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笑著說:“他們弄他們的,與咱們有什麽相幹?”  她指了指桌上擺著的螃蟹。  “這還沒到吃螃蟹的季節,我左思右想又不知道該拿什麽招待你們,正巧兒下人送了一簍子張牙舞爪的螃蟹上來,看著也還算過得去,就叫人捆了上蒸籠蒸得透透的了,你們嚐嚐味道怎麽樣?”  夫人們看著小桌上擺著的螃蟹,原先張牙舞爪的又怎麽樣呢?還不是叫人收拾了送到桌上了嗎?  她們定下了心,笑著說:“倒饒了夫人的好螃蟹吃!如今市麵上的螃蟹還少呢,難為夫人挑出這麽大個兒的,要我說反正咱們都是女人家,幹脆一起喝一盅,也受用受用這螃蟹罷!”  另有人說:“便隻許他們溫酒煮青梅1麽?快快兒的叫人上青梅酒來,咱們也論一論天下!”  眾人哄笑。  秦婉果然叫人送了溫溫的青梅酒上來,又叫人把小孩子帶下去玩,吩咐說:“今兒的螃蟹叫他們吃吃腿肉就罷了,別的不許上,叫人送些別的點心,讓嬤嬤們看著。”  她又想起什麽:“不許讓那些身邊跟著的嬤嬤奶娘喝酒,叫她們仔細看著各家的孩子們。”  婁氏這會兒不在,封氏坐在她旁邊,聽見她吩咐就誇:“還是你心細些,我聽有些人家並不禁止他們飲酒,一個個下了差就聚在一塊兒喝酒賭博的,反倒耽誤事兒。”  秦婉說:“要麽怎麽說那些個人是壞家的根本呢?”  她們自在飲宴。  這莊子是方圓百裏裏最大的一個,往日裏也有路過的人來借一碗水喝或是借住一晚的,秦婉都讓莊頭許了的。  裏頭夫人們飲宴,莊頭恐怕有人衝撞了,自個兒就坐在外院裏喝茶吃點心。  正喝著呢,來了個莊戶稟報:“外頭來了對人,說是路過,想借住。”  莊頭問:“多大年紀,是男是女?”  莊戶說:“一大一小都是男的,大的瞧著三十四十左右,小的看著才十來歲。”  莊頭便出去看了。  原是一個中年人帶著弟子遊曆山水,恰好路過姑蘇,大的那個蓄著胡須猜不準年紀,小的那個身姿板正,一雙眼睛清亮有神,整個人便如浸了水的青竹兒一般。  莊頭見過的人也不少,猜出他們身份不凡,問道:“敢問閣下哪裏人?”  “在下出自洛下沈氏,沈傾,這是我侄兒,也是我弟子,沈倦。”第19章   魏晉時候若說一句洛下沈氏才風光,如今也不過被好奇看了一眼。  莊頭想了想說:”借住可以的,隻是我們家夫人正在後邊院子裏宴客,來的都是女眷,還請大人隻在前院活動,不要衝撞了女眷。  沈傾頷首。  他們二人收拾了行李搬進了前院。  房間倒也寬敞,沈倦動作利索地打掃屋子,沈傾就坐在窗邊往外頭看,支起來的窗子向外開著,風景正好是那一叢叢火紅的玫瑰。  “這家夫人倒是雅致。”  沈倦悶著頭不說話,聞言點頭。  沈傾便看他:“你近日怎麽不愛說話了?”  沈倦言簡意賅:“懶怠說話。”其實是一路在江南走來走累了。  他端了盆:”我去打水,叔叔洗一洗。”  另一邊,林渙帶著一群小蘿卜頭差點玩瘋了。  他先前跟著王舉人念書,好幾天都悶在書房裏,除了背書就是認字,一天連玩的時間都沒有。  賈菌呢?他平日裏呆在賈府,那麽大的一個府裏,卻因著他地位不高,不能撒著歡兒地跑,不然人家就說他是冒失鬼。  兩個平常玩得不夠盡興的半大點的孩子碰見了另一群小蘿卜頭,可不就是瘋玩嗎?  這群孩子平日裏也有一起玩的,選了一個大的做孩子王,孩子王指揮習慣了,這會兒加入了兩個新的,自然也想著指揮他們。  賈菌哪裏肯?他看了看林渙說:“我家裏是榮國府!自然該我做孩子王的!”  林渙則說:“今兒是我家請的你們,這也是我家的莊子上,合該你們聽我的話,我說玩什麽就玩什麽。”  他們所在的位置正在後廚邊上,沈倦打水路過,聽見有人說話就看了一眼。  隻見一群穿著綾羅綢緞的小孩兒都不顧身上的衣服蹲在地上爭執到底誰來當孩子王。  其餘人都蹲地上,賈菌心壞,他蹲在旁邊一個井蓋子上,就平白比別人高出來一點,林渙看見了也跟著學,也蹲在井蓋上,“藐視”著原先那個孩子王。  另一個孩子王叫於誌,家裏是做綢緞生意的,出手向來大方,所以很得這群孩子喜歡,他仰著頭說話說著說著突然發現變累了,才發現賈菌和林渙的壞心眼。  他能依?頓時站起來了。  林渙也下意識站了起來。  然而他不過才三歲,從井蓋上站起來也沒人家高啊!  【心上人:給我整笑了,歡寶原來是個小矮子。】  【桃花扇:救命!!我為什麽在這裏看一群小孩吵架吵了半小時!】  林渙很不服氣地墊了墊腳,他一點也不矮!!隻是年紀小還沒長高而已!  從剛剛賈菌說自己是榮國府的人的時候沈倦就停下了腳步。  他和叔叔來江南就去為了查訪,這才發現原來四王八公竟然已經擰成了一股繩,在江南叱吒風雲。  因此聽見他們一群小孩和榮國府混在一起十分不喜。  他不想跟他們打交道,然而沈倦出去必經這井邊上,於是隻能找了個地方坐下。  他無意聽一群小孩兒爭吵,奈何一群小孩兒嘰嘰喳喳的,根本不知道收斂一下聲音,沈倦被迫聽了全程。  林渙從井蓋上站起來:“你們知道這莊子裏有什麽好玩的嗎!你們不知道吧?”  其他小孩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確實不知道。  林渙得意了:“這是我家的莊子,自然隻有我知道在哪裏玩好玩,你們聽我的話,我帶你們去找好玩的。”  他們已經吵了許久了還沒決定下來,眼看著大人們都要吃完喝完了,都快沒時間玩了,繼續吵下去隻怕玩不了,一群人想了想,同意了:“好吧,那你帶我們玩。”  林渙得償所願,笑得像個囤了糧食的小倉鼠。  他兩頰肉圓鼓鼓軟乎乎的,眼睛滴溜溜地轉,看著很是靈動。  沈倦在心裏歎了口氣:好好的小孩,分明長得可愛,可惜被帶壞了,和著榮國府的人一起玩。  平時他並不這麽激憤的,然而他們剛從江南往迴走,才知道以賈家為首,那些個府裏一個個的都包攬訴訟,顛倒黑白,死的也能給你說成活的,竟判了許多的冤案錯案,可這些個案子竟也被上麵一層層瞞得死死的,沒叫別人發覺!  他深惡這種官場風氣,一路走來看了不少冤假錯案,也看了不少因此家敗人亡的可憐人,連帶著此時,對這些小孩子也不大喜歡。  林渙他們已爭搶著玩起了“過家家”。  這是林渙剛剛問了方塊才知道的玩法。現代誰家的小孩兒小時候沒有玩過這個呢?  然而林渙他們沒有!  他們平常最多也就在莊子上趕趕水鴨子、爬一爬樹,哪裏見過這種新奇的玩法?  林渙掰著手指按照小妖怪們的教程給他們說話:“要一個爹,要一個娘,其餘的都是小孩兒!”  原先的孩子王於誌立馬搶聲:“我是你們爹!”  【一言不合:淦,我還以為他們吵起來了。】  【心上人:笑死,我是你爹。】  於誌環顧了一下周圍,沒找到女孩兒。  那些女孩子才不跟他們這群小男孩一起玩,嫌棄他們髒不拉幾的,所以,沒有人當娘了呀!  他皺緊眉頭,看向了林渙,這裏最好看的就是他了,而且這還是他提出來的玩法,自然地位要高一點:“歡寶,你來當娘!”  林渙呆住了。  他跳起來:“不行!我不是女孩子!”  他才不要做娘,這是女孩子才能當的!  於誌脫口而出:“可是你長得最好看!就像女孩子吧!”  在他們眼裏,好看漂亮可愛,不就等於是女孩子嗎?  所有小孩兒都看向林渙,沈倦也看向林渙。  林渙確實長得好看些,眼睛黑亮,今兒秦婉還特意給他紮了一個小揪揪,紅繩紮的,直直地戳著,若是在他額間點一枚紅痣,想必也和女孩兒差不多。  可林渙不願意啊!  他雖然不會不喜歡女孩子,可也知道女孩兒和男孩兒不一樣的,他明明是男孩兒,為什麽要說他像女孩子?  他生氣了:“我不要當娘!”  一群小孩兒瞪大了眼睛:“可是你不當誰當?”  難道讓於誌來嗎?  他們看了看五大三粗的於誌,想到他說“兒啊,都是娘不好”……嘶!  不能想不能想。  可是林渙也不願意啊!  小孩兒們都咬著手想辦法。  其中一個說:“幹脆我們投票,同意歡寶當娘的站左邊,不同意的站右邊。”  小孩們嘩啦啦分成了兩隊。  林渙認真的數了一下。  同意的八個,不同意的七個。  他傻眼了。  小孩兒們歡唿著讓他當娘。  林渙靈機一動:“不對!你們同意的才八個!不同意的還要加上我呢,也是八個。”  小孩兒們暈暈乎乎的:“那怎麽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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