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我的師父。他從不喚我的名字,單隻用一個“你”字來稱唿。

    我們住在一個叫忘憂穀的世外桃源,這裏的確很美,美得可以讓人忘記塵俗間的一切煩惱,宛若自己已羽化登仙。

    一座木屋坐落在永遠也不會凋零的花海之中,分不清四季,沒有寒冬,隻有溫暖和煦的春季和熹微的陽光。

    師父銀發飄飄,帶著半邊同頭發一樣的銀色麵具,不喜言,如一位遠離世俗的高人。

    他傳授我武功和琴棋書畫,我的生活就被這些全覆蓋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從此再也沒有出過穀,我的靈魂就在這個肉體上停息了。

    師傅喜歡站在木屋門前,一個人靜靜地呆望著幾丈外的那顆桃樹發呆。

    我的左手上戴著一個朱紅瑪瑙鐲,偶爾會閃著妖媚的血光,我迷惑不解。

    師父說這叫媚鐲,隻有有緣人佩戴時才會散發出陣陣紅光,而我,便是這世上與它唯一有緣的人。

    這鐲子有什麽用?師父不語。

    時光就如此悄然而過,不知不覺中我已十五歲了,所有的故事將要真的開始了。

    就在這一天,師父讓我收拾行李,準備明日出穀,說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我是他精心培養的細作,混進皇宮收集情報。

    而我這一次的任務便是想方設法混進沄湮國。據消息,那個君主貪財好色,昏庸無道。這個媚鐲能讓人產生幻覺,在可以得到他無限寵愛的同時,又大可保住我的清白。

    那晚,意憂兒輾轉難眠。以往,自己是無時無刻想著有朝一日逃離這裏,逃離每日每夜無間斷的訓練。

    這裏景色雖美,卻過於安靜,安靜得給人一種無形的壓抑,壓抑得讓人有些恐懼。如今,將要離開,但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之情,相反,心情更加沉重,有一種淡淡的留戀縈繞在心頭。

    心緒無法安寧,意憂兒索性橫過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走出房門,抬頭便瞥見桃樹下的那抹銀白色身影。

    意憂兒緩緩走近,輕輕喚了聲“師父”。

    他並沒有迴頭,輕手撫摸著滿是褶皺的樹皮,因為麵具遮住了麵龐,看不出他的任何表情,但眼睛裏流露出一絲迷戀,轉眼,眼睛裏的色彩開始黯淡下去,發出輕輕的哀歎。

    轉瞬間,他已坐在旁邊的石桌上:“坐吧!”

    石桌上已擺好茶具,顯然,師父已預知她會來。

    意憂兒對此並不驚訝,畢竟是師父,任何人都無法比擬,任何人永遠都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些什麽,這才是讓她敬畏的他。

    “明日開始,你我便無法安寧了。趁著今晚寧靜的月色,讓我們以茶代酒,作最後的訣別。”說著,端起茶杯一飲而下。

    意憂兒也隨即端起茶杯。心裏一陣心酸,如今外麵的世道正是一片混亂之中,況且古書中記錄,皇宮自古以來便是一個爾虞我詐的地方,後宮裏的紛紛擾擾,嬪妃之間的勾心鬥角。

    自己此去,不知將會怎樣。命運,已是一片渺茫。今晚,確實是一個少有的安靜。

    “師父,我是誰?”那雙美眸中帶著一份炙熱的期待。

    “你便是你。”

    “那我的雙親是誰?”

    “你的父母,早已不在了。”

    “他們是怎麽死的?”

    他突然停住了,偏轉過頭,以一種怪異的目光盯著意憂兒。

    意憂兒低頭擺弄著手中的茶杯,頭也不抬:“怎麽?”

    “沒什麽。”他側過頭繼續煮著茶。

    “十五年前,我尋找媚鐲的主人,經過一片樹林時,聽到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尋聲而去,一塊大石頭後躺著一具女屍,臉上身上布滿抓痕,血肉模糊,條條蛆蟲在身上爬來爬去,觸目驚心,屍首還散發著陣陣惡臭,想必是被惡狼咬死幾日,屍旁不遠處是被紅布纏繞嬰兒的你。”

    說完側過頭望著意憂兒,毫無悲傷之感,一臉平靜,似安靜的湖麵即使被風拂過依舊波瀾不起,一絲讚賞之意不經意的在眼中掠過。

    “一個細作就應該這樣,有心實無心,夠狠,夠絕,否則就會被別人抓住把柄。”

    是無心嗎?

    意憂兒在心中苦笑,作為魂魄時飄蕩那麽久,見過了那麽多的人情冷暖。

    早已褪去了軟弱的蛹。更何況自己本不是真正的意憂兒,又豈會悲傷。

    心中思緒萬千,卻始終沉默不語。兩人不再對語,隻是默默的喝著茶。

    意憂兒辭別,躺在木床上,望著遠方原本黑沉沉的夜晚漸漸露出紅暈,再慢慢泛白,再慢慢一輪旭日從東方升起。

    該來的總會來。

    意憂兒背著包袱走出房門,師父早已牽著馬站在門外。

    “服下這粒藥,它可以讓你的內力不被人發現。”意憂兒拿過藥丸吞入。

    “一路小心。”簡短的四個字,卻隱隱流露出一股暖意。

    意憂兒未言翻上馬背,快馬朝沄湮國奔去。

    馬蹄狂亂,煙塵彌漫,擾人心。

    城門口站著盤查的士兵,對進城的平民百姓進行著搜查。意憂兒在離城口五裏之外的樹林裏下了馬,輕輕在馬背上一拍,馬兒似乎很通人性,悄悄地離開,轉眼間便已消失在樹林中。

    意憂兒隱蔽在樹林之中,趁著城牆外巡視的士兵的不注意,施展輕功,飛進城內。好在這邊的牆內無人,否則會馬上被緝捕。意憂兒不再多想,快步朝客棧走去。

    客棧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卻因意憂兒的出現而靜止。那一瞬,夾菜、嬉笑、扯皮所有的舉止都停住了。眾人之中唯有意憂兒粉紗遮麵,一雙美目眸含秋水,雙目澄清,不僅讓人心生好奇,如此美目下會有著怎樣一副絕美之容。

    “老板,我要一間上等的客房。”聲音如泉水濺在石上般輕囀澄澈,撩人心意,不禁更加讓人按捺不住好奇之意。

    客棧老板頓從迷醉中驚醒:“小二,帶這位客觀到天字號一間。”

    “好嘞,這位小姐請!”拐上樓梯,漸漸消失在眾人的眼中。

    “天字號一間”的房牌映入眼簾。

    “小二,幫我準備熱水。”

    “好,您稍等!”

    不久,熱水便已準備妥當。

    意憂兒揭開麵紗,褪去衣裳,浸入熱水,渾身瞬間舒坦下來。

    熱氣息從桶中升騰起來,環繞在意憂兒身邊,宛如一位騰雲駕霧的仙女從五彩雲上而降,絕美之顏攝人心魂。

    意憂兒慢慢閉上雙眼,帶著兩日的疲憊緩緩沉睡。

    城南口作為都城中最為繁華的地段,每日的行人絡繹不絕,街道熙熙攘攘。

    今日,中央架起一座圓形的大舞台上,舞台上麵覆蓋著火紅色的地毯,再上麵便是各青樓的花魁在比舞,隨輕柔的樂曲緩緩舞動,旁邊是圍觀的幾百眾人,在為自己心儀的青樓花魁而鼓舞,熱鬧非凡。幾十米外的茶樓上忽閃過一抹粉紅色的身影。

    意憂兒從房頂上一路飛來,停在茶樓頂上望著中央的大舞台,心中念道,還好,沒耽誤時辰。隨即趁人不注意又飛下來,穩穩落在地上。

    舞台上花魁比武已經將近尾聲,最後的勝者即將被持上象征花中之魁的金牡丹。

    “慢著!”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圍眾的人群後響起。粉紗遮麵的粉衣女子出現在人們眼中,那雙美目如寒冬裏的一陣寒風,渾身散發著凜冽之氣,不得不讓人退出通道。

    意憂兒緩緩向舞台移步,今日這花魁之王她是勢在必行。

    人群之中響起:“是她,是那位投訴在宜悅客棧的女子。原本寧靜的人群開始嘈雜,議論紛紛,對意憂兒萬般猜測。

    站在舞台中央原本已是花中之魁的青緋盛氣淩人的望著踏上紅毯的意憂兒,環手在胸,嗤之以鼻:“你想與我爭奪這花中之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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