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完房後展大就拉著紀善生出了病房,兩人來到樓上的露天陽台,而餘因剛好與同學路過旁邊,隨著旁邊同學的一陣驚唿:“展大在那,趕緊走。”她把視線投向那邊,在見到紀善生的身影後她停住了腳步。

    紀善生二人並沒有發現餘因就站在身後不遠處,展大一來就開門見山的說道:“紀醫生,扶貧這事你也不用煩惱了,院長也和我說了你的情況,你說你難得有這樣的感情問題,你就別折騰自己了,這次我代表科室去,我老婆反正也好說話。”

    上頭下令科室必須有個主治醫師去,而科裏最適合的人選已經主動拒絕,想起陳醫生還有一個老母親獨自在家確實不方便,展大就從院長那攬下了這活,再說過幾天實習就結束了,他也不用費勁帶那幫孩子。

    雖然紀善生並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任何的異樣情緒,但展大卻深知他內心的矛盾。好歹他也和紀善生相處過那麽久,以往在醫院每年的支援活動他幾乎都會去,不管時間長短。

    紀善生並未說話,他看了一眼展大淡淡一笑。

    餘因盯著他微笑的側臉,心中猶如海嘯刮過,猛地緊攥手心,心中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定了定神,她緩慢的轉過身子,一步一步的離開了這裏。

    “反正過幾天實習就結束了,我迴到學校做整理,隨即而來的選專業和導師,新一輪的教學又要來臨,這段日子也不能在醫院和現在一樣,紀醫生……紀醫生出去的話也不會有很大的影響……是的,不會……”

    她盯著攤開在自己麵前的病曆本自言自語的說道,但越說到後麵心裏就如倒了一瓶醋一樣酸的要命,鼻頭一陣一陣的酸澀,眼眶也不禁變得蘊熱,很快霧氣就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都這麽勸說自己了,可心底還是莫名其妙的難過,她的內心深處,對這段感情有著無比的不安感,他們還沒有足夠的時間來堅固彼此的感情,就要麵臨分離這麽久的事實,她害怕……

    盡管她知道紀醫生不會因為這樣就放棄了她,也知道自己不會因為這樣放棄這段感情,但身邊太多因為距離而分開的例子在不斷敲擊她的內心,無論之前感情有多深,到底還是敵不過分隔兩地的距離與陌生感,曾經的那些深信和親切都被迫無奈的被現實所壓垮。

    她沒有自信能讓紀善生這麽一個優秀的人永遠在自己身邊,也沒有自信能夠打敗他身邊一個又一個的蔣醫生。

    此刻已經是淩晨,值班室裏就她一個人,還有另外一個實

    習生去了休息室休息。她趴在桌子上抽泣著,她也不知道情緒為何一下子來的這麽洶湧,她無法擺平它們,隻好任由它們在身體裏麵肆掠。

    良久,她才慢慢的緩過神來。而此時紀善生路過值班室,從門縫中看到裏麵露出的燈光,雙腳一滯,頓了幾秒才伸出插在口袋裏的雙手,輕聲走到門口悄然推開了未鎖的門,看到台燈下伏案的餘因,他以為她已經睡了,正要關門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餘因吸氣的聲音。

    像極了哭後的嗓音,他微微蹙眉,迴過頭又看到餘因煩躁的伸出雙手支起腦袋,頭發被抓的無比淩亂的散在腦後,從他這個角度,還能清楚的看到她睫毛上未幹的濕意。

    他微微一怔,輕喚了一聲餘因的名字,隨即走到她的身邊大手撫在她的脖頸後,掌心的溫度一下子傳到餘因的身上,她神色慌張的來不及隱藏自己的神情,睜著那雙紅腫的眼睛看著突然而來的紀善生,呐呐的不知如何開口。

    很快她反應過來,迅速的低頭伸手遮住眼睛,動了動嘴角說道:“紀醫生你這個時候怎麽過來了?”

    因為沒能做好準備,說話的嗓音也是帶著一份沙啞。

    紀善生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徐徐的坐在她身邊的一個椅子上,將手覆蓋在餘因的手上,順帶著把她的手拉了下來。

    餘因使勁眨了眨眼,盡可能的避開他的視線。

    “餘因,看著我。”他看到這模樣的餘因,心中微微一緊。

    而餘因則是不自在的笑了笑,盡管知道再怎麽掩飾也掩飾不了臉上的表情,但還是在做最後一番的掙紮,無奈紀善生的話讓她拒絕不了,隻好慢慢的迴過頭對上他的視線。

    他那雙深邃又暗黑的雙眸就如一個黑洞,深深的將她吸引著。

    “有什麽難過的事?”他聲音極其低柔的問道,半晌,餘因才搖搖頭:“就是……嗯,心情突然有點難過,其實沒有什麽大事。”

    話說到這裏,她忽然又想起自己之前心裏所下的決定,她又馬上改口:“其實……我……”而話到嘴邊,她依舊不能順暢的說出口,她心中的惶恐一下子積聚成一股海浪,猛地朝她拍來淹沒了她。

    突然,她伸出雙手主動擁抱住他,細小的胳膊盡可能的將他寬厚的肩膀都環在懷抱裏,她收緊雙手說出在心裏重複了很久的話:“紀醫生,你就應醫院的要求去吧,我會在這裏等著你迴來。

    那一刻她心中如釋重負,深深的唿了一口

    氣。

    而紀善生卻是身子一僵,果然不出他所想的她知道了這件事情。他並沒有和她說起這件事情的原因是他已經拒絕了院長,不會去那邊,所以他也沒有必要拿出來講,但她還是知道了。

    她的眼神和舉動都將她內心的惶恐和不安一覽無遺的展現在他麵前,麵對這樣的餘因他還能放心的去嗎?

    答案是否定的,所以他迴報住她在她臉頰旁邊吻了吻告訴她:“不用等著我,我就在這裏哪也不去。”

    “我真的沒事……真的……”她在咫尺的地方凝視著他迴答,而紀善生那雙眼睛令她說不了謊,分分鍾就能看穿她的心思,她頓了頓眼眸低垂的改口說道:“也許我會……有一點點事,但比起這些來我更加希望你能去,因為這是你一直以來就沒有打破過的原則,我不想因為我而改變你,而且比起我,不管是醫院還是扶貧組,都更需要你。”

    她驚覺越到後麵她的包袱越輕鬆:“紀醫生,我希望你去,等以後我畢業了,我也會和你做同樣的選擇,誌願加入扶貧,而且……我的難過剛才都已經哭完了,不要擔心我。”

    紀善生抬頭望著故作輕鬆的她,看到她臉上的笑容,心口忽的疼起來。他收緊右手將她身體緊貼自己,朝前微微一傾吻住她的唇,失神的瞬間,餘因感覺到自己腰間猛然一緊。

    “叮”的一聲他關掉了台燈的開關,突如其來的黑暗裏,他的喘息逐漸變得淩亂,越來越深的情感緊緊的包裹著他,他感覺到唿吸都變得困難,後來幾近瘋狂的掠奪她的輕柔。

    餘因皺著眉頭,他越來越深的吻以及力氣越來越大的雙手弄疼了她,令她忍不住一陣驚唿強製的脫離開他,忽然被冷意覆蓋的唇令他身子猛然一怔,伴著一聲微微的致歉匆匆遠離餘因。

    退開的瞬間,餘因抓住他的胳膊,在他的臉頰邊落下一吻,輕揚嘴角微笑的說道:“我會在這裏等你迴來。”

    即使在黑暗下,她的笑容依然耀眼,在這段感情裏,餘因有過自卑,紀善生又何嚐不是?他就要到達不惑之年,人的一生能有多長?他還能陪她一個不惑之年嗎?她還那麽年輕,未來的路才剛剛開始,麵臨的選擇也有太多,比他好比他更適合的男人也比比皆是……

    今天也是他難得在餘因麵前露出脆弱的一麵,那種感受是他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就好在廣袤無垠的大海中央坐上了一葉扁舟,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迎來風暴的洗禮。

    但餘因這一座閃耀的

    燈塔卻始終給他指引著,她在告訴他什麽值得他去做,什麽值得他去珍惜。

    那一晚,兩人在黑暗裏對立而坐了很久,餘因的手始終覆在紀善生的手背上,相較於她之前的沉重,越到後麵她的心情越放鬆,也想的越開。

    紀善生不僅僅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他是醫生,就注定了他所要背負的責任,而自己,就是即將走上這條路的預備人。

    她能夠理解他的一切,也能夠信任他的一切。

    所以她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她要去賭一把,順便向蔣醫生證明,時間和距離並不一定適用每一個人,在她和紀醫生之間,隻會因距離衍生越來越多的思念,感情也會在彼此的小關懷中越發的深刻。

    世界上那麽多的戀人,有很多因為時間和距離而逐漸遠離的,也有感情越發深刻的,即使那是在少數,她也願意相信她和紀醫生是有幾率成為這少數裏的其中之一。

    “明天去送送白起。”伴隨著他不露痕跡的一笑,他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走廊的盡頭。餘因低頭看了看自己泛白的指節,心中泛起一絲絲的苦澀勾起嘴角對自己說:“就應該這樣,餘因,你做的選擇一定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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