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切湧動的風雲,都將被陽光刺破。

    就像這一夜,霍星和陳晚互相擁抱,輕易地許了後半生。

    兩人十指相扣,一夜好眠。

    城市另一端。

    章麗萍從迴家起就坐在沙發裏一動不動,足足半小時才說了第一句話。

    她問陳亭亭,“你從哪裏知道的?”

    陳亭亭說:“她的日記。”

    章麗萍臉色沉下去,“她的日記你怎麽會看到!”

    陳亭亭低下頭,左手搓右手。

    上個月,她在房裏趕作業,寫到一半筆芯就沒油了,陳晚的房間門沒有關,便鬼使神差溜了進去。

    房間陳設簡潔,最特別的就是一整麵牆的書架,陳亭亭看向她的書桌,一張金屬冷色的方形桌。書桌右側是一個小抽屜,陳亭亭把抽屜拉開,一些紙和零物同樣擺放整齊,她手指輕輕劃撥,抽出最裏麵的一個硬殼本。

    本子四角輕微磨損,有點年代了。

    陳亭亭翻開第一頁,就這樣偷窺進了陳晚的少女時代。

    陳亭亭簡單地說了一遍,話還沒落音,章麗萍揚手就是一耳光。

    “你腦子有病是不是,在宋明謙麵前揭你姐的短!”

    陳亭亭尖聲,“媽!你不恨她嗎?她跟那個男人一走,宋明謙就不會幫爸爸的生意了!”

    章麗萍聲音比她還要尖銳:“那也不能用這個去刺激她,還有你哥,我警告你,那種話不準再說第二遍。”

    陳亭亭咬牙不服,“她不聽你們的話,我幫你們教訓她。”

    “那也輪不到你!”章麗萍嘴唇發抖,她也說不出,這種顫栗,究竟是因為被宋明謙聽到而著急,還是因為陳晚受到過的傷害。

    章麗萍把陳亭亭差遣走後,一個人坐在沙發裏,想了很久才發現,竟然是後者比較多。

    大廳明亮的燈,把她眼角的皺紋照得一覽無遺。

    迴雲南的機票是後天。

    陳晚已經開始收拾行李。

    霍星也有幸見識了她的衣櫃,然後沉默不語。

    陳晚挑了幾套應季的衣服,想了想,又拿了一條絲巾。這一次,她東西帶的很足。就連新買的護膚品也收進了行李箱。

    霍星掃了一眼那套護膚品,說:“這個就別帶了吧,到了那邊再買。

    ”

    陳晚搖頭,“買不到,都是別人去國外帶的。”

    霍星看不懂上麵的英文,但他一直清楚,他女人渾身上下都是錢。

    像是有所感應,陳晚抬起頭,看著他眼睛。

    “你在想什麽?”

    霍星移開視線,“沒有。”

    陳晚鼻裏輕輕一嗤,“嘴硬。”

    她繼續收東西,霍星淡淡地掃了眼立在牆邊的第一個行李箱,突然無頭無腦地來了句,“我會努力掙錢。”

    陳晚忙碌沒有停,“嗯?”

    霍星慎重其事,說:“養你。”

    陳晚笑出了聲,仰起頭,脖頸輕柔伸長,看不出一點細紋。

    對視幾秒,她挑挑眉。

    “行啊,你養吧。”

    難得的,她這次這麽乖。

    霍星走過去,順著胳膊把陳晚拉起,重重按向自己。

    他聲音很低:“都幾天了還不讓我碰,想什麽呢?嗯?”

    陳晚推他。推不動。

    剛想說話,霍星搶先堵住。“你沒來例假。”

    陳晚懶洋洋地說:“來了呢?”

    霍星眯起眼,“你家裏有四包新的,你一包都沒拆。”

    陳晚無語,她放在抽屜裏的衛生棉是日常備用的。

    “我說的不對?”

    陳晚沒理。

    霍星揚眉,“那就扒開看看。”

    下一秒。他把陳晚攔腰抱起往床上丟。

    霍星壓上來,輕車熟路地伸進衣服裏,陳晚拂開他的手,“我待會還有事。”

    霍星的腦袋埋了進去,“我很快。”

    陳晚下手用了力,“信你就是見鬼了。”

    這句話半罵半讚,霍星低聲笑了下,很是受用。

    他抬起頭,“要出去?”

    陳晚說:“對,去學校處理點事情。”

    霍星從她身上起來,不情不願。

    陳晚從衣櫃裏挑出一套煙灰色的長裙,當著他的麵脫衣換衣,最後把綁著的頭發解開,簡單又特別。

    陳晚約了宋明謙。

    宋明謙比約定的時間晚到五分鍾,他是一路小跑過來的,“對不起,視頻會的時間長了點。”

    陳晚給他倒了杯水,“沒事

    啊,你忙,我知道。”

    宋明謙一口喝下半杯,揉著眉心,滿身疲色。“和幾個外商談標案,輪番發個言時間就過了,下麵還有三個部門——”

    “我要走了。”

    宋明謙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陳晚說:“我要走了。”

    短暫的沉默後,宋明謙問:“和他?”

    “對。”

    他們坐的位置靠窗,通透明亮的玻璃一整麵,下午三點的陽光肆意投射,宋明謙半邊身子浸潤在光線裏。

    他問:“去多久?”

    陳晚說:“挺久的吧,至少這個暑假。”

    宋明謙又不說話了。

    陳晚撐著下巴看窗外,微眯著眼睛,嘴唇輕合。

    她說:“我在上海的朋友不多,跟你道個別。”

    宋明謙語調不變,“又不是不見麵了。”

    陳晚的目光從窗外移迴他臉上,宋明謙靜靜看著她,“一定要走嗎?”

    “要走的,票都買好了。”

    宋明謙哦了一聲,“什麽時候?”

    “明天,十點。”

    宋明謙又低下了頭,一下一下地摸著玻璃杯的杯壁,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襯衫,袖子挽起半截,手腕上是他戴了十幾年的瑪瑙串。

    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都要長。

    宋明謙終於說話。“你吃桃過敏,你得告訴他。”

    陳晚愣住。

    他抬起頭,臉像是一尊雕塑,硬且冷。但眼睛裏的神色卻怎麽也裝狠不起來。

    “有事別自己扛,也別委屈將就,有些事情該給男人的,就讓男人去解決。你從小就是這樣,打打殺殺往前衝,我攔都攔不住。”

    宋明謙低低笑了一下,“就隻好跟在你屁股後麵收拾爛攤子了。”

    陳晚耳朵裏有嗡嗡的聲音。

    宋明謙停了一下,語調比剛才更低,“你一走,我就沒辦法了,雲南那麽遠,我不能第一時間趕到了,陳晚,你乖一點啊。”

    最後半句話,他聲音沉啞。

    陳晚輕輕唿氣,“宋明謙,我——”

    “能做到嗎?”他打斷她,看著她。

    陳晚靜了兩秒,輕聲,“能。”

    宋明謙瞬間就笑了,陰霾仿佛一消而散,太陽已經移低

    了位置,此刻,他整個身子都沐浴在了陽光裏。

    宋明謙是個保養得當的男人,有陽光加持,像是自帶柔光。

    “我有時間就來雲南看你。”

    “好。”

    “你答應過我的,要記住。”

    “我記住了。”

    “乖。”

    宋明謙看了看時間,說:“我還有個會要開,那就先這樣吧。明天就不來送你了,小晚,一路平安。”

    在店門口,陳晚對他揮手告別,她一身煙灰長裙隨風而動,眼睛清亮,她在笑。

    這一刻,她的笑容,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

    宋明謙看了兩秒,轉過身。

    天很藍,他已經很久沒有在上海見過這麽藍的天了。

    純淨,明亮,卻又那麽讓人無望。

    千山萬水換半生迴憶。

    隻剩迴憶。

    迴到公寓,霍星正在做飯,鍋裏早早燉上了紅燒肉,陳晚一進門就被香味勾了魂。

    她站在門口,雙手環著腰,安靜地看霍星切菜。

    一個土豆切完絲,霍星迴過身,看到她驚了一下。

    “什麽時候迴來的?”

    陳晚挑眉,“剛剛啊。”

    霍星指了指鍋,“快好了,去休息會,吃飯叫你。”

    陳晚杵著不動。

    霍星把土豆絲裝到盤子裏,再把菜刀洗幹淨,水聲嘩啦,他問:“你去學校幹嘛了?”很快又改口:“算了,你去客廳吧。”

    陳晚嗤的一笑,明明想知道,還裝得無所謂。

    “去辦離職了。”

    霍星停下動作。

    陳晚走過去,把水龍頭關上,靠著灶台,歪著腦袋看他,“有壓力啦?”

    霍星把刀放進刀架,擦了擦手,說:“沒有。”

    陳晚伸出手指,用力戳了戳他硬邦邦的手臂,“我是要靠男人養的女人嗎?到哪兒我都能活得好。”

    霍星無語。

    陳晚揚眉,頗為得意,“來日方長,你會見識到的。”

    下一秒,陳晚被拉進了一個懷抱。

    她手抵著硬硬的胸膛。

    霍星的聲音近在耳邊。“你這女人,就不會服軟嗎?”

    “服軟?”

    “我是你男人,是你丈夫,你可以依靠我,這麽拚幹什麽?”

    霍星很嚴肅,像要看進陳晚眼眸的最深處。

    陳晚已經記不住他說了什麽,她已經被那句“丈夫”震得靈魂出竅。

    丈夫,依靠。

    服軟?

    她輕輕彎起嘴角,心早就軟了。

    吃完飯,兩人在沙發上看了會電視,陳晚先去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來,發現霍星出去了。

    她給他打電話,三聲後就接通。

    “陳晚。”

    “你去哪了?”

    那邊頓了頓,說:“買煙。”

    “買煙?”陳晚看向矮櫃,“家裏還有啊。”

    “我忘記了。”

    說了兩句,陳晚掛斷電話。

    她走去臥室,又塞了幾樣東西到行李箱裏,再把錢和卡都清點了一遍。

    其實這些年的積蓄都交給宋氏理財部打理,她最初的投資金額是二十萬,這張卡幾乎不動,她也不知道裏麵究竟有多少。

    陳晚打開電腦,登錄網銀一看,被裏麵的數字嚇了大跳。

    宋氏每個月出具的客戶投資明細裏,都是直接參與宋氏直屬投管的項目。

    陳晚本錢雖少,但這些項目全部出自宋明謙之手,利滾利下來,翻了二十幾倍。

    月亮在天上,路燈在人間。

    陳晚靠著窗,一會抬頭看天,一會又垂眼看樓下,偶有人路過,踩著光,黑色的影子跟著拉長。

    人一想事,就容易忽略時間。等她迴過神,才發現霍星竟然還沒迴來。

    這都過去快一個小時了,陳晚拿起手機剛準備撥號碼。

    霍星迴來了。

    他站在臥室門口。

    陳晚問:“去那麽久啊,迷路了?”

    霍星嗯了一聲,反應過來,改口道:“沒有。”

    陳晚瞄了他一眼,“那就是碰到美女了。”

    霍星看著她,“都沒你好看。”

    陳晚樂了,“哄人的本事有進步了。”

    他扯了扯嘴角,“我先去洗澡。”

    這個澡,比以往的時間都要長。

    等他出來,陳晚正趴在床上玩手機,她頭也不抬,“還以為你暈裏麵了。”

    霍星隻穿了條平底內褲,上下身都裸著,肩膀上還有凝固的水滴。他赤著腳,踩在木地板上,從肩到腰再到腿,連貫修長,肌理緊繃。

    床上一沉,他坐了過來。

    陳晚趴著的姿勢沒有變,她在看天氣預報,“明天大理天氣不錯,天天出太陽,我是不是該換套衣服——”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止住。

    霍星的手掌突然覆蓋在了她的肚子上。

    沒有任何動作,就這麽靜靜的。

    霍星的頭埋在她的頸窩處,一動不動。

    陳晚的脖子快要僵掉了,他終於說:“睡覺吧。”

    這次的聲音不僅低啞,還有一絲苦澀。

    陳晚輕聲打趣,“你再抽煙,就真變成公鴨嗓了。”

    霍星放開她,背過身鋪床,似有似無地“嗯”了聲。

    陳晚挑挑眉,一巴掌打在他緊實的臀上,“那我可就不要你了啊。”

    霍星背脊一僵,聲音比剛才正常多了。“別胡說。”

    這一夜,霍星從背後擁著她,給她聽自己有力的心跳。

    這是世間最美的催眠曲。

    朝夕輪換,等夜盡,等天明。

    作者有話要說:從各種報告裏掙紮出一隻手敲鍵盤,頑強地堅持日更……不行了,今天晚上必須吃兩個雞腿表揚自己。

    另。各位小天使看在作者君勤快的份上,能都動動小手去收藏一下專欄。“點擊7號兔子進去,上方有個收藏此作者”

    漏香肩拋媚眼.兔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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