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葛凱琳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丈夫的爺爺,八十歲高齡的老人,麵對自己的遺像喃喃自語。


    “凱琳,爺爺對不起你,要不是爺爺執意要你當孫媳,也不會害得你慘死,如今,那不肖的東西,還有那個惡毒女人,雙雙變成植物人,真是報應啊。


    還有你婆婆,她隻有這一個兒子,到處求醫問藥沒有結果,實在無路可求,跪求佛祖,卻被佛祖收走魂魄,不動不言,狀似癡傻。”


    老人似乎脫力,坐到椅子上。


    相比葛凱琳在世時,老人已形同槁骷,以前從不認老的人,如今扶著拐杖氣喘不休。


    過了片刻,老人接著講:“丟人呀,兩個不要臉的東西,被人發現時,竟是一絲未掛,傅家的臉都讓他倆丟盡了,警方介入調查我才知道,那個不肖的東西,隻是為了得到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才娶你迴家。


    是爺爺私心,看中你聰慧,貪心想你做個知己,曾有一次,我私下裏跟助手感歎,要是你能入我傅家,分你兩成股份我都樂意,這話不知怎麽被那不肖的東西知道,當真去追求你。”


    老人突然用拐杖奮力敲打地板,語氣悲憤:“報應啊,為了我一時之興,竟害得你丟失性命,醜聞被揭,傅家股票大跌,所有資產,僅剩你名下這座豪宅,還有一屋子藏書。


    要不是收拾你遺物,看到你的日記,爺爺還不知道,你竟是被他母子害死的,傻孩子。你讓爺爺如何是好呀。”


    “凱琳,凱琳,醒醒,凱琳,醒醒。”


    娘親一聲聲唿喚,葛凱琳從夢中驚醒,依然抽噎著。淚流滿麵。


    “凱琳。是不是做了噩夢?”


    “娘,嗚嗚嗚嗚。”


    “凱琳,夢境說出來就不靈了。凱琳講給娘聽。”


    哭聲中,葛凱琳漸漸清醒,這夢怎麽能說給娘聽,於是扯著哭音道:“娘。我夢見爹爹和娘親嫌我醜,不要我了。哥哥也不喜歡我。”


    “嗬嗬,傻孩子,”吳麗梅鬆口氣:“爹娘和哥哥疼愛你還嫌不夠,哪會不要你。”


    外麵天已漸亮。葛凱琳跟著吳麗梅起身,看見夥房燈亮著,葛凱琳過去看。見大姨和大姨父雙雙在忙活,大姨燒火。大姨父在鍋裏翻炒。


    “嗯,好香,今早上吃炒蝦嗎?”小吃貨鼻子挺靈。


    吳麗翠攬葛凱琳坐在膝上道:“你大姨父昨晚釣了一些蝦,翻炒焦幹後研成粉末,炒菜時能當調料提鮮,也能放進飯裏,小孩子吃了最好,你帶迴去和哥哥姐姐一塊吃。”


    蝦磨成粉,不僅易消化,營養成分也更易吸收,現在正是蝦產卵期,蝦粉更香。


    哦,一定要爭氣,口水千萬不要流出來。


    為不至太丟人,葛凱琳轉移話題:“太好了,可是,五表姐怎麽辦,她沒有麽?”


    吳麗翠嗔她:“跟你娘親一樣,是個操心的命,你五表姐一時又不走,還怕沒得吃?”


    “是喲,五表姐可有口福了,天天在這裏吃美食。”葛凱琳羨慕。


    “凱琳,來迴話都讓你一人說完了,你大姨還要怎麽說話。”周大全哈哈大笑。


    幾天下來,葛凱琳和周大全已很熟悉,葛凱琳發現,周大全不是不善言語,而是對不熟的人惜字如金。


    周大全送葛凱琳母女和自行老和尚迴葛家莊後,去嶽父家告知一聲吳音薇暫時不迴,而且一切安好,就返迴去了。


    自行老和尚還沒到村口時就自行離開了。


    譚柳兒將養的三十隻綿羊悉數剪成了光禿嚕,羊毛紡成羊線。


    一遍遍囑咐吳麗梅:“為了紡羊線,有人來求診我都沒應承,告訴人家麗衣坊將出品羊線針織衣,我做協助,試穿頭身,要是到時不屬實,我可就沒臉見人了。”


    說到底,她還是惦記著自己那身羊線衣。


    吳麗梅苦笑:“嬸娘,隻是試織你就已宣揚的人人皆知,到時沒成功怎麽辦。”


    “怎麽會?”葛凱琳鼓勁:“老將出馬,一個頂倆,有二祖母給娘加勁,肯定成功。”


    “好好好,必會成功。”吳麗梅哄道。


    心中卻是好笑,這一老一小,老的耍起賴來像孩子,小的平時說話倒像個大人,行為舉止卻還是孩子,嗬嗬。


    葛麗娥嬌纏:“大嫂,眼見著大賽將近,麗娥想跟隨大嫂迴家練習,隨時向大嫂請教。”


    吳麗梅點頭,又問她:“你要是隻為練習,有郭四娘指導豈不更好,我也是師出於她。”


    葛麗娥呢喃:“大嫂,麗娥不止為練習,是想跟隨大嫂。”


    語氣中的留戀很明顯。


    “都走吧,”譚柳兒氏揮手,“各個迴來說是要陪伴我,麗芳沒兩天就掛心飯館,二郎倒是留了下來,整天鑽在作坊,還得我這當老娘的伺候他飯食衣著,沒兩天也被我趕迴鎮上,由她媳婦伺候去。現在麗娥見了大嫂也要丟掉嬸娘,罷了罷了,我還是和羊為伴吧。”


    吳麗梅笑道:“嬸娘,說來說去倒都是我們的錯,是誰非要守著老宅,不肯去鎮上。”


    譚柳兒搖頭:“鎮上熙熙攘攘,又有什麽好,還是在村裏自在些,想出診就出診,不想出診就隨心所欲,要是跟小輩住在一起,整天聽你們囉嗦,哪個耐煩。”


    葛凱琳現學現賣:“二祖母,來迴話讓您一人說完了,我娘親還要怎麽說話。”


    “哈哈,幾天不見,凱琳這臉皮沒見變薄,嘴上功夫倒是越發厲害,二祖母來看看,你家大姨是不是給你吃了刀子。”譚柳兒說著話,做勢要捏葛凱琳的嘴唇。


    吳麗梅湊趣:“刀子倒是沒吃,鉗子可是吃了不少。”


    葛凱琳不解:“娘,我什麽時候吃了鉗子?”


    吳麗梅問:“抓的螃蟹太小,你大姨全炸給你和五表姐吃。螃蟹鉗子你有沒有吃掉?”


    “大伯娘,誰吃了螃蟹,有沒有給凱貞留?”


    呃,四姐你要不要迴來的這麽是時候,早不迴晚不迴,偏偏說起吃的時她就來湊趣。


    葛凱琳趕緊賣好:“四姐,妹妹給你帶了蝦粉迴來。鮮香甘美很好吃。”


    嬉鬧一陣兒。葛凱貞讓丫環先去中院吩咐田伯,將馬車收拾停當,準備送大夫人和六小姐以及姑小姐迴鎮上。再去地裏喊劉勤家的和劉耕家的迴來,劉媽幾天前已迴了鎮上。


    葛天俞一家搬到鎮上後,劉根也從中院住進吳麗梅陪嫁的地裏,譚柳兒沒有再出租中院。而是讓田伯和田婆子搬了迴來,閑時也好陪她說說話。


    吳麗芳忙飯館。無心經營家裏那十幾畝地,譚柳兒隻喜歡伺弄羊群,不耐煩種地養牛,也全交給田氏老兩口伺弄。


    譚柳兒這樣安排。也為安小輩的心,她身子骨雖然還好,畢竟也一天天老了。還是有伴照應好些。


    葛凱琳想起自家貼身丫環:“二祖母,水月和水玨呢。是不是調皮去哪裏玩去了。”


    譚柳兒道:“跟著羊倌,自然會放羊,你迴來半天,聽見羊叫了嗎?”


    哦,那倒是。


    葛凱琳腦中一閃,又問:“二祖母,田伯的小院還在嗎?”


    譚柳兒反問:“小人精,你又想做什麽?”


    葛凱琳直言:“田伯家小院在村邊上,用來養羊很便利,又不怕擾到鄰居。”


    譚柳兒恍然:“我怎麽就沒想到。”


    她來自大草原,雖然她的父母是商人,可她卻鍾情於飼養羊群。


    迴到鎮上,葛天俞不在家,葛凱武也剛放學。


    “五哥,我迴來了,咦?五哥苗條了很多。”


    “嘿嘿,妹妹倒是又胖了一些,是不是大姨家有好東西吃,妹妹舍不得迴來了。”


    “五哥你怎麽知道。”


    “妹妹你真舍不得迴來了,還虧得我急著做出炭筆來想給妹妹你驚喜。”


    “五哥真的做出炭筆了,快給我看。”


    “妹妹都不想五哥。”


    “我怎麽會不想五哥,我剛才隻是哄五哥玩兒,其實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五哥。”


    “真的,哈哈,我就說嘛,妹妹怎麽會舍不得迴來。”


    葛凱琳暗裏吐舌,這幾天她玩得開心,吃得暢快,還真沒想過葛凱武。


    “哇,炭筆好漂亮,五哥手真巧。”


    “嘿嘿嘿,妹妹喜歡就好。”


    葛凱武版的鉛筆,粗如成人手指,是將筆直的樹枝從中間劈開,各在中間挖條凹槽,填進燒好的細碳條,再把樹枝合起,外纏彩色布帶。


    葛凱琳擔心:“五哥,碳芯結實嗎?”


    劉媽興奮道:“結實結實,六小姐,五少爺用不同火候燒了各種材質的木材,老奴性急試過,炭筆著實好用,外層的木材也是五少爺試過了各種材質。”


    “五哥辛苦,劉媽辛苦。”葛凱琳斂身給二人行禮。


    葛凱琳大學畢業時,選的課題是從某地土壤中提煉放射源。


    老師隻給了原料,講了實驗方法,卻沒給實驗時所用試劑的量,限時一個月完成。


    那一個月裏,葛凱琳除了吃飯時去下食堂,平時人幾乎就長在了實驗室,試驗各種試劑的不同比例,每天要記錄成百上千的數據。


    有一次晚上,因為太累,恍惚中她不小心將一滴硝酸滴在腿上,夏天穿的薄,硝酸即刻滲到皮膚上,葛凱琳痛唿出聲,還好值班老師巡邏路過,做了緊急處理,才沒出事。


    葛凱琳的腿上卻留下一塊黑斑,再也沒有消掉。


    那天後,係裏規定,晚上實驗室關閉,就是怕同學們晚上加班做試驗出事。


    隻剩下了白天時間做試驗,葛凱琳更加辛苦,在畢業論文答辯前兩天試驗才成功,隻有兩天的時間給她寫論文,還要準備答辯。


    想起那時的艱辛,葛凱琳能體會到五哥和劉媽的辛苦。


    劉媽雖說她自己隻是看見,實際上,哪裏會有不幫忙,幫的忙還不會少,那不同火候的試驗,就不是葛凱武這個養尊處優的少爺能獨自完成得了的。


    “嘿嘿嘿。”平時嘴巧的葛凱武,這會兒除了傻笑,竟不知該怎麽應答。


    很不習慣呢,最愛嬉皮笑臉的妹妹,今天竟變得這麽正經。


    劉媽趕緊避開:“哎喲哎喲,使不得,六小姐,可要折煞老奴了。”


    葛凱琳拿著炭筆把玩,讓葛凱武給她削了一根,試著在紙上寫了自己的名字,確實好用。


    又接著寫家裏其他人的名字,寫幾個,甩甩手,然後接著寫。


    原本一臉期待的葛凱武,漸漸皺起了眉:“是不是不好用,”


    葛凱琳用左手揉著右手,笑道:“是我手太小,握筆久了有些酸痛,習慣了就好。”


    “那我再改,改細些,妹妹的手就不會酸痛了。”葛凱武懊惱。


    葛凱琳搖頭:“不用,要是再改又得費很多功夫,我的手會長大,先將就著用。”


    “那怎麽行,妹妹的手又不會一時半刻就長大,五哥這就去改。”葛凱武快步跑出門去。


    葛凱琳真的感動,要將炭筆改細,不是隻選細些的樹枝和炭條那麽簡單,還要重新試驗樹枝的韌度,燒炭的火候,炭條的脆度,不知又要花費葛凱武多少心血。


    迴頭看見劉媽欲言又止,葛凱琳問:“劉媽有什麽事自管說就是,難道劉媽要和我生分?”


    “六小姐又笑話老奴,”劉媽笑道:“老奴有個請求,說出來卻是有些逾越。”


    葛凱琳嗔道:“劉媽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囉嗦,難不成我以前有為難過劉媽?”


    劉媽說出心中想法:“老奴是想跟六小姐要根炭筆,記事也方便些,可這炭筆是五少爺花費心血做給六小姐的,要是老奴拿來用,確是逾越。”


    “我當是什麽事呢,”葛凱琳道:“劉媽要用自管拿去就是,往後也不必請示我,你和五哥一起做的炭筆,方法跟材料也知道,要是用完了,你自己做就行。”


    “老奴謝過六小姐。”劉媽心裏樂不可支。


    炭筆用起來真是方便,帶在身邊也方便。


    當奴才的,即便識字,要記個什麽,大多也隻能記在心裏,不像主人家,跟隨的人隨身帶有筆墨紙硯。


    她年紀漸漸大了,變差,內心總怕誤了主人家的事,要是能有了這炭筆,就能隨時將要辦的事記在紙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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