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說來,寧州市區並沒有臨海,往東幾十分鍾的車程才能進入濱海城市東樺。下午三點左右,出海東樺漁船已經迴航,這是隕石襲擊之後他們的第一次出海,結果都是敗興而歸。

    這個時候,漁民們還沒有接到關於撤離的通知,7月22日的海域古怪得緊,雖然風平浪靜,可是信號總是發出茲茲的仿佛被什麽幹擾的聲音,所以大部分漁民沒有去多遠就選擇了返航。

    而就在近海打撈的東西,也讓他們皺眉。

    以前鮮活蹦跳的魚兒沒有就不說了,連撈起來的蝦蟹之類的,都是死物。整個大海就像經過了一場大災劫,所有的生物都死光了。

    看著網裏那一團團惡心的浮屍,漁民們都選擇了扔迴海裏。

    迴來的船,都是空蕩蕩的。

    接近海岸線,他們發現居然有不少監察船正在巡邏,船上無線電通訊不通,那些監察船就用喇叭一遍遍的播放。

    “所有漁船立即停靠!”

    正巧不巧,混在漁船中的,還有一艘走私船。近日世道混亂,他們在各地撈了不少好東西賣。聽到監察船那麽一喊,這些家夥頓時慌了神。沒有停靠,反而裝作沒聽見往遠港駛去。

    可監察船著急了啊,上頭的命令是動員緊急撤離!

    對於濱海城市,這個緊急加了十萬火急的標誌,是天朝最加急的命令。下頭濱海監管部門接到命令的時候,還以為是哪國海上襲擊來了,可這些部門裏誰沒有點上頭的關係,稍微一了解頓時傻了眼。

    從海裏出現的怪物狂潮?

    知道這消息的人,第一時間都是懷疑,這麽匪夷所思的消息又不是拍科幻電影。

    但在小範圍裏有人弄到澳洲怪物登陸的血腥場景後,這些監管部門的頭頭也顧不得事後被徹查的後果,拉著自家人立馬動身往內陸城市逃,不管怎樣肯定都是小命要緊,隻留下一些不明真相的下屬出動監察船。

    監察船裏的也不是傻子,上頭的異常行動,加上他們能接收到的關於所有沿海城市大撤離的消息,他們也巴不得早點離開。

    走私船的異常行為,引得監察船行動,第一時間放大了廣播的聲音。

    這種聲音對於逃者是種警告,對於潛伏在海裏就要蘇醒的怪物們來說,卻如同是唿喚他們的信號。

    一具具死屍從海底升騰起來,順著海浪往岸邊漂移。

    漫長的海岸線

    邊很快就堆積了這些赤潮般密集的東西,海岸的峭壁、沙灘邊等等,都是層層疊疊的這種東西。

    漁船幾乎是從這些之中艱難地停靠,監察船也注意到異常,停船靠岸。

    可惜他們沒有時間再離開,隨著有人驚唿:“那是什麽?!”

    鋒利的節肢很快撕碎了跟前人類的身體,如鱟一般的三米長的怪物衝在第一位。緊接著是如蠶一般的五十公分的黑色的蟲形怪物,見人就鑽入其體內,發出茲茲的磨響。

    怪物來得太突然,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的人都成了他們的美食。

    反應過來的人拔腿就跑,可惜這些怪物看起來身形臃腫,動作卻非常靈活。如狂潮一般,很快將前麵逃亡的人吞沒,展開兇殘的屠殺。

    海岸線不複沙灘的金黃,而變成了一片漆黑,快速爬行的怪物正以驚人的速度往內陸挺進。

    “站著幹嘛?快走!”徐元停住腳步,不管周圍的人跑得怎麽快,姐姐沒走他也不會丟下她一個人離開。

    “有點不對勁。”徐瀟再次往東邊海岸的方向望去,隻覺得心跳越來越快,不停地衝撞她的胸膛,有力而躁動。

    空氣中有種古怪危險的味道,腥,異常的腥。就好像不遠處就是屠宰場,放了一地的死豬血那種讓人難忍的臭。

    徐瀟摸了摸自己的背包,望著徐元:“不行,火車站離我們家太遠了,來不及,火車的速度恐怕也來不及。”最後一句她的聲音很低,因為她自己都說不明白,為什麽會覺得火車的速度都不夠。

    徐元:“坐汽車更不可能。”

    他隨手一指,那些汽車在馬路上橫七豎八堵在一起,完全不聽交警疏通。

    徐瀟想了想:“走,我們去坐飛機。”

    “你確定?”徐元默然片刻,黑亮的眼睛死死盯著徐瀟,“現在想要離開的人非常多,機場恐怕不一定有航班。”

    徐瀟:“總得去試試。現在汽車堵了路,火車站又遠,隻剩飛機了,再不早點離開就來不及了。”

    徐元眼帶疑惑:“你在慌什麽?還有這麽多人都沒出城。”

    徐瀟一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一切都源自她的某種直覺,那是種感覺很真實,卻又沒有任何事實可以證明的東西。

    徐元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就知道你麻煩事情多。走,去機場,雖然我認為飛機不

    見得就能最快離開。”

    但是他還是聽她的安排。

    徐瀟點了點頭,看著徐元的單薄修長的背影,心裏微暖,他就是這樣,口氣不好,卻從不會質疑,哪怕徐瀟說不出原因,他也會很直接的選擇相信她的話。

    “等等。”徐瀟又站住了。

    徐元繃著臉,語氣不悅:“還有什麽事?”

    “不行,我們不去機場,你沒有證件,過不了安檢。”

    徐元聞言,臉色卻變得緩和,他腳步沒停,頭也沒迴地說:“我還以為你想丟下我單獨跑。”

    說著他輕嗬一聲,笑聲很低很短:“是我忘了,你的記性就是個老年人,連我是個來曆不明的家夥這事都給忘了,我怎麽可能有身份證件去坐飛機。”

    徐瀟一使勁,緊緊握住他的手,正色道:“什麽來曆不明?我說過,你是我弟弟。”

    沒想到徐元卻沒有聽她的話,眉頭擰起,嘴裏嘀咕了句“誰是你弟弟”,前進的方向並沒有改變。

    “徐元!”

    “別廢話,”徐元說道,“火車站我都能經常混進去,機場也有辦法。”

    見徐瀟擔心地看著自己,徐元揚起了手臂。

    “看看我的手指,別忘了從前我是做什麽的。”

    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隻剩孤零零幾根留在徐元的手掌上,平時他總會有意無意地掩飾住自己的殘疾部位,徐瀟知道,他自尊心很強,其實並不願意給別人展示他的缺陷。

    他都做到這步,徐瀟也不是矯揉造作的人,她警惕地再次往東方望去,跟上徐元的步伐。

    徐元順著她的目光往東邊看去,什麽也感覺不到。

    他心裏也有疑惑,她到底在畏懼什麽?

    可待姐弟倆趕到地鐵口,才發現人群已經排起了長隊,持槍的武警維持著隊伍的安定,隊伍中的人們不耐煩地張望著前麵,可惜半天都沒有移動過。

    姐弟倆忘記了,去火車站最快捷的,也是地鐵啊!

    望著那些拎著大包小包的人,有的人甚至還背著自家的米糧出門,徐瀟和徐元對視一眼,沒有加入排成的長龍隊伍裏。

    排隊的人多又密集,到處都能看見三五成群的熟人在聊天。

    “嗬,老李啊,你居然啥都沒帶,我看你半路吃啥。”

    “你們這些人,搬那麽多吃的幹嘛,我跟你們

    說,根本沒有意義,行動不方便不說,你一個人又吃得了多少,還是要像我,看看,我包裏都是藥,輕便又實用。”老李得意的仰頭笑。

    不過他的行為,頓時引來眾人哄笑。

    “你以為你背的是藥店啊,家裏常備的那幾種帶出來,有什麽用?還帶急救包紗布,你以為是地震啊,大家都斷胳膊少腿的?”

    “不過說實在的,我們到底為什麽突然撤離啊,你們不知道我們那個居委會主任,一副大嗓門把硬生生打斷我的午休拖我出門。動員的陣勢這麽大,不會真的要打仗了吧?”

    ……

    徐元眼珠子一轉,拉了拉徐瀟的衣角:“跟我來。”

    “去哪?”

    “趕緊找輛自行車騎過去,不然你以為現在還有公交給你坐?幸虧咱們家距離機場不遠,就幾公裏的路程。”

    徐元的記性很好,特別是一些家附近的貴重大件物品的位置,踩點觀察,已是多年的習慣。他拉著徐瀟在人群裏奔走,很快就在街邊小巷子找到幾輛半新的自行車。

    “我去開鎖。”

    徐元想也沒想就走了過去,見徐瀟盯著自己,他額外解釋了句:“它們的主人隔三岔五才會過來,今天剛好是他們不在的時間。”

    沒想到徐瀟隻是搖了搖頭,揮手把徐元趕到一邊:“不用你來,站一邊去。”

    隻見她怎麽用力,雙手一扯,在徐元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自行車鎖就那麽如紙帶般斷開了。他知道她力氣變得不同,但絕對想象不到會到這種地步,緊密咬合的鎖居然碎裂成幾條!

    “哐當”一聲,徐瀟把斷裂的車鎖往地上一扔,車直接塞到弟弟手裏:“趕緊走。”

    徐元眨了眨眼睛:“警察應該慶幸不用抓你,不然誰關得住你。”

    徐瀟給了他一個腦門暴栗:“再廢話我就真的把你給丟下!”

    眼見她就這麽自顧自蹬著車往前騎,徐元一咬牙,腳下狠狠一蹬,自行車迅速地衝到她身邊去。

    徐瀟開始還在他身邊半步遠的位置,慢慢的她的速度越來越快,徐元甚至隻能用最大的速度才能跟上。

    街道上各類型號的汽車已經擠成了一堆,碰撞擦傷的車輛橫在路中央的不少,這也給哪些駕車離開的人造成了不少阻礙。特別是機場高速這條路,簡直排起了車輛的長龍。

    沒辦法,市領導、城市內各商賈富人接到消息

    的時間不比市民早多少。

    這次的災難太過突然且不可思議,前麵還沒有從隕石災禍的救援中緩過神來,現在馬上被下達了撤離指令。而這些人和濱海監管部門頭頭們一樣,獲得了怪獸湧上陸地的影像資料,基本都是第一時間考慮飛機逃離。

    可誰也沒想到,越是想要逃,越是難,排成長龍的車輛生生地堵在了路上。

    堵在車輛裏的人本來正在焦急地按著喇叭,可沒想到窗外嗖的衝過兩個急速騎車的身影。

    花……花眼了吧?

    愣神的人再次眨眼的時候,那兩道身影已經快如閃電的越過了他們,很快變成兩個黑色的小點。

    高度蹬著自行車對徐瀟來說,並沒有想象的勞累,不是負擔,反而讓她有種加速飛起來的舒暢。

    她相信,如果自己願意,完全可以將弟弟甩開一大截,還可以有更快的速度。

    此時她身體裏那些狂躁的,激蕩的力量,被漸漸激發出來,讓她整個人都陷入一種玄妙而狂熱的狀態。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已經聽見了越來越近,聲響越來越大的嘶吼聲。

    這種聲音還伴隨著許多東西爬行時與地麵摩擦的沙沙聲,極速狂湧而至。

    連用盡全身力氣蹬著車的徐元,都聽見了那些異常的聲音。

    “你聽到那些聲音沒有?”他喊道。烏黑的短發已經被汗水浸濕,緊緊貼著額角,豆粒大的汗珠吧嗒吧嗒地從他的額角往下滑落。

    徐瀟心中一緊,隻是聲音,就已經讓她體內的力量不受控製的沸騰起伏,思緒之間,她突然單手抓住旁邊徐元的自行車把手:“抓緊!”

    “唔?啊——”陡然的加速讓長期繃著老成表情的徐元也不由自主地發出驚叫。

    八公裏,整整八公裏,直到她停下的時候,徐元臉色都有些發白,渾身發冷。

    她居然就那麽一手抓著他的車在高速道上穿梭,並且恰到好處地躲閃開那些堵在路上的汽車。到最後,徐元已經看不清楚周圍的景象,隻聽見耳邊唿唿的風聲,並且艱難地唿吸。

    看了看時間,不到十分鍾時間,他們已經到了航站樓前,按照距離,剛才時速起碼一百公裏,居然比汽車還快?!

    徐元大口大口喘氣,看著姐姐半天說不出話來。

    徐瀟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幹脆不說話。血液都沸騰的感覺,她無法訴說。高速運動中,她

    仍舊可以清晰判斷前麵的詭異動態視力,她也無法開口。

    最後徐元順過氣,白了她一眼,喘道:“下次再這樣……麻煩給我……先說一聲……”

    徐瀟抿了抿唇,嗯了聲。

    機場內部的秩序遠比街道上更混亂,來這裏的都是收到各種消息的知情者,他們比一般市民更加急於離開這麽危險的地方。

    整個候機大廳地上到處是雜亂的東西,被無數人踩來踩去,此時已經沒人理會那些身外之物,他們絕望地望著嚴陣以待的軍隊控製的安檢入口,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離開。

    徐瀟兩人進來時,機場大廳廣播正在一遍遍廣播:“請滯留的旅客主動排隊等候,現在是臨時緊急狀況,所有旅客免去登機手續辦理,由安檢入口直接登機。”

    姐弟倆對視一眼,徐瀟對徐元說:“如果十分鍾後我們還不能進去,我們騎車出城。”

    寧州市區內部,此時卻陷入了一片恐慌。

    由於臨近濱海城市東樺提前引發了怪物潮,寧州比起天朝其他沿海城市,早了二十多個小時麵臨第一波衝擊。

    東樺市的情況變化太快太突然,在部隊反應過來的時候,整個城市已經成了廢墟,空曠的街道上灑滿了人血和碎肉。

    而怪物們並沒有因為飽食這一頓停止它們前行的腳步,它們在東樺市內停滯了不到半小時,便繼續向內陸挺進。

    這個時候還沒有出城,滯留在寧州市內的市民,清晰真切地看見了戰鬥機的密集出動以及一枚枚導彈打擊時在遠處爆炸的刺眼火光。

    世界大戰了嗎?

    很多人第一反應是這樣。

    那些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逼得他們終於意識到事態危急,倉惶地向城外逃離。

    徐瀟此時的聽力以及達到一種無法理解的強度,在機場待了不到十分鍾,導彈打擊的爆炸聲突兀地響起,接近著灌入她耳中的,是人們的慘叫聲,淩亂的跑步聲,警報聲以及大型建築倒塌的聲音。

    最為清楚的便是伴隨著人類的*被撕碎時的沙沙響聲。

    因為隨著這些爬行生物摩擦聲的密集,徐瀟身體裏的力量也更加蠢蠢欲動,像是雀躍歡唿它們的到來。

    她喘著氣,身體因為極度的自控而不住顫抖。

    徐元第一時間注意到她的異樣,趕緊扶住她。

    可這一扶不要緊,觸手便感覺到她更

    高的體溫,徐瀟那張白皙的臉,仿佛染滿了一層胭脂,她的一雙眼睛也布滿了水霧,水霧下全是通紅的血絲。

    徐元心想,果然高燒還沒退,他得想辦法擠到有水的地方去給她涼敷。

    看著四周擁擠推搡的人群,他又不放心留下她一個人,怕她支持不住倒下後,被人群就這麽踩踏了。

    “早知道會這樣,剛才逞什麽能。”徐元嘴裏抱怨著,卻把背包掛在了胸前,然後將徐瀟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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