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熱鬧繁華的西市中,一輛馬車緩緩行走在街道上。


    “據可靠的消息,好像山東集團,以及關中四大家族都有打算建立自己的印刷坊,可是除此之外,其餘人對於印刷坊好像不太感興趣,他們更多的是對商標注冊感興趣,知識產權隻是令文人感到興奮,好像在商人中,反響並不是很高。”張大象向一旁閉目養神的韓藝說道。


    “這合情合理。”韓藝微微睜開眼來,道:“在知識產權出來之前,為什麽有許多人搞印刷,就是因為不需要動腦,他們隻需要印刷一些受人歡迎的書籍即可,好比說,遊園驚夢、白色生死戀,等等,這些不怕賣不出去,但是隨著知識產權的出現,就不能再這麽做了,很多商人都不會寫字,他們如何能夠判別一本書的好壞,如果賣不出去,那得虧不少錢,也隻有崔盧鄭王這樣的大士族才有資格染指這印刷坊。”


    張大象問道:“難道你不怕他們會對你的生意產生衝擊,他們的實力可都不弱啊!”


    韓藝嘴角揚起一抹笑容來,“我什麽時候擔心過這一點,我就怕他們做不好。你看幾年前,那時候就連商人都沒有幾個,我也是一家獨大,可是那時候我有多少財富,而如今富商漸漸多了起來,競爭加大,其中許多買賣都會對鳳飛樓產生影響,但是我的財富卻是越來越多,可見個人能力再強最多也隻能決定財富的下限,市場才能夠決定上限,故此我還會為他們提供一些幫助,”


    張大象琢磨了少許,道:“是呀,這也是你與其他商人不同的地方,其他商人巴不得大家都虧錢,就自己賺錢,而你卻恰恰相反,你總是希望人家能夠多賺錢,想必這也是你的成功之道。”


    韓藝笑著搖搖頭。


    張大象道:“難道我說錯了嗎?”


    韓藝道:“不能說錯,但也談不上對,我方才說了個人能力再強也隻能決定下限在哪裏,還是那句話,天時、地利、人和,這裏麵有著許多的原因。”


    張大象微一沉吟,稍稍點了下頭,如果韓藝不是剛好遇到廢王立武,他再強也不會有今日,永輝年初,長孫無忌一家獨大,不可能會用韓藝,如果李治和武媚娘當時有足夠的幫手,也不可能會用韓藝,隻是說韓藝抓住了機會而已。


    談話間,二人來到的市署門前,隻見鄭善行站在門前,微笑的看著他們。


    “我們遲到呢?”韓藝下得馬車問道。


    鄭善行笑道:“是我早到了,不過裏麵的商人比我更早。”


    “商人總是無利不起早的。”韓藝一笑,道:“對了,聽聞你們山東集團對於印刷坊很有興趣?”


    鄭善行嗬嗬道:“這還得看韓小哥的意思。”


    韓藝歎了口氣,道:“倘若是你一個人搞,那我哪裏敢說二話,畢竟我求你的地方多了去,可是山東集團麽,唉...,你也知道我一直看崔戢刃不順眼。罷了,罷了,就當你欠我一個人人情吧。”


    鄭善行搖搖頭道:“那還是算了。”


    “別啊!”韓藝忙道:“就當我還你一個人情,這總行了吧。”


    鄭善行嗬嗬笑了兩聲。


    張大象笑得肚子都疼了,“這事等會再說吧,我們先進去。”


    韓藝點點頭,正準備進去時,忽聞一個稚嫩的聲音。


    “韓尚書,韓尚書。”


    韓藝、張大象轉頭一看,隻見一輛馬車往這邊行來,一個小娃掀開車簾朝著他們招著手。


    “好像是殿下。”張大象麵色一緊。


    三人急忙迎上前,拱手一禮,道:“臣參見殿下。”


    “免禮!免禮!”


    李弘興奮的走出馬車來,又在兩個小太監的攙扶下,下得馬車。


    韓藝詫異道:“殿下怎麽來呢?”


    李弘嘻嘻笑道:“我是來跟你學習的呀!”


    “學習?”


    “對呀!”李弘點著小腦袋道:“你不是說你的學問是書上沒有的麽,必須要來到宮外,一邊觀察,一邊學習,所以我就來了啊!”


    韓藝嗬嗬一笑道:“殿下還真會選日子。”


    李弘嘻嘻一笑。


    韓藝又伸手道:“殿下,裏麵請。”


    李弘老氣橫秋的一伸手,“韓尚書先請。”


    私人一同入得市署。


    “韓尚書來了。”


    “韓尚書。”


    “參見韓尚書。”


    來到大唐內,隻見裏麵坐著二三十人,那都是長安首屈一指的富人,其中還包括元哲,他們見得韓藝來了,紛紛起身行禮。


    “殿下!元哲參見太子殿下。”元哲忽然瞧見韓藝身旁還帶著一個小孩,看著還有一些眼熟,定眼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太子李弘,急忙躬身行禮。


    其餘商人嚇得一驚,又有不少商人認出太子來,急忙行禮。


    李弘笑道:“你們無須多禮,我就是隨韓尚書過來看看的。”


    看看的?看什麽?又什麽好看的?


    這些商人不禁麵麵相覷,心裏有些忐忑不安。


    韓藝都看在眼裏,但是也未多言,來到前麵,與李弘、張大象、鄭善行一同坐了下來。


    “你們是為了注冊商標一事來的吧?”


    韓藝目光一掃,開門見山道。


    一眾商人皆是沉默不語,以前的話,哪裏還需要韓藝主動問,他們自己都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可如今太子的出現,令他們有些畏懼,不太敢亂說話。


    李弘眨了眨明亮的雙眼,似乎也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眼巴巴的看向韓藝,好似說,是不是我不該來。


    韓藝向他笑了笑,讓他放寬心,突然瞟向元哲。


    元哲立刻心領神會,道:“韓尚書所言不錯,我們的確是為此事而來,為什麽朝廷突然要注冊商標,這我等不是很明白。”


    其餘商人紛紛點頭。


    韓藝道:“當然是為了你們好,不然你們以為是什麽?”


    一幹商人兩兩相視,透著狐疑之色。


    錢大方狐疑道:“為---為我們好?我們覺得現在就挺好的。”


    大家紛紛點頭,現在可是工商業最自由的時候,大家發展都很好,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就不希望發生任何改變,這非常合乎常理的,這也是他們為什麽來此的原因,一個很簡單的例子,今後要做什麽買賣,必須要跟朝廷報備,否則的話,將會視為不受律法保護,亦或者違法行為,也就是說,朝廷一旦不給通過,那就永遠做不了買賣。


    但是韓藝身為市場的主導者,他必須要從長遠考慮。


    韓藝笑道:“那五年後,十年後呢?”


    魏青錯愕道:“此話怎講?”


    韓藝道:“這句話你們問過我許多遍,好比說幾年前,當我讓你們都建造流水線作坊時,你們也問過,如今再迴頭看看,是不是如當初所言那般。其實這道理是一樣的,幾年我們做買賣,就在長安這一畝三分地上,來店裏買東西都是一些老主顧,大家都是街坊鄰居,彼此都認識。比如說我買了一壇酒迴家,街坊問我,你這酒上哪賣得,我說老錢家,他們很快就知道是錢大方,對不對?”


    大家點點頭,但眼中還是閃爍著困惑。


    韓藝又繼續說道:“然而如今呢?如今我們的很多貨物銷往江南等地,如果一個揚州的百姓問街坊酒上哪買的,這酒都是出自錢大方家的,但是他們迴答絕不會是老錢家,要麽就是說當地的店麵,要麽就會說長安來得酒,別說老錢家了,就連我北巷都不會提到。可問題就在於,長安就隻有老錢一家酒坊麽?這麽多酒坊。明明人家是想買老錢家的酒,但是買迴來的隻是長安來的酒,或許都不是來自長安的,揚州的店家可以拿自己的酒說是長安來的。這是誰的損失?”


    “當然是我的。”錢大方立刻道。


    “對,就是你錢大方的損失。”韓藝是苦口婆心道:“各位,今日不同於以往,這買賣當然也不能一層不變,今時今日我們的貨物銷往全國,你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跟街坊鄰居宣傳自己的商品,大家都認識,你們的客戶是一群根本不認識你們的人,他們也不會想認識你們,但是作為商人而言,一定要培養自己的老客戶,如何培養?這就是商標的目的。


    商標是什麽,我在大唐日報上麵已經寫得清清楚楚,簡單來就是區分商品的,一旦你們注冊了商標,你們的貨物上麵都將要貼上自己的商標,好比說美人牌,一旦客戶用了美人牌胭脂,覺得非常不錯,他們就一定會記住這個商標的,將來他們會主動去店裏詢問美人牌商標,這樣拉姆希德就能夠憑借商標籠絡一群根本不認識的客戶群體。”


    大家紛紛點頭,彼此交頭接耳,一邊小聲討論著,一邊點著頭。


    元哲突然問道:“韓尚書言之有理,我等這也非常讚同,但是有一點令我等非常不解,就是為什麽注冊商標需要那麽多資料?”


    廳內立刻安靜下來,大家紛紛忐忑的看著韓藝,這個是他們最大的顧忌,如果隻是注冊一個商標,注冊也就注冊了,可是朝廷卻要他們提供非常詳細的資料,這明顯就是要加強管控。


    韓藝道:“既然注冊商標是朝廷主導的,等到你們注冊之後,朝廷有義務保護你們,難道你們要朝廷保護一個朝廷根本就不了解的商人麽?萬一其中有些害群之馬,朝廷難道也要保護他麽?那百姓會怎麽看朝廷,商人保護一個為富不仁的商人,欺壓百姓,你認為這好麽?你們當然要提供資料給朝廷呀,這是很正常的,我真不知道你們為什麽要問這個。”


    錢大方脫口道:“不是要征收商稅?”


    元哲恨不得甩他一大耳光,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氣氛頓時變得非常詭異。


    原來他們就擔心朝廷要征收商稅,要不然你要這麽多資料幹什麽。


    韓藝目光一掃,故作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們之所以這麽著急的趕來,就是害怕朝中征收商稅?”


    大家皆是低頭不語,要是李弘不在的話,估計他們還是暗示韓藝一番,就是這麽一個意思。


    韓藝道:“首先,朝廷暫時沒有征收商稅的想法。其次,就算有,我認為那也是應該的。商人比農夫更加難以管理,畢竟商人是流動的,打個最簡單的比方,以前兩三個衙役就能夠解決的事,而如今卻要四五個文武兼備的皇家警察才能夠解決,如果還是以前那樣的話,衙役連個契約都看不懂,連最簡單的算術都不會,怎麽執法,怎麽保護你們?還有,你們要貿易,朝廷必須得修更多的路,方便你們貿易,如果還是跟以前那樣,朝廷根本不需要這些支出,那麽征收商稅是不是應該的?”


    “是---是應該的,但是不知朝廷打算如何征收這商稅?”錢大方滿臉忐忑的問道,他們商人是非常卑微的,朝廷要征收他們的稅,他們屁都不敢放,隻有韓藝為他們做主,韓藝說要征,那鐵定就要征了。


    韓藝道:“具體我也不知道,朝廷也沒有具體商量過,但是你們也盡可放心,朝廷也知道你們現在很難,錢都投到買賣中去了,還在開脫商路,故此暫時肯定不會,而且,即便要征,也絕對是經過精細的計算,給一個合理的稅,不會殺雞取卵,並且,朝廷征稅隻會讓你們的買賣越來越好,因為朝廷收了稅,才能夠修建更多的道路,修建河渠,在這一點上,我希望大家對朝廷要有信心,我們大唐在稅收上一直都控製的非常嚴格,絕不會亂加稅收的。”


    一眾富商紛紛點頭,表示相信朝廷。


    其實這都是狗屁,他們隻相信韓藝,其餘任何人都不相信,雖然唐朝是表明上重農抑商,但實際是鼓勵商業的,朝廷什麽都不壟斷,不就是鼓勵商業發展麽,可是,自古以來,商人都是卑微的,是受朝廷打壓的對象,這要換成張大象,商人肯定不會相信,唯獨韓藝是跟著他們一塊成長起來的,有一種特殊的情誼在裏麵,而且他們能夠有今日,都是韓藝在背後推動的,他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韓藝是為他們好。


    這也是為什麽自始至終,鄭善行、張大象一句話沒有說的原因,因為他們也知道,這種場合交給韓藝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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