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融雪之時總是最冷的,今年過年的日子特別早,學校寒假也放得早一些,姚雋在辦公室整理試卷的時候,抬頭看到這些日子以來愈發窈窕優雅的側影,輕咳了幾聲,掩唇道:“轉眼又到期末考了,日子過得真是快。”

    誼然今晚有飯局,所以也早早地收拾好手頭的工作,側過臉甜甜地笑:“對啊,今年我還得去我婆家吃年夜飯了,好刺激。”

    姚雋又無奈又想笑,最後隻能搖了搖頭。

    自從她和顧廷川互通心意,就算每天的工作和生活都沒有太大變化,可心裏每時每刻都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單獨相處的時候更為親密,而他吻她的時候,簡直是比以前還要害羞個好幾倍。

    以前誼然還可以抱有隱秘的小心思,如今在顧導的麵前瞬間像是暴露了所有秘密,兩人的頻率變成了同一個步調,既甜蜜又興奮。

    而顧大導演的《歸途》,在男主演易翃宣布暫時息影之後,人們對電影的評價也“中肯”起來。

    “不黑不吹,吃我安利,這部武俠片真的是要很有知識很有料的人才拍的出來。”

    “po主說的有道理,換做別人還根本拍不出我顧導這樣的氣魄!”

    “近期國外有本電影雜誌,不是刊登了對《歸途》的美譽?這就是最好的實力證明啊啊啊!”

    顧廷川也為了“穩定軍心”,近期接受了一個簡短的媒體采訪,他說通過這部片子學會了“虛心”和“反思”,下一部片子要改弦更張、迴歸傳統。

    然而,這男人就算是說出這樣謙遜反省的話來,也有不容他人忽視的氣魄,在鏡頭前更是麵容精致,冷漠而矜持。

    顧廷川來到誼然的辦公室輕扣著門框的時候,他的小妻子正是麵帶淺笑地與姚雋閑聊著這些內容,而他的神色沉靜,一身挺括,剛出現就讓辦公室裏多了一些窸窸窣窣的交談聲。

    他完全無視別人的目光,低沉道:“誼然,可以走了嗎?”

    她迴頭看到男人,立刻就被那低潤的嗓音誘惑:“可以了,馬上!”轉頭就匆忙與姚雋道了別,拎著包小跑出去了。

    顧廷川走在她的身側,皮鞋在走廊上發出穩重的腳步聲,神色似乎有哪裏不滿意,隻是手指攬在了她的腰際,指尖稍一用力,兩人的距離理所當然更靠近了一些。

    誼然正在煩心其他的事情,也就沒注意到他的少許異樣。

    顧臨峰夫婦剛從澳大利亞的別墅迴來,今年打算在s市過年,剛迴來就找來兩位兒子和兒媳婦一起過周末,當然,他們最想見的還是顧泰。

    誼然在麵對他們兩位長輩的時候盡管已經有點經驗,但顧泰的媽媽她是第一次碰麵,說來還是有些小緊張。

    顧廷川把侄子也從教室帶出來,誼然坐在車內,而他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車輛,莫名地感到心裏不是滋味,為什麽自己會對早就習以為常的事情感到煩惱呢。

    但他清楚一點,如若當初沒有利落地下手,現在十有八九誼然就與那個姓姚的年輕人在一起了。

    這種念頭萌生之後,就讓他產生了一種不悅的心情。

    顧泰在車子後座放下小書包,敏感地察覺到叔叔一向淡然的模樣多了些心煩意亂,他抬頭又看了看放空腦袋欣賞風景的誼然,就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現,拿出遊戲機玩起來。

    ……

    來到顧家在明灣處的宅邸,夜色中零散著星辰,室內一片燈火通明,空氣中傳來辛辣與鮮味交織的氣息,讓人忍不住食欲大增,而讓誼然意外的是,每個人對她的態度似乎都比過去更要好上一些。

    盛如笑的比前幾次還要燦爛,她一出現就牽過她的手,溫柔地說:“聽你媽媽說過,你喜歡吃辣的,今天的廚師擅長四川菜,你要多吃一點。”

    誼然受寵若驚,她們走得離其他人遠了一些,就聽婆婆小聲道:“前陣子辛苦你了,廷川他一工作起來就容易壓力大,還好有你陪著。”

    這才反應過來,大概是前陣子《歸途》引發了一係列動蕩,以及顧廷川情緒緊張的事他們都心中有數,卻又都束手無策,如今他恢複精神,她也算是有些功勞了。

    誼然知道盛如不會再說的更顯露,她急中生智地迴應:“媽,你這樣說就是見外了,你一直照顧廷川比我要辛苦多了。”

    盛如被這話哄得滿意,轉身去招唿大家準備開飯了。

    小顧泰剛進屋,本來坐在沙發上的高挑女子就向他跑過來,將他抱了一個滿懷:“小心肝,今天上課辛不辛苦?媽媽親一個。”

    誼然看到這一幕有些訝異,本以為能把兒子留在國內不管不顧的女子大概是犀利高冷的類型,沒想到顧泰的母親還是挺可愛的,不過,她也確實是禦姐型,穿著優雅的及膝長裙,長得似模特兒一樣身材纖瘦,皮膚晶亮,妝容恰到好處,一雙大眼睛長得就像仙女兒。

    她與顧泰結束交流之後,轉頭看到了站在邊上的誼然,麵色生動地亮起來:“你好,今天我們兩個總算見到了,我聽顧廷永說,這段日子多虧有你照看顧泰。”

    她看向誼然的目光或多或少有些好奇,而後者也早就習慣了,捏著發端笑了一下:“沒什麽,我也是他老師嘛,應該的,況且……他還有這麽帥的叔叔。”

    誼然的玩笑讓她們之間的氣氛變得輕鬆,林苑妤迴頭瞧了一眼正在飯桌旁低聲交談的那兩兄弟,撅了撅嘴說:“顧家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帥,我也是吃了‘外貌協會’的虧。”

    盡管林苑妤的穿戴和容貌,乃至一舉手一抬足都是名門千金的範兒,但誼然發現,比起顧泰來說,這媽媽倒更像小孩子心性,對於她之前的所作所為……好像也不難“理解”了。

    也許是顧家的變化來得太突然,誼然這頓飯也是吃的雲山霧罩,飯畢,她本來想和林苑妤一樣去陪婆婆聊天,這時顧泰扯了扯她的衣服,說:“我們去那邊玩遊戲吧?”

    誼然聽到這句話雙眼發光,立刻就拿眼色去問身旁的顧廷川,在得到男人的默許之後,她就被小正太拉著坐到超大屏幕電視機前的地毯,一人拿了一個操作手柄。

    顧泰漆黑清澈的眸底浮現那些跳動的色彩,麵色自若地問:“你和叔叔吵架了嗎?”

    “啊?沒有啊……怎麽了?”

    “你沒發現他有什麽‘難言之隱’?”

    誼然腦子裏隱隱浮現出下午顧廷川在開車時好看的側顏,與平常相比,確實要更沉默一些。

    但是……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啊,還是說,他的劇本遇到難題了?

    兩人打了幾局,右側客廳傳來林苑妤清朗的聲音:“小心肝,快過來,奶奶要找你說幾句話!”

    誼然憋笑,撇頭看著小侄子說:“快去吧,小心肝。”

    顧泰黑著臉爬起來,剛走沒多久,她就聽見身後有腳步聲,起初,還以為是顧廷川過來了,迴頭一看,才發現竟然是手中拿著餐後酒的顧廷永。

    他將杯子擱到一邊,氣質與顧廷川大相徑庭,但麵容確實有幾分相似,他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誼然還沒和大哥單獨相處過,簡直如芒在背。

    “前陣子發生的事太多了,對我弟弟來說,也算是一波三折。”他對她笑了笑,壓低嗓音說:“家裏向來都有他擔著,我這個做哥哥的其實沒什麽用。”

    她有些不好意

    思,又暗暗地斟酌該如何迴答,就迴頭帶了些小局促,說:“大哥你太謙虛了,顧廷川和我說過,正因為有你支持他,他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地去拍電影。”

    顧廷永搖了搖頭,他似是而非地提到:“過去這些年,他對什麽人都冷漠,說話刻薄,也有過精神緊張和自閉的時候,我一直擔心他會不會有什麽輕微的焦慮症,但看他現在放鬆的時候也比過去多了,要謝謝你陪著他。”

    “我沒做什麽特別的,而且,很多問題現在也處理的不夠成熟。”誼然垂著眸,假裝看手中的手柄,一字一句小聲地說:“但如果他需要我的話,我會陪著他。”

    顧廷永一直以來都不明白弟弟會這樣專情的原因,但,就算相識多年的夫妻,有些人也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更遑論是麵對如此性情多變的顧導演,如果他們不是心意相通,不會這樣情意繾綣。

    他看到顧廷川注意到他們正在談話時的神色,隱約有些維護的意思,想到本來的顧導演是如何難以靠近,但現在有了誼然,好像他就該是這樣的,有了平常人的感情。

    而誼然側過臉,看到顧廷川從客廳那端走過來,手裏還給她端了一盤色澤溫潤的柚子,驀然心頭一暖,彎著眼睛俏生生地笑著:“顧廷川,你以後也給我買遊戲吧?”

    顧廷川眉目淡淡地看過來,眼神卻是專注地凝著她:“買,隻要你別沉迷了。”

    誼然很自然地扯住他的衣袖,對他笑起來:“那要看你表現。”

    這畫麵顧廷永簡直不想再看下去,與之相比,他和林苑妤之間的隔膜還未消去,兩人的相處生硬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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