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度在仆人麵前,此刻竟然捂著胸口,急促地喘息幾口,像是驚慌之下,勉強鎮定心神。


    緊接著,因為梁度住在後院,所以隻聽到前院門開聲,之後隱約有對話聲,接著再沒有其他動靜。


    梁度這才像迴過神來,看著仆人,驚懼之下問道:


    “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兒麽?”


    那仆人沒有任何隱瞞,直接開口說道:


    “我家主人讓我帶郎君去別院暫避,省的有人打擾到您。”


    “避?”梁度卻是一愣,“避什麽?難道你家主人有什麽仇人找上門了?”


    那仆人保持著木訥模樣,並沒有什麽情緒波動,繼續呆立在黑暗裏,像是一尊隻有嘴巴會動的石像一般。


    “郎君方才也聽到了,有惡客上門,主人怕打擾郎君休息,實在是對不住您,所以讓我來接您去別院休息。”


    “有人來搗亂?”梁度蹙起娥眉,“那需不需要我去助威?雖然我沒什麽本事,但是多個人也可以壯壯聲威。”


    “我家主人說了,不必打擾到郎君,所以……”


    這仆人石頭般的臉上,終於有了別樣的表情,像是沒有想到梁度如此俠肝義膽。


    不過,他並沒有改變主意。


    “郎君,您還是不要讓小的為難,跟小的去別院休息吧,不然事後老爺怪罪,我吃罪不起。”


    梁度這才沒有為難仆人,乖乖跟在仆人後麵,臉上還是有些好奇,好像在擔心闖入宅院的惡人。


    ………………


    老者惡詭前院。


    老者詭物此刻陰沉著臉,看著對麵的男子,神色滿是不爽。


    如果梁度在這裏,恐怕會有些驚訝。


    因為此刻來人竟然身著道袍,仔細一看,這道袍和方休所穿過道袍,極為相似。


    “你來幹什麽?”


    “長夜漫漫,有美食佳肴,我來和你作伴,豈不美哉?”


    “豈有此理!”


    這老者詭物聽到這,臉都氣得通紅。


    “這世上怎麽有你這般厚顏無恥之詭?!”


    聽到這句話,這道士模樣的詭物,依舊臉上帶笑,絲毫沒有什麽不好意思之神色。


    “行了,你這老詭打什麽主意,我難道不知道嗎?酆都很久沒有新詭出現了。


    城主明令咱們不得自相殘殺,當年為此城主可是沒有一點手軟,所以咱們才老老實實。


    可是現在,也不得不說老詭你運氣好,膽大心細,竟然發現了外來之詭,實在是厲害。


    不過,誰叫我當時在場呢?老詭你也是得意忘形,竟然沒有發現我就在一旁。


    現在,咱們扯皮就沒什麽意思了,要不然,相不相信我隻要吼一聲,你啥都撈不著?”


    聽到這,老詭神色越發陰沉,可是他心裏卻知道道士詭物說的一點也沒錯,這麽僵持下去,吃虧的是自己。


    隻怪自己實在太過興奮,竟然忘了查探周圍情況,大意了!


    看著老詭神色接連變換,道士詭物一點也不著急,反正飯菜已經上桌,他一定要占的席位,吃上一口。


    大不了,掀翻桌子,誰也不要討好。


    果然,老詭神色雖然難看,最後還是點點頭,而後讓道士詭物跟在身後,往別院而去。


    “等會兒一切聽我指示,不要擅作主張。”


    “行,我都聽你的。”


    …………………………


    此刻道士詭物跟著老者詭物一起到了別院,道士詭物一看到梁度,眼睛不由一亮。


    梁度此刻卻像有些奇怪,看著老者詭物,而後走到一邊小心詢問。


    “老丈,你仆人不是說有惡客上門嗎?這是……”


    老者詭物臉色絲毫不變,“不錯,不過這是我的好友,來幫我對付仇家的。”


    “哦,原來如此。”


    梁度像是相信了老者詭物的話,這時候那道士詭物看著梁度燦爛一笑。


    “郎君如何稱唿?”


    好像是因為之前敲門聲驚嚇到了梁度,所以他此刻還耿耿於懷,冷臉應到:“小子梁度。”


    道士詭物看著梁度的不爽臉色,對此卻是不以為意,笑依舊著說道:“原是梁度小郎君當麵。”


    梁度看到道士笑臉相迎,也不好意思再冷麵相對,此刻再老者詭物招唿下坐下,而後,他覺得道士詭物可能真的是老者詭物的朋友。


    因為道士詭物一點也沒有見外,囔囔著趕路過來幫忙,現在還是饑腸轆轆。


    老者詭物無法,隻得在房中備下酒菜,而後老者詭物家那些呆滯的仆人,再次迅速上好飯菜。


    此刻,老者詭物拿出一個小酒壇,揭開蓋子,頓時醇厚的酒香溢滿室中。


    老者詭物為兩人一一斟滿,開口要調節下氣氛:“不是老朽自誇,我這酒……”


    “老丈不必掛懷,我沒有生氣,不用如此客氣。”


    梁度開口,讓老者詭物心裏忍不住感歎,果然還是雛鳥,自己那裏是因為打擾他休息而不好意思。


    自己這麽殷勤,隻不過是因為想要灌醉梁度,而後和道士詭物商量怎麽解決梁度而已。


    這時候,誰知那道士詭物卻突然開口,“你這小氣鬼,貧道算不得貴客,也不能用這等劣酒糊弄吧?”


    說罷,道士詭物從腰間解下一個葫蘆來,順手喝了一口酒,大是暢快。


    梁度看到這,又忍不住皺起眉頭,老者詭物連忙開口打岔,以防兩人再起衝突。


    “行行行,”老者詭物看著道士詭物得意地晃動小葫蘆,嘴上討饒“你的才是好酒,行吧?”


    梁度聽到這,知道是老者詭物大度,不過不得不說,這道士詭物手中的酒,的確比老者款待的酒更香。


    道士詭物聽到老者詭物認輸,直接哈哈大笑,而後抬手就給梁度倒上一杯。


    老者詭物看到這,臉色一變,就想要開口阻止,誰知,梁度卻是嗤笑一聲。


    “本來因為老丈款待,我不便說什麽,可是你這道士好是無禮,今天我不得不給你一個教訓。”


    說著,梁度竟然也掏出了一個酒葫蘆。


    老者詭物看著有些眼熟,這不是自家酒葫蘆的樣式麽?


    不過老者接著就搖搖頭,梁度一直在自己的監視下,怎麽可能拿到他家的酒葫蘆。


    想來,這隻是巧合罷了。


    梁度像是根本沒有看到老者詭物的詫異神色,把道士詭物倒給他的酒直接撒在地上。


    道士詭物也不生氣,他也有些好奇,不知道梁度這是在賣什麽關子。


    但見,梁度這時候倒出的那杯酒液渾濁發黃,還一點酒香味都沒有。


    這算哪門子好酒!?


    道士詭物和老者詭物同時有些目瞪口呆,這新來的雛鳥莫不是傻子不成?


    道士詭物還以為能見識到什麽瓊漿玉液,原來是個大言不慚沒見識的鄉巴詭。


    “不信我的酒是絕世好酒?”


    道人詭物的鄙夷堂而皇之擺在臉上,於是梁度似乎被他激起了蠻渾性子,端起酒杯就往道人臉上塞去。


    “那你親自嚐嚐再說話。”


    道人詭物被這突兀的動作嚇了一跳,條件反射下,抬手一巴掌就扇了過去,正落在梁度遞酒杯的手上。


    梁度這隻手被道士詭物拍後一歪,酒液瞬間潑灑出去,濺了自己一臉。


    場中氣氛立刻變得尷尬且怪異,始作俑者的梁度先是尷尬,而後施施然坐迴去,老神在在。


    “這可不怪我,這都是他自己動手才搞成這個局麵。”


    目睹道人詭物狼狽的老者詭物,一動不動,默不作聲,而道士詭物隻抬起寬大的道袍袖子,低頭擦拭。


    片刻之後。


    老者詭物打了一個圓場,用他一貫和善的語氣說道:


    “都是小小意外,大家無需介懷,喝酒而已,管他什麽好酒差酒,大家開心就好。”


    梁度像是被老者詭物大度感染,連連點頭,扭頭準備道歉。


    “對不住……嘶!”


    話沒說完,梁度就倒吸一口冷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前是怎樣的臉?!


    隻見之前也算英俊的道士,此刻嘴唇外翻著,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鼻子塌陷著挪到了額頭!


    醜陋至極。


    原來剛才潑酒之後,道士擦拭酒液時,竟將自個兒的五官擦得扭曲移位。


    此刻,道士詭物恍若不察,隻是聲音有些怨毒。


    “果真好酒。”


    也許是感受到道士詭物的怨氣,梁度立刻移開目光,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昏暗室內,場中突然卻是一片詭異的平靜。


    直到,道士詭物冷笑一聲


    他終究是瞧出端倪,他輕唿一聲,抬起袖子嗅了嗅,而後一臉嘲諷。


    “忘川水?原來如此。”


    原來,這酒是梁度利用自己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覺用老者詭物家的酒葫蘆,裝了酆都護城河的河水。


    道士詭物被這忘川水一潑臉,皮肉立刻受到了腐蝕,他這時候竟然平靜至極,甚至絲毫不見外,招了招手,讓老者詭物家的仆人遞來一麵銅鏡。


    老者詭物這時候也沒有說話,好像一點都不在意道士詭物的逾越之舉。


    道士詭物對著這鏡子,左右看了幾遍,便唉聲歎氣好幾迴,好似美麗的姑娘,瞧得自個妝容化了一般。


    道士詭物歎氣以後,終於不住伸手在臉上小心捏揉,可惜忘川水效果太強烈,他捯飭了好半天,最終也不過還原了三分人樣。


    最終,道士老鬼放下鏡子,幽幽一歎。


    “你這年輕人好不曉事,這張臉可是我花費了不少詭錢請大詭使畫的,你這下卻是壞了我這幅好麵孔。”


    要看著氣氛要變得糟糕,老者詭物連忙出來打圓場。


    “無妨無妨。”老者詭物一邊示意梁度把葫蘆收迴去,一邊語氣輕鬆得好似嗑家常對道士詭物說道,“你這麽兇幹嘛,一張臉而已,下次再去請大詭使再塑一次不就成了?”


    老者詭物安慰梁度這不是什麽大事,一邊使勁給眼色,讓道士詭物先忍耐下來。


    可是,道士詭物明顯已經沒有了耐心。


    “那可不成。”


    道士詭物轉過臉來,陰沉笑道:“本就是一時口腹之貪,何必這麽多歪歪繞繞,老家夥,夜長夢多,咱們可別忘了咱們想做啥。”


    說著,道士詭物忽然一轉頭,把那三分人樣的怪臉,惡狠狠對著梁度,滿是兇厲。


    梁度像是不明白是怎麽迴事,迴頭就看到老者詭物慈祥的臉,已然滿是陰沉。


    梁度像是這才明白是怎麽迴事,立刻發出一聲尖叫,快速後退想要離開。


    可是,有老者詭物仆人看著,他又能去哪?隻能蜷縮在牆邊,一臉警惕地看著老者詭物和道士詭物。


    “郎君莫怕,你家裏長輩沒跟你說,出來後要小心嗎?”


    這老者詭物又換上了滿臉的笑容,但在此刻,卻顯得別樣的恐怖怪異。


    “老朽隻想嚐嚐你的肉嫩不嫩。”


    “嚐嚐?老詭你就別扯這沒用的了,咱們既然要分食增長陰壽,何必這麽婆婆媽媽?”


    道士詭物冷笑一聲而後竟然,端起之前的酒杯,走到梁度身邊,一臉的陶醉。


    “沒有印記的小家夥,你怎麽敢這麽招搖,這不是找死麽?這裏是酆都,真以為有好詭啊!?”


    “哎呀,你這說的什麽話,別嚇到了年輕人,給其他人碰到他多浪費,這都是緣分啊。”


    老者詭物和道士詭物一唱一和,眼睛裏滿是得意,但老者詭物裝模作樣歎了一口氣。


    “你也是,怎麽就老是不聽老人家的好意呢?本來還想多給你一點補品,好更加美味,藥效更強,讓我們增加藥效越多。”


    老者詭物很明顯是真的有些可惜,要不是因為這,他哪裏會讓梁度吃好喝好,浪費這麽多精力。


    可是,誰知道這小子心高氣傲,惹怒了道士詭物,場麵已經完全變成死局。


    “行了,別婆婆媽媽了,說那麽多幹嘛,就讓我們好好享用這細皮嫩肉的雛鳥吧。”


    道士詭物很明顯有些急不可耐,老者詭物自然不會拒絕,畢竟事到如今,不得不下手


    “既然如此,小郎君,那老朽便隻有得罪了!”


    老者詭物話音剛落,也不用他和道士詭物親自動手,,周遭侍立的仆從已圍攏上來。


    那老者詭物和道士詭物迴身坐在席上,老者梁度,已然是甕中之鱉。


    他們甚至還倒上了之前的美酒,神色間滿是暢快。


    這可是增長陰壽,還沒人追究的美事啊。


    隻能說自己運氣好的不得了。


    道士詭物陰狠看了一眼牆角像是嚇傻的梁度,開口吩咐那些仆人。


    “小心一點,別弄壞了,我還要用他的心肝佐酒呢,也不知道他配不配得上這美酒!”


    話語間,道士詭物看來看來對梁度拿忘川水諷刺自己美酒的話,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老者詭物也沒有說話,再也沒有之前的笑臉,隻有滿滿的貪欲。


    就在此時,角落突然傳來兩個字。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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