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薔這是在盧利媛離婚後第二次好好打量她。

    上次是在彭偉一事的晚上,這次,是因為盧利媛身上的變化實在大。

    她今天心情不錯,畫了淺淺的妝,眉毛修整得很幹淨,睫毛塗了睫毛膏,微微卷起。燙軟的頭發由一隻黑色皮筋隨意束著,擱在後背,身上穿的是一件無袖連衣長裙,另有一件亞麻色的針織毛衣搭在椅子上。

    盧利媛身邊,寶順也換了件新衣服,幹淨的小鞋子掛在他的腳上,藍色的小t恤不再是從前的不合身的寬大衣服,隻是被他狼吞虎咽時,抹上了不少油漬。

    倪薔來時,寶順就吊著眼睛看她,一動不動的。

    倪薔衝他一笑,這樣看他,卻總算像個正常孩子了。

    “表姐,晚上還要迴酒店麽?”盧利媛把筷子的紙袋撕開,盤子擺好挪到她麵前。

    倪薔接著,說:“嗯,等下還要迴去一趟,今晚八點下班。你和寶順有什麽安排?”

    盧利媛笑笑:“我們沒什麽安排,我今天休息,帶寶順出來逛逛街,給他買幾件新衣服,還有他喜歡的玩具。“

    倪薔低頭吃一口排骨,撇眼看到寶順座位旁邊放著兩個袋子,裏麵的兒童玩具展露頭角。

    “等會兒吃完飯,我帶寶順迴家,明天早上再送到二姨家。”

    倪薔沉著眸子想了想,說:“總是這樣會辛苦麽?”

    盧利媛抿唇道:“總要熬過這段時間,我們才能有好日子過……姐,其實我很早就想再謝謝你,謝謝你一開始給我介紹工作,還是那天,保護寶順……也想謝謝絳先生的,隻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貴人事忙,不敢約他出來,所以隻好求你代勞了。表姐,真的謝謝你。”

    倪薔聽這話,心裏一時酸楚,“別謝了,早說了是一家人,你過得好,我們才也能過得好,你以後別多想,好好工作賺錢,給寶順一個安定的生活才是主要的。”

    盧利媛低下頭,“你說的是……”

    她自己緩和後,笑著給倪薔夾菜:“來吃飯吧表姐,吃完飯你好去上班。”

    吃過飯,倪薔和盧利媛一起步行到酒店門口。

    路上聊了些盧利媛工作上的事,倪薔問她工作是否辛苦,盧利媛說不辛苦,很清閑,加班也是她自願的,老總從來不刻薄員工。

    倪薔想到伍岑那人,心道,伍岑肯定不是會欺負弱質女流的人,即便是,盧利媛這樣能忍的人

    ,也定不會輕易說出口。

    倪薔隻擔心她初入社會,容易被花花世界繞花了眼睛,不知對錯,受人利用。

    走前,她叮囑盧利媛好好工作,如有不如意,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她,不能像從前那樣忍氣吞聲。

    盧利媛聲聲應下,催促她快去上班。

    到酒店門口,倪薔招手打了輛車,送走她們母子,自己才往酒店門內走。

    卻在剛剛經過大廳時,突然被人在後麵叫住。

    “你……是酒店的經理?”

    倪薔聞聲迴頭,看到竟是莫晚。

    莫晚換了件和昨天的款式類似的黑色裙子,長發束起,露出細長的脖子和鵝蛋臉。

    和昨天不一樣,倪薔這下能很清楚的看到她的麵容,並且近距離的,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氣勢。

    臉上的疑惑一閃而過,此刻,莫晚已到她跟前,上下看了她一眼,又說:“姓倪的經理是麽?”

    倪薔正色,答道:“是的莫小姐。”

    莫晚微微一笑,“你知道我?”

    倪薔道:“昨日登記在伍先生名下,我在場的。”

    莫晚想了想,似乎意識到是因為她昨晚並沒有注意到倪薔的存在,而她也並不在乎。如今正好,省了很多開場白,她幹淨利索,直接道:“剛剛和你一起到酒店門口,帶著孩子的那個女人你認識麽?”

    盧利媛?

    倪薔反應了一下,心下疑惑。

    莫晚為什麽要問起盧利媛?

    以她們兩人的身份,倪薔並不認為莫晚和盧利媛是相識。

    她仍是實話道:“她是我表妹,莫小姐認識她?”

    莫晚凝眉,“親的?”

    “是。”

    莫晚靠在廳前的沙發裏,從包裏拿出一盒煙,倪薔在她對麵站著,並未打算久留,但莫晚一直沒說話,她也不好走。

    倪薔看到莫言夾了隻煙在手裏,提醒她:“莫小姐,大廳禁煙的。”

    莫晚一愣,笑道:“哦我知道,我不抽。”

    她看了眼指尖的香煙,最後無奈裝迴鐵質煙盒中,闔上煙盒時,倪薔詢問:“莫小姐,如果沒有吩咐,我就先去忙了。”

    莫晚才好像迴神了一樣,站起來對倪薔說:“好像是,倪經理要上晚班吧。”

    “不,隻是有些事情需

    要在八點前處理好。”

    莫晚點頭,“那你就先去忙吧。”

    倪薔對她點頭道別,卻在剛剛要轉身離去時,又被莫晚叫住。

    “倪經理……”

    倪薔折過來看她。

    莫晚說:“如果,她是你的表妹的話,麻煩你替我給她帶一句話,讓她,離伍岑遠點兒。”

    -

    倪薔迴到辦公室,餘愛拿來今日的訂單資料,擱在她桌子上,需要簽字的另外放了一遝。

    倪薔翻了幾頁,走神了。

    她在想剛剛莫晚對她說的話。

    她與莫晚昨日相見,今日算是相識,並未有投機的話頭,也沒有過深的關聯。

    所以當莫晚對倪薔說,讓盧利媛離伍岑遠點兒的時候,倪薔驚訝之餘,也是不滿的。

    莫晚這是警告?還是勸告?

    不管哪一種,倪薔都覺得荒唐。

    她對莫晚說:“莫小姐,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莫晚輕輕笑,說:“我沒有惡意,我隻是想讓你去提醒一下你的表妹。可能像她這樣的女人,年紀是不小了,但尚且涉世未深,她不知道男人的品性,更不懂有錢男人的心思,也許,她會把一時興起當作真心相待……所以我希望她能清楚,她所麵對的人到底是誰。”

    倪薔一時不解,她道:“我想莫小姐是誤會了吧,我表妹隻是伍先生公司的一個小小員工,並不敢高攀伍先生。”

    莫晚似乎並沒有要說服她的打算,最後道:“她沒告訴你,不代表沒有。總之我話已經說到了吧,倪經理看樣子是聰明人呀,可以當作為參考看看。”

    倪薔在桌子前發呆,她又想起今天中午在茶水間聽到的八卦。

    據說,莫晚和伍岑結婚七年,然而兩人婚姻破裂的原因並非簡單的七年之癢。

    林古華版本的故事是說莫晚和伍岑結婚後,不堪忍受伍岑在婚後仍秉持花花公子之態,於是青蔥少女變做怨婦,兩人關係崩潰後,怨婦逆襲,給花心丈夫下了套。但莫晚仍對伍岑心存舊情。

    遲姐的版本是說,莫晚和伍岑結婚本就是為了錢,如今離婚,仍是為了錢。這是個為了錢不顧一起的女人,而她也早和她那個從沒輸過官司的律師有一腿。

    而後,各種版本層出不窮。

    倪薔難究考證,更無法辨別莫晚今天對她說的那番

    話中的深意了。

    但她最後忍不住想:利媛和伍岑,難道真如莫晚所說?

    倪薔頭疼,晚上處理好事物,她迴家。

    想著,再找個時間問問盧利媛吧。

    經過絳仍然的門口時,倪薔下意識停了一下。

    她拿出手機撥出電話,接通後,她道:“我到家了,正在門口,你在哪兒?”

    那邊沒人說話,隔了會兒她聽到裏麵傳來唿吸聲和腳步聲,再過一會兒,眼前的房門“啪嗒”一聲被人打開,倪薔被他撈進去。

    絳仍然重重的身子壓在她身上。

    倪薔聞到他身上的酒氣,看他這樣迷蒙的樣子,她覺得好笑。

    “喝了多少?”

    絳仍然含糊說:“沒喝多少……”

    “我以為你還在應酬,今晚誰請你過去?”

    “一個賣房子的,房子賣不出去……很煩人。”

    倪薔扶他到沙發上,他四肢展開,等到倪薔坐下來時,他把腦袋擱到她的腿上。

    倪薔低頭,正好能看到他的側顏。

    蓬亂的劉海,濃密的眉和凹陷的雙眼皮,睫毛好像女人的一樣長。再往下,是□的鼻梁和涼薄的唇。

    她摸著絳仍然鬢角的發,像撫摸孩子的腦袋。

    “覺得煩幹嘛還去?”倪薔隨意道。

    絳仍然低聲說:“下次不去了。你,吃飯沒?”

    “嗯,吃了,和利媛一起吃的。”

    他嘟囔了一句,“嗯,你那個表妹……”然後,他抱住倪薔的腰,說,“今晚留在這裏,別走了……”

    倪薔拒絕:“不行,我剛剛才跟我媽說了我要迴去的,她還說要給我放一盆熱水泡澡。”

    絳仍然閉著眼睛笑:“我這裏也有熱水和浴缸,可以一起泡。”

    倪薔打開他亂摸的手,笑鬧了一下,她捧著絳仍然的臉,說:“我問你個事吧。”

    絳仍然有求必應的樣子:“嗯?你說。”

    倪薔組織了一下語言後,說道:“我知道你和伍岑是好朋友,那你應該很清楚他這人……他,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絳仍然聽此,眼睛睜眼來,皺著眉看她。

    困意不散的眸子裏卻多了幾分不悅和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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