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吳麗芳說她難得迴家,想多些時間陪婆婆,反正到了冬天,大姐會給她的菜館送菜,姊妹們少不了相聚。


    葛天淩自然是跟著自家媳婦。


    葛凱茜要練繡藝,葛凱貞要習醫術,姊妹倆也都沒有跟著去吳麗翠家。


    葛天俞放心不下葛凱武一個人在家,迴了鎮上,隻有吳麗梅帶著葛凱琳跟著吳麗翠迴家。


    吳麗翠問吳音容姐妹三個,想不想去玩。


    吳音容很客氣,說是大姑農忙,太多人去打擾不好。


    吳音華拒絕的很幹脆,怕曬黑變醜。


    吳音薇更加幹脆,就一個字:“去。”


    收拾好衣物,不顧粟倩的反對,執意留下隨身丫環,自己一個人上了馬車。


    潘氏徹底鬆了口氣。


    三個孫女,大孫女最會討好她,凡事都投其所好,二孫女喜歡玩,嘻嘻哈哈沒心沒肺,隻有這小孫女,見她這當祖母的哪裏不對,出手就管,根本不管她生不生氣,隻管木著一張小臉我行我素,跟自家三女兒雖不是親姑侄,兩人脾氣倒是很像,都是自己的克星。


    哈哈,這下沒人管我,我又能好好玩耍了。


    葛凱琳跟吳麗梅商量過,也留下了水月和水玨,讓兩人自行迴譚柳兒家幫忙,她就是不想有人總在耳邊嘮叨,小心這個,當心那個,處處被掣肘,以免破壞心緒。


    吳麗翠的村子離葛家莊較遠,本來就是為了哄外甥女開心,吳麗翠蘭一路也不急,由著馬兒信步而走,她自己則不時給侄女和外甥女講解地裏的莊稼。


    葛凱琳自小在農村長大。即便幹活不多,很多莊稼她還是認得的,不過既然吳麗翠好心,她也不去破壞這份好心情,何況農活上的許多事她確實不懂。


    “籲——,”吳麗翠突然勒住馬韁繩,下車在路邊拔出幾根野草。走過來遞給葛凱琳和吳音薇。笑道:“猜猜這是什麽?”


    葛凱琳仔細看,這草的葉子是墨綠色,長得有點像蘭花葉子。比蘭花葉子要筆挺,隻有兩片,一片較長,另一片短些。短葉包在長葉內。


    剛吳麗翠拔草時,她注意過。草葉像劍一樣直指天空,再看根部,顏色雪白,自然狀態時和葉子成一條直線。沒有分叉,像甘蔗一樣,一節一節的。隻在分節處有細如發絲的毛須。


    葛凱琳脫口而出:“嘿嘿,節根。”


    這東西她小的時候沒少嚼。村裏人都叫它節根,將根部放進嘴裏咬,內裏汁水甜絲絲如糖水,孩子們在地裏玩耍時,總會拽些來當零食吃。


    吳麗翠好笑:“節根?倒是形象,這草喚作固本草,田邊地頭到處可見,越是幹旱的地方紮根越深,這種草平時看起來不起眼,災荒時卻能活命。”


    “大姑,你遇過災荒嗎?”這是一路來吳音薇第一次開口說話。


    “沒有,”吳麗翠搖頭:“聽村裏老人說起過。”


    葛凱琳問:“大姨,這種草既然災荒時能活命,它的味道怎麽樣。”


    不知和自己認識的節根是不是一個味兒。


    吳音薇雖沒說話,看表情也是很想知道,吳麗翠笑:“嚐嚐不就知道了什麽味道了。”


    有門,能吃,葛凱琳興奮:“我先來嚐。”


    將一根固本草塞進嘴裏,果不其然,很熟悉的甜絲絲的味道。


    見吳音薇一臉驚異,葛凱琳故意使勁咂嘴:“五表姐,甜甜的很好吃呢。”


    吳音薇低頭看看手裏的野草,又看看嚼得津津有味的表妹,還是有些猶豫。


    吳麗梅笑道:“音薇,你嚐嚐,確實是甜的。”


    葛凱琳好奇:“娘,你也吃過?”


    吳麗翠揭老底:“哈哈,你娘小時嘴巴如你一樣饞,不止這固本草,很多野草野果你娘親都想嚐一嚐。曾有一次,我帶著你娘親在地裏幹活,一個沒留神,她就將刺皮果塞進了嘴裏,差點沒把我嚇死,趕緊使勁拍她脊背她才吐出來,幸好還沒咬破外皮。”


    想起當時的情景,吳麗翠還有些後怕。


    “刺皮果?”葛凱琳和吳音薇齊聲發問。


    這是個什麽東東?


    吳麗梅笑道:“是一種毒果,誤食的人很難救治過來。”


    葛凱琳大驚:“啊?娘親能不能指認給我,省得我誤食。”


    她自然不會隨便亂吃東西,不過認得也好,說不定哪天就能用得上。


    吳麗翠接話:“刺皮果現在很難找到,朝廷曾下令根除,這個地方人來人往的哪能見到。”


    “能不能說說刺皮果的外形,要是我們真碰到,也好當心。”吳音薇問。


    “音薇你見過棉桃嗎,還有蓖麻。”吳麗翠反問。


    她知道六弟夫妻嬌養女兒,侄女不怎麽去地裏。


    “我曾纏著爹爹帶我去過地裏,棉桃見過,蓖麻卻不認得。”


    “沒事,見過棉桃就行,那刺皮果和棉桃長得很像,卻和蓖麻果一樣長滿軟刺。”


    葛凱琳耍寶:“娘,你可嚇死我了,要是你當年真咬破外皮,我就見不到娘了。”


    吳音薇樂嗬:“哈哈,妹妹,要是三姑當年咬破外皮,哪裏還會有妹妹你。”


    走了一段,吳麗梅叫停:“姐,你看那邊是不是苦肉。”


    馬車停下,吳麗翠拉住韁繩,吳麗梅下車,吳音薇和葛凱琳隨後,跟隨吳麗梅進了路邊的地裏。


    不知是哪家的耕地,地畦整齊,地裏卻滿是荒草。


    吳麗梅指著一片形似蒲公英的的野草:“這是苦肉,清心敗火,能解毒,暑天吃了最好。”


    葛凱琳蹲下看,這不就是苦苦菜嗎。上迴自行老和尚做油潑麵,葛凱琳調皮,故意教他放苦苦菜進去,清火是沒錯,卻坑苦了老和尚。


    仔細看又覺得不對,苦苦菜葉片輕薄,葉子兩邊有大鋸齒狀豁口。這種草葉邊光滑。葉片肥厚,真的像切好染過的肉片,怪不得叫苦肉。


    吳音薇拔出一棵舉在眼前觀看。皺眉問:“三姑,這草很苦嗎?”


    吳麗梅點頭:“奇苦無比,不過也是解讀良藥,而且很好找。”


    葛凱琳問吳麗梅:“芳姨做菜時。為了去怪味,會將菜稍過滾水。這苦肉能不能也這樣?”


    吳麗梅笑道:“也行,過滾水後就隻是當一般蔬菜吃了,沒了藥用價值。”


    “三姑,苦肉過了滾水後味道怎麽樣?”吳音薇好奇。


    “清涼微苦。”吳麗梅道。


    哦。還是苦啊!


    葛凱琳和吳音薇對苦肉沒了興趣,出了耕地爬上馬車,吳麗梅隨後。四人接著走。


    一路走走停停,吳麗翠和吳麗梅不時向兩個孩子指認些野物。


    快到村裏時。吳音薇問吳麗翠:“大姑,爹爹說過,比起別人家,吳家的女兒不用下地勞作,大姑為什麽還要帶著三姑幹活。”


    吳麗翠把偷吃路邊野草的馬兒拉迴正途,道:“我比你三姑大了十幾歲,比你爹爹更是大了二十幾歲,你爹爹自然沒體會過那時的景象。


    我小的時候,家裏也有奴仆使喚,卻不像現在家境富裕,農忙時,不分主仆,一概忙得腳不沾地,後來家境富裕了,沒必要親自勞作,可我已習慣下地幹活。”


    吳音薇又問:“人都說,人往高處走,那大姑是不是甘心務農呢?”


    吳麗翠笑:“你大姑我沒出息,貪圖小農戶家的淳樸自然,這輩子也就這樣過了。”


    葛凱琳暗歎,吳麗翠這哪是沒出息,分明就是看得開,追求自己所想,得其所哉。


    吳麗翠家院子屬於常見的農家院,不過比平常農家院稍大些。


    五間正房,三間東廂房,緊挨著東廂房是兩間夥房,院子西麵一排稍矮的房子,養著馬和牛,院子南麵有雞棚和豬圈。


    半個院子種著菜,院中間種著兩顆梨樹,長勢相差很大。


    一棵粗壯高大,枝葉繁密,樹上果子卻稀稀拉拉。


    另一棵主幹折斷,從一旁長出支幹,枝葉較疏,樹上果子倒比前一棵密實很多。


    葛凱琳圍著梨樹轉了一圈,問:“大姨,有誰虐待果樹麽?”


    吳麗翠笑道:“是你大表哥,打小就頑皮,沒事時吊著樹枝玩,掰斷了主幹,支幹也被他拉成了怪狀,還不時弄斷些細枝,卻沒想到,這棵樹結的果子倒還多些。”


    看見自家媳婦領著小姨子和侄女外甥女迴來,周大全一時反應不過來。


    媳婦昨天迴娘家時說,嶽父母年紀大了,趁這幾天地裏還算清閑迴娘家住幾天,怎麽這才一天就迴來了。


    “呆子,愣著幹什麽,還不去弄飯。”


    吳麗翠一句嗔怒,張鐵栓周大全醒過神來,撓頭:“家裏沒菜。”


    “哈哈,姐夫,”吳麗梅調侃:“你家院裏不是菜嗎,難不成舍不得?”


    “哦,不,”周大全臉漲紅:“我是說,家裏沒肉。”


    吳麗翠氣笑:“要買什麽肉,現在已是飯時,等你買迴來肉天已黑了,都是自家至親,將就著做些吃食就行,明天一早起來去買肉。”


    “嘿嘿,那我擀些寬麵條,我記得你說過三妹喜歡吃寬麵條澆泡菜,再給音薇和凱琳做些搓魚,澆金針蛋花,行不行?”周大全憨笑。


    “你做什麽飯都好吃,隻是要快點,不要餓著孩子。”當著妹妹和小輩的麵,吳麗翠也不吝誇獎自己的丈夫。


    周大全去了夥房,葛凱琳悄聲問吳麗翠:“大姨,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怎麽大姨父還會做飯,是不是你欺壓良民,平時都是大姨父做飯嗎?”


    吳麗翠笑得直打跌:“哈哈,小小人兒哪來些稀奇古怪的詞兒,過日子而已,誰有空誰方便誰就做飯,你等下不要吃撐了,你大姨父做的搓魚很好吃,彈性好,有勁道。”


    不一會兒就做好了飯,確如吳麗翠所說,搓魚既有勁道,又有彈性,而且搓得較薄,幾乎已成圓筒,讓葛凱琳免費品嚐了一次古代版通心粉。


    哦,還有,不幸被吳麗翠言中,葛凱琳又一次吃撐了。


    吳音薇也不時摸摸肚子,看來吃的也不少。


    吳麗梅也比平時多吃了半碗。


    葛凱琳心想,怪不得大廚多是男性,這手勁大的,做的飯就是不同。


    吃過飯,周大全囑咐媳婦在家陪著妹妹和孩子們好好歇息,他自己將一根麻繩放進藤籃,挎起籃子準備出門。


    吳音薇問道:“大姑父,你是不是要下地幹活?”


    “嗯,棉花地裏草已長起了。”


    “大姑父,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不行,這會兒太陽很毒,不要曬傷了你。”


    “沒事,我這次來就是想要學習農活。”


    葛凱琳本來已快睡著,聽著對話來了精神:“我也去。”


    吳麗翠樂:“哈哈,你去幹什麽甚,人還沒苗高。”


    這倒有可能,一路來看到棉花的長勢,別說葛凱琳隻有五歲,就是八歲的吳音薇,說不準進了棉花地裏也被淹沒了。


    見女兒小臉皺成包子狀,吳麗梅心疼:“沒事,我隨著去就行。”


    本來也是陪女兒來散心的。


    周大全還要阻止,吳麗梅笑:“姐夫,要是再推磨下去,幹脆直接準備晚飯算了,姐姐炸的饊子,妹妹我可是很久沒吃過了。”


    “啪,“吳麗梅背上被吳麗翠輕輕拍了一掌,吳麗翠嗔道:“幾十歲了還這麽調皮。”


    周大全撓頭:“嘿嘿嘿,明天早起我就去鎮上買肉,中午就吃炸饊子。”


    嗯?大姨父臉紅了,大姨又說娘親調皮,八卦,絕對有八卦,葛凱琳內心小星星閃起。


    來到這個世界,葛凱琳這是第一次真正接觸田地,一時興起,好好的田間小路她不走,拉著吳音薇往邊上的草叢裏踩,迴頭看看草叢中被自己踩出的小壕,葛凱琳咯咯咯笑。


    玩到興起,吳音薇變被動為主動,反過來帶著葛凱琳,不是抓螞蚱,就是攆蛤蟆,留下一路笑聲,跑得小臉通紅也不覺累。


    後麵幾個大人看著好笑,葛凱琳平時小大人一般,吳音薇也總板著麵孔,這會兒倆人才真正顯現出孩童該有的頑皮。


    到了地頭,吳麗翠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帕子,剛將各自的頭發包住,葛凱琳就一頭紮進棉花地,嚇得吳麗梅驚唿一聲,緊追而來。


    棉花苗大多都比女兒高,女兒從沒幹過農活,走路又不穩當,要是摔倒或被刮傷怎麽辦。


    進了裏麵,被枝杈牽絆,葛凱琳走不快,跟著吳麗梅老老實實蹲下拔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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