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穿魚倒不是怕唐婉玲,就這姑娘細胳膊、細腿,養尊處優的,她還不至於怕,隻是本能的覺得排斥,總覺得唐婉玲會在這個時候找上她,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事。隻是話說到這份上,不去倒顯得她小氣了,好在公司事情也不多,給主管打了電話請假,她就大方的坐上了唐婉玲的車。

    “說吧,我隻請了一個小時的假。”柳穿魚看看手表,言簡意賅。

    “如果我是你,應該就不會再去上班了。”唐婉玲笑笑,將車子開到了附近的一處公園,這會公園沒什麽人,她的車子就停在了停車場的一角,“我就隻是想不明白,你到底哪裏好?”

    “什麽?”唐婉玲後麵一句話聲音輕得仿佛自言自語,柳穿魚並沒聽真切,倒是奇怪為什麽唐婉玲要說她不該再去上班。

    “何必跟我裝糊塗,或者,你是覺得我很好笑吧?”唐婉玲將車子熄火,忽而笑出了聲,好一會才說,“也對,你算什麽東西呀,要家世沒家世,要地位沒地位,要學曆沒學曆,除了這麽一張臉,你還有什麽,可是傅正榮也好,宋傳興也好……還不是被你耍得團團轉。我什麽都比你強,又能怎麽樣?”

    “我知道我沒什麽可以和唐小姐比的,唐小姐也犯不著來和我這樣的人比較,沒的自跌了身價。”柳穿魚蹙眉,不知道大清早的,唐婉玲來找她發什麽瘋,居然還拉扯上宋傳興,簡直莫名其妙,於是她說完就準備下車,不想車門卻被鎖住了。“唐小姐,如果沒別的事,還是讓我走吧,免得兩看生厭。”

    “沒事我也懶得來找你,看看這個吧!”唐婉玲收住了冷笑,借著側身的機會飛快的將眼角的淚水抹去,才將一本丟在一旁的雜誌扔給柳穿魚。

    柳穿魚莫名的看了看唐婉玲,又看了看雜誌,聳動的標題立刻入眼,她飛快的翻開,隻大約看了幾行文字又看了小標題,兩頰的血色便褪了個幹淨。

    “你這是什麽意思?”雖然沒有真實的姓名,但內容太真實,柳穿魚忍不住露出狐疑的神情看向唐婉玲。

    “你問我?你以為這是我做的?”唐婉玲冷笑出聲,“這於我有什麽好處?你好歹也在宋家生活過一段時間,又跟了傅正榮這些年,就這點見識?倒讓我瞧不起了。”

    柳穿魚沉默,她何嚐不知道,僅僅是唐婉玲,不可能在不驚動傅正榮的情況下掀起這樣的風浪,何況,這樣做對唐婉玲也沒有好處。她隻是想試試看,唐婉玲忽然找上她,是不是受了幕後人的指使。

    “我喜歡傅正榮,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喜歡他,”唐婉玲卻不再看她,而是自顧自低低的聲音說,“我一直以為,我不會再像喜歡他那樣喜歡別的什麽人了,可是後來——嗬……你看,我一直用的是喜歡,知道為什麽隻是喜歡而不是愛嗎?因為從小媽媽就跟我說過,像我們這樣的人家長大的孩子,千萬不能愛上什麽人,隻要喜歡就足夠了,喜歡,得不到還來得及放棄,可是愛上了,那是會要命的。所以我也隻敢喜歡他,隻是喜歡他,僅此而已。”

    “知道為什麽和你說這些嗎?”停了會,唐婉玲說,“因為我發現,這些話藏在心裏,居然找不到什麽傾訴的對象。我喜歡傅正榮,也努力的想讓他喜歡我,可惜他這人太冷漠了,無論我怎麽做,也很難引起他更多的注意,所以知道家裏有意讓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既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終於能名正言順的站在他身邊了,害怕的是,如果我們真的在一起了,會不會和我的父母一樣,一輩子貌合神離?”

    柳穿魚心亂如麻,她沒有什麽心情聽唐婉玲的這番剖白,她隻是在反反複複的想,到底是什麽人,出於什麽目的爆出了這樣的新聞,把她也帶了進來,又到底為了什麽。隻是看唐婉玲似乎沒有放她下車的意思,她也隻能一次次的摸著放在包裏的手機,想著傅正榮這會知道了嗎?他會怎麽做呢?

    “所以知道傅正榮其實喜歡你的時候,不知為什麽,我鬆了口氣,雖然不服氣在他眼裏、心裏,我怎麽會不如一個這麽平凡的女人,但我還是鬆了口氣,他和我不一樣,不是家族為了聯姻而培養的人,他可以為自己的人生做主而我還不可以,”說到這裏,唐婉玲側頭看了看柳穿魚,“我不嫁給他,也還是會喜歡別人,嫁給別人,放手的時候才知道,這個選擇沒有我想的那麽艱難。不過可惜,看來我們都小瞧了家裏的長輩們,不僅僅是我,連傅正榮都是。”

    柳穿魚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同唐婉玲告別又來到公司的,隻知道傅正榮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午休的時候她恍恍惚惚的下樓,卻被幾名衣冠楚楚的男人團團圍住,說她母親立刻要見她。

    公司門口人來人往,她不想引起更多人的注意,隻能迴了上午曾打了幾個電話給她都被她按掉的陳鳳雲的電話,然後被這些男人押送一般的帶到了宋家。

    陳鳳雲一改平日的優雅,在客廳裏來迴踱步,顯得格外焦躁。

    “有什麽事不能在電話裏說,非要弄出這麽大的陣勢?”柳穿魚心情沉重,陳鳳雲也這麽突然的找上她,讓她本

    能的覺得事情可能要比想象中糟糕。

    迴答她的是一記大力的耳光,因為猝不及防或者因為心不在焉,柳穿魚居然沒有躲開,被打得連退了兩步才站穩。

    “我怎麽就生出你這麽不要臉的女兒!”屋子裏的人瞬間走了個幹淨,陳鳳雲也無需掩飾,她指著柳穿魚,手指顫抖,“我讓你不用生活在你那個爹身邊被人家一輩子指指點點,還供你上大學,給你介紹條件好的男孩子,希望你能過點好日子。可是你是怎麽迴報我的?你的書是不是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放著好好的平坦道不會走,非要去勾引你配不上的男人,招惹一個宋傳興還不夠,還去招惹傅正榮,你到底有沒有腦子,有沒有一點廉恥心?”

    “男未婚,女未嫁,我又不是第三者,和什麽人在一起,和廉恥心有什麽關係?”陳鳳雲這一巴掌,倒好像打散了環繞在柳穿魚腦海中的混亂和慌張,她挺直了腰身,直視陳鳳雲,“何況,就算我沒有廉恥心,那也是從小沒人告訴我,什麽是廉恥心。誰不知道,我從小就是有爹生沒娘教的?現在才想起和我說這些,當初你幹什麽去了?既然這麽嫌棄我,當初就不應該生我!”

    “何況,很多人都可以指責我沒有廉恥,但不包括你,你能嫁進宋家,我憑什麽就不能嫁給傅正榮?”柳穿魚一口氣說完。

    “你——”陳鳳雲一口氣幾乎沒喘過來,好一會才說,“此一時彼一時,我能走的路,你卻未必走得通。何況當年的宋家和今天的傅家也沒有可比性。”說到這裏,聲音又不自覺的提高了,“還口口聲聲說要嫁給傅正榮,我看你就是個傻子,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你了解他是什麽人嗎?他口說過要娶你嗎?如果他對你是認真的,今天這些能被爆出來,還有這些……”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翻出了唐婉玲給柳穿魚看過的雜誌,另外還扔出了厚厚一疊照片。那些照片如雪片一樣的散落在地上,柳穿魚低頭看時,渾身忍不住顫抖起來,照片下角都打著日期,有他們在天涯海角相擁的照片,有他們逛街看電影的照片,而最後幾張的日期就是這一兩天,背景是陌生的異域,傅正榮與一個年輕女孩在一起,兩個人或是全神貫注的看著某個共同的方向,或是相視微笑,顯得非常親密。

    “照片上的女孩是個美籍華人,家裏擁有美國數一數二的製藥公司,富年這幾年逐漸減少了在地產、商業上的投入比重而轉向醫藥領域,這次他去美國談什麽項目,你知道嗎?”陳鳳雲長出了口氣,坐迴到沙發上,“他或許有點喜歡你吧,可是和你結婚,他能

    得到什麽?他不是個普通的男人,一言一行不僅代表他自己還代表著富年的利益。我不否認他也非常有能力有手腕,但到底還是年輕,在傅家,你以為他就能一手遮天了?”

    “你能說重點嗎?找我來,到底為了什麽?”柳穿魚覺得腿很軟,有些支撐不住身子,她也選擇坐在了最近的沙發上,等著陳鳳雲接下來的話。

    “今天傅正榮的母親已經找過我了,”陳鳳雲說,“你的事情,她已經查得清清楚楚,今天雜誌這些內容還沒有真實姓名和照片,可是如果有心人想深挖,你的那些事就再也藏不住了,你準備繼續過讓人戳脊梁骨的日子?”

    “您還真是自私,”柳穿魚笑出了聲,“什麽叫我準備繼續過讓人戳脊梁骨的日子,為什麽不說,是您怕過被人戳著脊梁骨的日子?”

    陳鳳雲的麵色微變,卻還是說,“隨便你怎麽想吧,我找你來,就是因為無論怎麽說,我都是你的母親,不想看你為了一個不會給你幸福的男人而毀了自己現在僅有的這些。不過選擇權還在你自己手裏,隻是你猜,如果傅正榮知道你是為什麽來到宋家,又是為什麽被宋家趕走的,他還會不會要你?”

    離開宋家的時候,天空開始再度飄起雪花,路很滑,走了很遠既沒有出租車,也看不到公交車站點,柳穿魚滑了一跤,膝蓋重重磕在地上,牛仔褲都破了,奇怪的是倒並不覺得疼。她維持著趴在地上的姿態,忽然覺得這樣很安心,安心到不想起來了,雪一直落,直到有人將她扶了起來。

    “小魚,你怎麽了?”麵前的男人看起來十分的麵熟,柳穿魚眨了眨眼,用力的看了會兒,才咧嘴笑了笑,“怎麽是你?”

    “怎麽不能是我?”宋傳興的臉色看起來並不太好,柳穿魚後知後覺的想,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所以她遇見的所有人,臉色都相當的難看。

    “你——沒事吧?”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雪,宋傳興也看到了她膝蓋上的破洞,俯身用手指按了按,見柳穿魚臉上全無痛苦的神情,反而有些惴惴,“你要去哪兒,我送你。”

    “我?當然是迴家了。”柳穿魚仍舊笑著,報了地址,就乖乖的坐上了宋傳興的車。

    綠源也好,金翠雅苑也好,沒有傅正榮在,都不過是冰冷的房子,這個時候,她最想窩在的地方,就還是她租下的小窩。

    “你媽媽找你是為了什麽?”路上,想了又想,宋傳興還是問了出來,旋即又說,“無論她說了什麽,你都別放在心上。”

    “你都不知道她說了什麽,就讓我別放在心上?”柳穿魚仍舊是嗬嗬的笑著,搖頭晃腦的說,“事實上,她和我說,你喜歡上了唐婉玲,或許會很快和她結婚呢。你讓我別放在心上,就是到時候不用送禮金的意思嗎?”

    “啊?”宋傳興沒想到柳穿魚魂不守舍的,卻會說這麽一句話,倒愣了一下,然後有些心虛的說,“別聽你媽胡說,我和唐婉玲,逢場作戲各取所需罷了。”

    “是嗎?”柳穿魚應了一聲,忽然說,“和我看到的好像不太一樣,我也覺得唐婉玲挺喜歡你的。”隔了會又說,“別對感情這麽兒戲,有些人,錯過了就是一輩子了,可別讓自己後悔。”

    “知道了!”宋傳興戳戳柳穿魚的額頭,“你真的沒事嗎?”

    “我能有什麽事兒?”柳穿魚看他,車裏暖風開得很熱,許是被這熱風吹的,柳穿魚隻覺得一側臉頰火辣辣的熱且有些僵硬,這讓她的笑看起來非常不自然,“沒事,真的沒事。我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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