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渙想了想,他要去找倦哥玩去! 結果今兒沈倦這裏有客。 林渙站在門口聞了聞,裏頭有一股酒香。再一聽,裏頭的人已經喝高了,不過聽聲音,好像是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陸信。 陸信大著舌頭:“好兄弟,咱們得有好多年沒見了!想當年你能把國子監鬧得一天都不安生,如今卻穩重起來了?” 沈倦的聲音淡而平靜:“人總歸會長大的。” 林渙聽了聽,倦哥說話的語調比起往日裏慢了一些,大約也喝了不少的酒,不然也不會發現不了他站在門口。 他想了想,去叫沈家的下人:“備兩份醒酒湯來。” 吩咐完了,他才又轉迴去,剛準備敲門,正聽見裏頭陸信問起:“說起來,你怎麽收了這麽個小徒弟?還護短的很,我瞅著你替他擋了不少的事,也從來不告訴他。” 裏頭沈倦停了一會兒,酒盞的聲音有一瞬間的停滯,過了沒多久,沈倦沉悶的聲音響起:“他同我曾經很像。” 往事如畫卷一般展現,隔著經年,沈倦仿佛從他身上看見了自己。 陸信想了想,笑著說:“是有點像,你要不說,我還以為他是你兒子呢。” 沈倦:“……我哪來那麽大的兒子,想什麽呢?” 陸信應該也有點喝醉了,這會兒也不聽他說話,自顧自言語:“真論起來,你這小徒弟比你小時候可活潑多了,看著也更討喜,不像你,現在就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粗俗。”沈倦又給他倒了一杯酒說,“他打小兒就有父母朋友寵愛,性子也嬌縱些,不過,嬌縱卻不任性,是好的。” 陸信一飲而盡:“還不是你也慣的!” 他們倆絮絮叨叨說些往事,林渙倒不好再進去了,隻坐在外頭長廊下發呆。 沈倦他們是開著窗戶喝的酒,偶爾有隻言片語塞進林渙的耳朵裏,他不由問起直播間:“我哪裏就嬌縱了嘛?” 【銀翹片:一點點,隻有一丁兒點。】 【白菜豆腐腦:比起嬌縱,我更在意的是倦哥居然說你和他小時候很像誒?真的像嗎!其實我一直覺得倦哥特別嚴肅正經,哪怕唐先生說了倦哥小時候調皮地能把國子監掀過來,我依然腦補不出來。】 【紅樓我來啦:我也腦補不出來……我心裏的倦哥已經是個成熟穩重的大人了嗚嗚嗚,真想看一看倦哥小時候是什麽樣的。】 【豬都跑了:切!反正也看不到嗚嗚哇哇我也想看!肯定和歡寶小時候一樣可可愛愛!】 林渙摳摳手:可惡,他也好想看! 正這麽想著呢,裏頭陸信大約是真喝多了,咣啷的一聲,酒壺跌了一地,他說:“真想讓你迴到小時候……” 沈倦摸到酒杯,將杯中殘酒一飲而下,然而輕輕搖了搖頭:“現在這樣很好。” 壞人已經得到了懲治,他的內心很平靜,隻有足夠平靜的內心才能去平和地接受下一段人和事的進入與融入。 真要換成小時候,他一直是這麽個性子,也不知道會嚇跑多少人,那麽調皮,偶爾有些惡劣的性子…… 他怕把歡寶嚇跑了。 他仍舊惦記著剛見麵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控製不好自己的脾氣,感受不到別人的善意,頗有點目中無人的性格。 才見麵沒多久,就把歡寶氣成那個樣子,小孩家家的,也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迴。 他這麽想著,信眼看了一下窗外。 難不成是喝多了,怎麽好像看見了歡寶? 他眨著眼睛,被酒精蒙蔽的大腦有點呆呆的。 然後他就看見歡寶站起來了,趴在窗台上,像是很多年前那樣,他趴在窗台,雙手緊握著棱邊,眼巴巴盯著他喝藥的樣子。 沈倦遲鈍地眨了眨眼睛,又慢吞吞站起來,走到了窗戶邊上。 林渙仰著頭有點迷惑:“倦哥?” 他在外頭站的有點腿麻了,這會兒耷拉著趴在窗台上,倒和小時候有點相像。 他要伸手扶一把沈倦。 結果沈倦伸出手,把他的手拂開了,然後遵從自己的內心,在他的小冠上輕輕捏了一下。 一邊捏,還一邊說:“嗯……?怎麽硬硬的。” 他捏的不是一小坨發髻嗎? 林渙簡直哭笑不得了。 倦哥喝醉了怎麽呆萌呆萌的? 沈倦不知道他在吐槽自己,他仍舊捏著林渙的小發冠,心裏想著——這小孩兒偷偷地看他喝藥,也不肯進來,就躲在這裏,難道不知道他發現了? 他的發髻都從窗台邊上冒出來啦! 林渙捂住了腦袋:“倦哥輕點!我剛換的!才戴了一迴呢。” 沈倦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鬆開了手。 林渙鬆了口氣:“您等我一下,我扶您迴去休息。” 他從門口進去,叫小廝拎著陸信去客房,自己撐著沈倦迴房間。 他是握住了沈倦的腰,頭頂上了他的胸膛,林渙才發現自己個子比起倦哥來說,實在有點矮了。 矮了快一個多頭呢! 也幸好倦哥喝醉了也知道聽話,讓抬腳就抬腳,說脫衣服就乖乖脫衣服了。 林渙給他喂醒酒湯、脫鞋、擦手擦臉、換衣裳,然後把他扶到了床上。 沈倦已經睡著了。 林渙趴在床邊上,看著沈倦緊閉的雙眼。 他還有一點點記仇,惦記著倦哥揪他發髻的事兒,悄悄地伸手摸了摸他的睫毛。 沈倦的眼睫顫動了一下。 下一秒,他睜開眼,平日裏內斂的眼睛這會兒睜大了,認出了人:“歡寶?” 林渙正要應下來,沈倦卻又閉上了眼睛,然後習慣性地把林渙拽進了被窩裏。 剛剛林渙給他洗手洗臉的時候不小心打濕了衣裳,這會兒已經把外裳給脫掉了,就這麽滾進被窩裏也不礙事。 林渙想了想,索性窩在被窩裏了。 之前林渙都是睡得死死的,然後被沈倦抱進被窩裏頭睡覺,這迴難得,沈倦睡了,他卻還醒著。 而且短時間裏還睡不著。 他隻好湊近了看沈倦睡覺。 看著看著,他忍不住想,倦哥皮膚真好——倦哥鼻子好挺——倦哥嘴也好好看! 最後,倦哥的睫毛好長好多。 他忍不住數起倦哥的睫毛來。 一根、兩根、三根。 …… 倦哥的睫毛真多! 他悄悄屏住了唿吸。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的自然反應,林渙一躺到倦哥旁邊,他就困了,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想睡覺了。 半夢半醒的時候,他意識到了自己好像在做夢。 夢裏的倦哥還沒長大,和三歲的自己一樣高,他臭著臉坐在樹幹上,樹底下站著一圈兒的人,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孩。 小孩們手裏都捏著石頭樹枝,一邊朝樹上砸石頭,一邊用樹枝去戳在樹上坐著的沈倦。 林渙聽到他們在罵小小的沈倦:“你這個壞東西!喪家星!倒黴蛋!” 小小的沈倦坐在樹杈上,發出略略略的聲音:“有本事你們就爬上來,沒本事就把你們的臭嘴給我閉上!不然等我下去了,我就把你們都打一頓!” 底下有個小孩哭道:“我剛剛爬了!都爬上去了!他把我踹下來了!我頭上摔了好大一個包!痛死我了!” 林渙剛剛就看見這丫拿了塊超大的石頭在砸人,生氣地想,就踹你就踹你,誰讓你欺負人! 小沈倦翹著腿坐得高高的,也說:“就踹你了怎麽樣?你再哭,等我下來我把你揍的你爹娘都不認識你!” 樹底下這堆小孩大約都被沈倦揍怕了,聽了這話,知道沒辦法再欺負這個小孩了,頓時作鳥獸散地跑開了。 小沈倦坐在樹上,過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扶著樹幹往下看了看,見那群小孩都沒迴來,才把胸口那點緊張的氣給鬆下來。 然後就皺緊了眉頭:“怎麽下去嘛!” 他才學會了爬樹,還沒學會怎麽下去呢…… 林渙的意識呆在空中,看著小小的沈倦坐在並不算太高的樹杈上發著愁,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地開始摸索著往樹下爬。 他動一下,林渙的心就跟著跳一下,急得直想罵人:“你倒是飛啊!以前不是能帶著我飛樹杈子上嗎!” 然而小沈倦打定了主意慢慢爬。 林渙從最開始擔驚受怕,到後麵著急上火,再到平靜無波。 小沈倦終於從樹上下來了。 他輕輕摸了摸樹幹:“謝謝你救了我哦,不過我現在要迴去啦,明天再給你澆水。” 林渙看著他往遠處的小村莊裏跑。 已經到了吃飯的時候了,剛剛那群跑出去的小孩都迴來了,看見小沈倦都齜牙咧嘴的。 小沈倦挨個瞪了迴去。 他跑進了一個院子裏。 林渙正好奇地看周圍的擺設呢,就看到一個農婦打扮的人跑出來,叉著腰罵:“一天天就跑外麵野!家裏的活一點都不沾手!難不成我們白養著你?!吃飯的時候就知道跑迴來了!還不滾去幹活?今天不把柴火劈了,別想吃飯!” 林渙瞪大了眼——敢這麽欺負他倦哥?! 夢境裏,他沒有實體,沒有意識,他試了一下,努力了半晌,才搬動了一顆小時候扔到了那個農婦腳底下。 “哎喲!” 這人摔了個大馬趴。 林渙高興起來——有用的!他能動耶! 小沈倦歪著頭看摔在地上的人,輕輕地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