫著:「你想知道麽?」


    藏花哼了一聲,抽開袍袖。


    「你要說就說。若不想說,就罷了,我也不屑知道。」


    「你撒謊。」小寧王不急不惱,「你若真的不屑知道,你連問都不會問出來。既然說了,卻要說反話,那就反倒證明你十分在乎,極為在乎。妗」


    小寧王與藏花兩人相處太久,所以言行之間想要全然瞞過對方,這對於兩人來說都不容易。


    藏花便鬆開了手,兩臂垂下,頹然一笑跬。


    「是。王爺說對了。我真的是在乎——不隻是在乎,而是在害怕呢。所以還求王爺憐惜,別叫我自己這般猜啞謎了,王爺告訴我吧。」


    小寧王聽得愉悅,便走上前來輕輕擁住藏花,滿意地感受到藏花在他懷中輕顫。


    小寧王明白,那輕顫代表了不肯屈服,卻不得不屈服。


    小寧王緩緩解開藏花衣帶,手伸進去,細細撫.弄:「你乖。我明早就全都告訴給你。不過今晚……」


    藏花細細喘息,嬌嬈地顫抖,兩拳在衣袖裏死死攥緊,緊咬牙關隻說一句話:「還是老規矩,我在上頭!」


    小寧王邪佞地笑了:「自從你這迴重新跟了我,就每一次都得你在上頭。孤王從前都由得你,可是今晚偏不。花,今晚你不但要在下頭,孤王還要讓你——伺候孤王。用盡你的本事,做了全套孤王喜歡的花樣兒。」


    小寧王自己說著已然情動,輕輕咬住藏花的耳:「隻要你乖,孤王明早便什麽都說給你聽。你想知道的那個人在草原的一切,孤王全都知道。」


    這一夜異樣漫長,每一寸動作,都叫藏花痛若斷腸。


    心中唯有一縷信念支撐:嶽蘭芽,你若在絕望之下敢做傻事……你等著!


    .


    翌日一早,心滿意足的小寧王終於將答案告訴給了藏花。


    藏花自然不是自己猜不到,他隻是想要求證。他多想他自己猜到的隻是他自己想錯了。


    於是聽完小寧王的講述,他並無半點驚訝,隻是疏離一笑。


    「是麽?原來咱們都是高看了巴圖蒙克。還以為他當真是什麽草原的少年雄主,卻原來也是個兒女情長的貨。倒也難怪,為了引蘭公子出使草原,他竟然連亦思馬因也暫時放過了呢。」


    他抬眼瞟了小寧王一眼:「亦思馬因可是他的殺父仇人,比王爺你不知重要多少。他既然能放過亦思馬因,就更能將與王爺你的盟誓當成一句夢話,擱置一旁。」


    小寧王便有些受不住,恨恨一聲:「他當真是白費了孤王一片心!此時趁著大寧一線防守動盪,豈不正是率兵南下、逐鹿中原的千載良機!他竟然為了個女人,便坐視良機失去。」


    藏花便笑了,抬袖掩住朱唇,笑得就連眼角那朵蘭花都顫顫巍巍。


    小寧王蹙眉:「孤王為此煩惱,你卻還笑?」


    藏花不急不忙笑夠了,還抿了下朱唇,這才緩緩道:「王爺恨巴圖蒙克不堪大用,坐失千載良機。那麽王爺您自己呢?您難道就因為巴圖蒙克失約,便也要自己也坐失了這千載良機麽?」


    小寧王一震:「孤王自然不甘心!可是南昌藩地的兵權與財權都已被朝廷潛移默化之中挪走,孤王現在兵馬不夠,錢糧亦不足用,如何能單獨起事?」


    「說的是。」藏花眼角泛起陰涼:「所以王爺才會始終不肯放棄大寧這塊根據地,圖的就是藉助草原兵馬。朝廷雖說兵強馬壯,卻終究不是草原鐵騎的對手。」


    他瞟了小寧王一眼:「隻可惜巴圖蒙克不足用。」


    小寧王一臉的鬱卒。


    藏花便俯身過來,伸手撥開小寧王眼角的皺紋。


    小寧王狠狠一震,不敢置信地望住藏花。


    這麽多年了,他對他用了那麽多的心思,可是藏花卻對他始終冷淡。這還是藏花頭一迴對他表現出這樣主動的親昵。


    瞧著小寧王一臉的驚訝,藏花垂首羞澀而笑:「你幹嘛呀?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啦。」


    「那你?」小寧王連問話都不敢說全。


    藏花便點了點頭:「嗯,我既然跟了你,便要替你著想,幫你周全。隻有你好了,我也才能跟著安穩;你若事敗死了,我還得跟當年一樣,再被推赴法場一遍。」


    他說著有些黯然:「當年好歹還有他……如今,他已恨死我了,我不能再倚仗他,我隻有倚仗你一個了。」


    小寧王登時一喜,一把捉住藏花的手:「你有什麽法子?」


    以小寧王的身份,想要什麽樣的男孩子沒有?藏花是美,可是他能吸引小寧王多年癡心不改的緣故,也是他的狠,他的毒,他的邪性智慧。


    若藏花肯幫他,小寧王心下的底氣便又足了幾成。


    藏花便哼了


    一聲,抬手點了小寧王腦門兒一記:「你想用草原的兵馬,隻在巴圖蒙克一個人這受了阻,難道就忘了還有別人麽?」


    「別人?」小寧王狠狠一怔:「巴圖蒙克是草原大汗,草原兵馬大部分都在他掌中。除了他,我還能用誰?」


    「王爺糊塗!」藏花陰冷一樂:「他縱然是草原大汗,不過依舊還隻是個孩子。草原兵馬大部分在他掌中,卻並非全部。」


    「王爺難道忘了,草原尚且在四分五裂之中。除了巴圖蒙克之外,眼前現成的酒還有一個亦思馬因啊。」


    「亦思馬因?」小寧王便一眯眼。


    藏花輕哼:「草原本部兵馬被分作六萬戶,亦思馬因獨領永謝布萬戶,那便是草原六分之一的兵馬!」


    「再說,亦思馬因與巴圖蒙克世仇,他已經被巴圖蒙克趕到走投無路的境地,草原上難以再有他立錐之地。若此時王爺發出邀請,請他帶兵從大寧一線南下,中原牧馬——王爺說,他怎麽可能會拒絕呢?」


    藏花說著用袖口點了點唇角:「而且非但不會拒絕,更會攜全部精銳全心全力南下,協助王爺的吧。」


    「如此算來,亦思馬因可比巴圖蒙克更堪大用。王爺說是不是?」


    小寧王雙眼一亮,一把抱住藏花:「你果然是孤王的解語花!」


    小寧王興奮地搓著手在原地轉了幾圈,迴來卻又眉頭緊鎖:「卻還有一個難題。」


    「王爺說說看,瞧瞧我能不能幫上王爺。」


    小寧王便為難道:「你說的對,亦思馬因在草原已難立足,他急需一個方向逃生。他們的處境艱難,萬戶人口便也需要大筆的銀兩來安置。孤王若與他提出聯手,他必定提出銀兩的條件。這本是小事,可是孤王在南昌的財路已被截斷,一時籌措不出這麽多的銀兩,這可怎麽辦。」


    藏花想了想:「也交給我吧。」


    「你有法子?」小寧王眼睛一亮。


    藏花緩緩抬眸:「王爺忘了,這大明天下,各個重鎮實則都有皇店?我雖然跟司夜染鬧掰了,可是大寧是邊關,未必這麽快就知道京師的消息。我便以我的身份去騙他一騙,想來那些皇店的掌櫃不敢懷疑我的身份。到時候將大筆銀兩要到手上,他們想要反悔便也遲了。」


    小寧王滿臉驚喜:「你當真肯為了我,會司夜染決裂到如此地步?」


    藏花幽幽一嘆:「王爺隻要答應我一個條件:若得勢,務必設法將那個人從草原給我要迴來。別叫她在草原吃苦。」


    小寧王便笑了,輕輕摸了摸藏花的臉:「難為你如此情意。也罷,孤王便依了你就是。」


    .


    邊關的冬霧瀟瀟難散。


    藏花裹著那件與司夜染一式一樣的黑色大氅,指尖輕掠眼角蘭花,抬步走進匯源票號。


    隋卞忙起身,緊張得指尖冰涼。


    見藏花親自將大門關上,他方疾步走出櫃檯,聲音都顫了:「二爺,終於盼來您了!」


    隋卞是禦馬監的內官,卻級別低,尋常也隻是在禦馬監官署裏辦差,尋常人沒什麽機會見著他。後來東海一事,他又直接被蘭芽帶上官船,這一走就是數月,後來再也沒人知道他的具體下落。


    於是他兜了個圈子,從李朝直接到了大寧來。便根本就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他雙膝跪倒:「二爺,屬下奉命在此等候二爺,已經等了太久。」


    .


    藏花也頗有些激動,輕咳了聲:「你該明白,我雖然人在大寧,可是一直跟在小寧王身邊。沒得到他的信任之前,我便怎麽都不能來見你。」


    隋卞深深點頭:「屬下明白二爺的難處。」


    藏花坐下:「可通出什麽消息來了?」


    隋卞便忙將上迴那幅畫,以及他親自重新拚合的自己都拿出來捧給藏花:「公子大智,已是將王帳的位置、周邊的大體情形摸清。距離都算得十分清楚,還有周邊多少戶牧民沒有能力抵抗也全都說得明明白白。」


    藏花趕緊去瞧。


    對於中原人來說,草原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迷宮,或者說是一片汪洋大海。那麽大、那麽深、那麽神秘,那麽的不可測量。可是此時那片草原在蘭芽的筆下卻成為了清晰的線條。


    藏花便也是心頭狠狠一熱,捧著畫的手已不自禁地顫抖。


    隋卞完全明白藏花的激動,他自己當日也因此而激動落淚過。


    他努力控製著情緒,輕聲道:「二爺,萬事俱備,隻待大人。」


    .


    大寧烽火起。


    大寧沿線的守軍雖拚死抵抗,可因將官全都是剛調到此地,完全不熟悉當地情形的。亦思馬因的永謝布萬戶本是逃生而來,於是窮兇極惡,毫不留情。


    大寧邊關告急,戰報八百裏加急急送京師。


    朝堂登時一片大亂。


    都說冬天下雪路滑,加上糧草短缺,草原


    人便不會南下。所以冬季是朝廷北部邊關相對放鬆的季節。可是誰能想到不但亂了,而且就趕在大年下這般的兇狂而至!


    兵部上下都因司夜染的調查而人人自危中,應變遲緩,遲遲拿不出半點可行的辦法。


    夜色深濃,大包子奉命來傳司夜染夤夜入宮麵聖。


    初禮便是一個激靈,憂心地望住司夜染。


    司夜染卻平靜一笑,紅唇滿意勾起。


    穿戴完畢,他身姿清逸走向門口,忽地轉頭朝初禮望來:


    「你,可想念你家蘭公子了?」


    一句話竟說出了初禮的眼淚,他雙膝跪倒:「奴婢自然想念。大人,奴婢更是想念咱們靈濟宮從前熱熱鬧鬧團聚過年的情景。」


    司夜染點頭輕哼:「你真貪心。這世上,何曾有過十全十美的事?」


    初禮聽懂了,便垂首落淚:「那奴婢便隻求看見蘭公子吧。」


    「嗯。」司夜染淡淡應了一聲,身影便已融入夜色而去。


    .


    幹清宮。


    皇帝盯著書案之上的戰報,已是紅了眼睛。


    見司夜染進來,皇帝森然一笑:「小六,朕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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