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寶一臉失落地隨皇帝離開,畢方才把靈穀從古樹旁搬出來,使她直挺挺地倚靠在樹上。你沒有看錯,真的是字麵意義上的“搬”。

    原來在蘇未寧帶人找來時,畢方眼疾手快地把被定住的靈穀整個人搬起來,隱身在古木旁。待人都走遠了以後,畢方才解了兩人的隱身術。

    然後一手按在她頭頂地樹幹上,似笑非笑地低頭瞧著她,陰陽怪氣道:“蘇未寧一世未娶,對此你可滿意?”

    靈穀對這樣的畢方很不習慣。她倒是知道畢方脫下偽裝的樣子活像未成為人間皇帝之前的蘇未寧,萬年前他敢在女媧娘娘麵前撒潑皮鬧,現在他仍是如此。

    隻是,如今他突如其來的吻,突如其來的示好,突如其來的這股酸味,都讓她摸不著頭腦。

    雖然她現在也確實摸不著自己的腦袋。

    若她還是人間的木桑艾,想必會沉浸在那個吻裏無法自拔,會為這股酸味心裏偷笑。但她不是。

    像人間戲文裏唱的,木桑艾像是她的一個替身,替她嚐遍人間所有的苦,替她承受她偶然的劫難。

    女媧曾說她承天道旨意而生,故而不會經曆雷劫,修煉的根基也不會長進,能增長的也隻能是法術的種類罷了。

    能使人成仙使仙成神的雷劫她不必經曆,更何況是小小的人間情劫,當時她掉下誅仙台實屬偶然。

    但木桑艾生來便是她在人間的化身,有著自己獨立的意識,有著自己的愛惡和喜怒。隻不過她的人生之路,是冥冥之中已有預定的。換句話來說,她是靈穀在人間的試煉。

    雖然她不知道為何畢方也會曆此情劫,但想來重情重義的他對凡間的木桑艾一定會念念不忘吧。木桑艾將一顆心都放在南宮雲夕身上,愛過,恨過,但心中永遠隻唯他一人。

    而木桑艾和靈穀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靈穀又如何能替她迴答他的這個問題呢?

    “若木桑艾還在,想必不會開心的。”她悶悶地道。同時鬱悶的想,畢方在乎的,不過是她的替身吧,而不會是她。

    畢方花了很久的時間來消化她的這句話,才明白她是在把自己與木桑艾劃分界限。

    他不解道:“可你就是木桑艾,木桑艾就是你啊。”

    靈穀卻道:“可是畢方,你,不,南宮雲夕虧欠的是木桑艾,不是我。”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雙眸,越發覺得自己不該沉醉在這雙好看的眼睛裏,得讓眼前這尊大神明白,他不必把二人在凡世的塵劫當成負擔,否則要是哪一天他突然想起神農的死,翻臉就取她的狗……不,草命,那她就悲劇了……

    畢方收起他的嬉皮笑臉,細細地思索她言中之意,在她麵前踱起步來。

    難道前幾世的成果太過糟糕了?靈穀眼中的他轉變得太快了,以至於看起來他對她的情意太過虛假?還是,她根本不願意接受他的示好?

    可明明,確實像筆仙話本裏說的,他已經……

    沒有人知道,在塵世,木桑艾的死使南宮雲夕恢複了屬於畢方的記憶,所以他才想隨木桑艾而去,想早日迴到天上追到躲他的靈穀而已,隻不過他死的那一刻卻想起了木桑艾的囑托……那時他已經十分確定自己的心意。

    神生清苦寂寞,活了四萬年的老神想談戀愛了。思來想去,一見鍾情的神仙是沒有的,卻有個糾纏了上萬年的藥神。

    她一見他就像兔子一樣,你甫一露頭,她就已經無影無蹤了。

    當年神農的死他早已釋懷,他的怒火也被凡劫中逆來順受的靈穀消磨殆盡,甚至在一世又一世的時光中越發覺得她眉清目秀了。

    那麽,該如何將自己的心意告訴眼前這單蠢的草?

    就在他苦苦思索,不知不覺踱步到靈穀已經眼花繚亂苦不堪言而又不敢言的地步時,突然間眼睛一亮:不,不對,他們的故事不應該結束!

    阿寶!還有阿寶!

    “可阿寶呢?”想到這一點的畢方急切地握住她細瘦的胳膊問:“你若不是木桑艾,又為何會為阿寶引來蘇未寧,使他後半生衣食無憂?”

    這下輪到靈穀一噎,說的是哦……難道是因為女人的母性?

    她也是因為擔心阿寶才去司命宮查看他的命運薄,思來想去,人間也隻有蘇未寧是木桑艾生前最親近的人了……如此說來,難道是因為當局者迷嗎?

    “再者,”畢方繼續道,“剛剛吻你的時候,我看到了,你……”

    不知是想到什麽,畢方話說到一半,反而紅起了臉,看得靈穀好生稀奇。

    “我?我什麽?”她可做了讓他念念不忘的事?

    畢方憋紅了臉,幾乎是用喊出來的聲音道:“你……你偷看我洗澡!!所以你得負責!”

    靈穀:“……”

    拜托!那時你隻是隻鳥好吧!

    當時其實隻是因為靈穀初生,什麽都不懂才選擇跟在他屁股後麵學習人的習性,誰知當畢方一見水就跟脫韁的野馬一樣往水裏跳,也不顧自己是一隻火鳥,一進去就把水潭表麵激起水汽,大概也隻是覺得涼快?

    所以她看到的隻是水霧裏偶爾露出的鳥頭而已,而已!

    然而直接將心裏話咆哮而出是不可能的,她隻能委婉地解釋道:“其實我也沒有……”看全過您優美的身姿。

    “可我看過你的!你看啊!”畢方一見她眼角諂媚的笑紋就知道大事不妙,隻好搶在前麵將他的意圖裹挾在這句搶白裏,然後再次將他的頭貼向她的額頭。

    於是靈穀被迫“看”到了他的記憶裏她的果體,正是她初生的樣子。

    她一點也不想看好嘛!好羞恥啊啊啊啊!

    畢方卻高興的很,大方表示:“所以我會負責的!”

    靈穀這下連白眼也不想翻了,隻是敷衍道:“然後呢?”

    “然後我們談個戀愛吧!”興致勃勃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同時她發覺自己終於能動了。

    可她卻完全沒有了逃跑的想法,隻想讓眼前這隻完全顛覆她認知的神鳥清醒一下,否則日後恐怕受傷的還是她這棵倒黴的草。

    “嗬嗬。那我給你看個東西吧!”磨刀霍霍的聲音。

    隻見她的腦海的場景裏突然出現一個小木屋,畢方一見它就後悔湊上他的鳥頭了,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的一切是他曆劫結束後最不願再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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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仙桌上鋪滿了一桌瓜子皮,阿寶身邊已經圍上整個茶樓的聽客,見他停下來,最初的那個聽客便問道:“那他們之間的種種,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這個嘛,”阿寶嘬了一口茶繼續,神色兮兮道:“且聽我慢慢道來。”

    其實是因為他曾趁阿爹阿娘他們入睡時偷偷他們識海裏看到的一些片段加上他的合理想象而已。隻不過,聽故事最忌全盤托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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