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金,絕不是一個小數目。


    當初魏王想要花一千金修葺逢澤南側的行宮,都被孟嚐君以耗資太多為借口否決了。無忌累次得到的賞金,包括封君之後從別人那裏收來的禮金,加在一起也沒有比一萬金多出太多。


    若不是有洞香春的盈利分紅,無忌現在是絕對拿不出一萬金的。


    可若真是如了梁嘯的願,拿出一萬金給他,信陵君府的周轉用度一定會出問題。


    再說了,就算給他錢,能保證他就不把這事兒往外傳嗎?


    無忌的額上冒出了一層細汗。


    此時已經進入冬季,野外北風唿嘯,吹得人們都不住地裹緊衣服,無忌卻緊張地渾身發熱。


    他是絕對不願意就這麽白白給梁嘯一萬金的。


    但無忌更不能容忍馬蹄鐵的秘密被大白於天下。


    要不然……殺了他?


    無忌眨了眨眼睛,側身看了看北郭惇,卻發現北郭惇神色警惕、麵容嚴峻。


    不用說了……北郭惇沒有把握擊殺梁嘯。


    若是讓北郭惇拖住梁嘯,然後指揮驃騎營圍殺他呢?


    無忌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有很大的勝算,隻要梁嘯的坐騎不是神駒,就很有可能留下梁嘯的性命。


    但是……一旦距離拉開,無忌自己的命又該怎麽保住?


    梁嘯在兩百步外,就能一箭射斷胡傷的大纛。但凡他能夠拉開他背後的那柄巨弓,無忌隻怕小命難保。


    思來想去,無忌臉色數變,終於還是歎了口氣,發現自己對梁嘯無可奈何。


    在無忌思索對策的時候,梁嘯也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他,他那胡子拉渣的臉上,露出一股圍觀熊貓的表情。


    無忌抬手抹了把汗,抬頭看見梁嘯那斧削刀刻般臉上,正挑起嘴角,若有若無地笑著。


    ——隻剩下一種辦法了。


    無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我若是給足大俠一萬金,你是否就願意成為我的門客,從此為我效力?”


    梁嘯抬頭望天,伸出右手的食指塞進鼻孔摳了起來,他一邊摳鼻子,一邊含糊不清地道:


    “不好說啊,跟著你有什麽好?我可沒看出來。”


    無忌又道:“大俠能見微知著,發現馬蹄鐵的秘密,我是很佩服的。隻不過,你並不知道,我手裏還有更多秘密。”


    “我倒不覺得有什麽秘密能比這馬蹄鐵更值錢的。”


    無忌對北郭惇招了招手道:“北郭,去找龐先生,把那副高橋馬鞍拿過來。”


    北郭惇雖是聽不懂高橋馬鞍是個什麽東西,但總算認得龐煖,迴去之後,很快就扛來一個大大的布包。


    無忌接過包裹後,往梁嘯懷裏一扔,梁嘯帶著好奇將布幔解開,臉上頓時有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這個……也是你做出來的?”


    “不信嗎?我可以明白無誤地告訴你,就是我想出來的,你覺得怎樣?”


    梁嘯的臉上仍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低頭又將那副高橋馬鞍反複打量一番,才由衷讚道:


    “了不起!你太了不起了!”


    “現在我連這個秘密也一塊告訴你了,你可願為我效力?”


    梁嘯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猶豫,過了半晌才道:


    “這個秘密雖然抵不過馬蹄鐵的秘密,但也絕對值得過一萬金。你既然把它告訴我,我可以不問你要錢了。但你若想要我為你效力,還得拿出讓我信服的東西來。”


    “馬蹄鐵、高橋馬鞍還不足以讓你信服?”


    “信是信了,但是不服啊。”


    無忌想了想,又迴頭對北郭惇道:


    “去找龐先生,拿馬鐙的圖紙來。”


    北郭惇又去了,北郭惇又迴來了,然後北郭惇按照梁嘯的吩咐,將卷軸在梁嘯麵前展開,梁嘯頓時就瞪大了眼睛。


    卷軸上繪的是鐵質馬鐙的模型,還有它裝備到戰馬身上的用法——也即,雙邊馬鐙是也。


    梁嘯目瞪口呆。


    有人想出馬鐙來,也許不算奇怪,因為這個時候已經有很多人發現上馬不太方便,否則也不會有下馬凳這種東西出現,有時候,騎馬的人也會用一個繩套什麽的輔助一下,隻不過這玩意就長馬下馬有點用處,所以從未得到推廣。


    可是在無忌給他看的卷軸上,清楚地標明“需用銅製、鐵製,便於借力,需分置兩側,好處同上”。


    如果真的是用雙邊的金屬馬鐙,配合前麵的馬蹄鐵和高橋馬鞍,騎兵的戰鬥力該增強多少?


    梁嘯一想到這個問題,渾身的血就忍不住沸騰起來。


    “大俠,現在你連馬鐙也看了,覺得怎樣啊?”


    這個時候,無忌再次發問。


    梁嘯很快就反應過來,滾鞍下馬,對著無忌深深一躬:


    “墨家棄徒梁嘯,願為信陵君效力!”


    見梁嘯終於服膺,無忌也是暗暗捏了把汗。為了拉攏梁嘯,他連雙邊馬鐙的絕招都拿出來了,如果還拿不下梁嘯,那他就隻能冒著生命危險,讓人把梁嘯就地擊殺。


    就這樣,梁嘯成為無忌府中第二個武藝高強的門客。


    在前往信陵的路上,無忌問過他,可願做百夫長、千夫長,在驃騎營中訓練騎射。


    但是這被梁嘯一口迴絕了,理由是“軍中規矩太多,煩得很”。


    對此,無忌也並不強求,畢竟軍隊不同於遊俠,軍隊的戰鬥力,更多的是靠紀律、陣型和士兵們團結奮勇的鬥誌戰心,與江湖俠客的散兵遊勇大有不同。


    離開大梁的第七天,無忌一行人來到信陵城外。


    信陵城作為大梁東南方的重要據點,城池修得很高大。


    在城下,龐煖指著信陵巍峨的城牆介紹道:


    “信陵又稱寧陵,古時為葛地,有葛天氏,在夏朝時立有葛國。魏國遷都大梁以來,對信陵一帶多有經營。四十年前,楚軍北上,於此地擊敗魏軍,誠為恥也。”


    無忌對四十年前發生在信陵城下的那場戰爭很有興趣,但此時卻來不及多問了。


    讓無忌很在意的是,龐煖說了一句“誠為恥也”,這是不是說,龐煖在心理上,仍舊把自己、把龐氏當做是魏國人?


    在前任信陵縣縣令的迎接下,在信陵城群眾演員的夾道歡迎中,無忌帶人耀武揚威地進了城,坐進了信陵城內修築地高大寬闊的官邸。


    由於無忌的信陵君與尋常宗室子弟封君不同,無忌的封地是實封,在領內擁有治權,宛若一國。


    所以信陵縣令在交割了城池、戶籍、府庫之後,很快就迴會大梁去。


    無忌作為信陵的領主,將同時兼任封君、縣令和守將的三重角色。


    在內政方麵,無忌暫時沒有很多趁手的人才,隻得讓須賈先行接手,而軍事方麵,由於隨時麵臨著楚軍北上的威脅,所以無忌沒有等待,馬上就開始了行動。


    來到信陵做的第一件事,是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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