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麗蓮沉默著看了裴天駿半刻,看得裴天駿心裏發毛,吳麗蓮才道:“我問你,當初你求娶我時,我還是丫環身,你是不是說過喜歡的就是我這個人,無關乎身份。


    你帶那賤人迴家時,你又是怎麽說的,說我出身丫環,脫不了小家子氣,得有一個大家閨秀來補充我的不足,現在這大家閨秀做了這小家子的事,你讓我怎麽開得了口替她求情。”


    “這。”裴天駿一時無言以對。


    潘氏早已不耐煩:“好了,麗蓮雖是我家義女,卻也容不得人隨意侮辱,來人,立刻去找牙婆,現在就賣了那賤人。”


    裴天駿也不求了,他心想,妾的身契在家裏,哪是這些人說賣就賣的。


    直到吃完中飯,四姊妹準備各迴各家時,裴天駿也沒見有牙婆來,正自心裏慶幸,劉媽一句話澆了他個透心涼:“稟太夫人,牙婆說,這種偷身契的下人不能再賣給好人家,已送去了她該去的地方。”


    走在迴家的路上,葛天俞捏捏女兒的小鼻子,笑道:“你個小人精,二祖父那副尊容你都不怕,你會怕一個婦人瞪眼?”


    “咯咯咯。”葛凱琳大笑。


    她的大哭,本來隻是想稍微懲罰一下那妾,後來聽到外祖母要賣那妾,她最初不是不震驚,不過很快她就想明白了,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生存規則,她要還拘泥於上一世的原則,難免再次被人出手禍害。


    吳麗蓮沒有跟著裴天駿迴家,說是想陪著爹娘住一段時間。


    裴天駿抱著他的傻兒子迴到家,被自家娘狠命罵了一頓,家裏的一切都是吳麗蓮在操持。吳麗蓮沒迴來,這下子還不亂了套。


    他爹更幹脆,嚴禁裴天駿再做什麽所謂的生意,沒見他掙錢迴來,倒是給自己弄了個妾,攪得家宅不寧,這下倒好。連媳婦都快沒了。


    吳麗芳開小飯館上了癮。但她也知道,小飯館地處太偏,也就藥商收藥那段時間能忙一陣。平日裏不會有什麽生意,正琢磨著做點啥好,就聽葛凱琳嘟囔:“元,元……”


    “對了。賣元宵,元宵節還有十幾天。這段時間就做元宵賣。”吳麗芳恍然。


    葛凱琳一愣,這位芳姨腦子反應怎麽這麽快。


    上一世因為葛凱琳的病,原本不迷信的老媽,每逢初一十五都會給菩薩燒柱香。想起元宵節時老媽特意做給她的元宵,葛凱琳心中酸痛,嘴裏喃喃念叨了出來。


    吳麗芳說幹就幹。立馬讓劉媽的兩個兒媳來幫忙。


    劉媽生有兩個兒子,老大媳婦生了兩兒兩女。老二媳婦生了兩兒三女,加上劉媽的丈夫,一家十五口子人。


    潘氏一下子送來十幾口子,也是有目的。


    吳麗梅有一塊陪嫁的地,還有兩個鋪子,為防止被葛伯嗣搶去,當年沒有寫入嫁妝單子,一直由吳子揚經營,所有的收入,都折成銀子,由潘氏管著。


    既然女兒已經分出來單過,劉媽的丈夫和兒子兒媳都是種地好手,她這是給吳麗梅接手那塊地做準備。


    至於鋪子,葛天俞本身就很有生意頭腦,潘氏還想再觀察一段時間,要是女婿真對自家女兒好,鋪子的事就由女兒兩口子商量著辦,否則,她還要另想辦法。


    劉媽家幾個男人再會種地,這會兒天寒地凍的,也沒用武之地,一聽說要做元宵賣,幾個男人也有了精神,他們不會做元宵,跟著跑跑腿,幹些粗活,總比白吃飯不幹活強。


    元宵餡料品種不多,就是傳統的黑芝麻餡、五仁餡、紅豆沙餡、蜜棗餡,味道比葛凱琳上一世在超市買的好多了。


    元宵做好,每樣煮了一些。


    葛凱琳不喜歡吃甜食,每樣隻嚐了個味道就不肯吃了。


    葛凱賦一個元宵勉強咽下去,就開始發牢騷:“娘,這元宵為啥都是甜的,膩膩得實在不好吃,為啥不包些鹹味圓子。”


    “嗯,好吃,”葛凱武一個趕一個往嘴裏塞,口齒含糊:“我還要再吃一碗。”


    吳麗梅把小兒子的碗收到一邊:“元宵皮是糯米所做,不好消化,你吃一碗都有些多,還要一碗就別想了,想吃,明天再說。”


    “娘,我不吃一碗了,半碗可不可以。”


    “不行。”


    “少半碗。”


    “不行。”


    “娘,我實在還想吃,就再給我添幾個吧。”


    葛凱武左磨右纏,一再降低條件,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吳麗梅親堅決不允。


    眼看著小家夥有下暴雨的趨勢,葛凱文把自己的碗推到他麵前:“二哥這裏還有兩個,你吃了不許再纏,娘說的對,元宵雖好吃,吃多了不消化,迴頭你又會鬧肚子。”


    “是,二哥,”話音剛落,兩個元宵已進葛凱武的嘴。


    葛凱琳心裏笑翻了,五哥真的好可愛,每次娘和二哥一個白臉一個紅臉唱雙簧,他都會很輕易地就掉進坑裏。


    夥房地方太小,餡料是在夥房配的,元宵是大家夥在堂屋裏包的。


    吳麗芳再一次一頭紮進夥房,過了一會兒端進來個小盆,說是鹹味餡,試著包成元宵看行不行。


    葛凱琳是不太喜歡吃甜的,可還真沒吃過鹹味元宵,小手一抻一抻要過去看。


    劉媽以為六小姐貪玩,也就抱著她湊到跟前。


    嗯,好香啊,這不是碎野菜幹嗎,還有,這個碎碎的是什麽,好像是鹵五花肉?


    吳麗芳的手藝真不是蓋得,這野菜五花肉元宵鹹香可口,外皮又軟滑有彈性,邊包邊煮,一小盆餡兒很快包完了,都還沒吃過癮。


    葛凱琳才吃了三個,劉媽不肯再喂。也是怕吃多了糯米難消化。


    葛凱武被允許吃了兩個鹹味元宵,眼睛盯著大湯碗,肯定是還想吃,不過這個小家夥有個優點,隻要是答應了的事,一定不變,即使再嘴饞。也沒有多說話。


    葛仲嗣砸吧砸吧嘴:“麗芳。等我走時,你多包些這樣的元宵,帶給你妹妹。麗淑吃了嫂子做的東西,肯定高興。”


    吳麗芳應承:“是,爹,我別的我不行。也就隻會做些吃的,不止包元宵。還有鹵肉,鹵豆幹,魚肉醬,幹菜。好多樣呢,早就準備著了,到時您可別嫌重。”


    葛麗淑嫁的地方比這裏還冷。正月裏氣溫低,葛仲嗣帶這些吃食過去。路上也不怕壞。


    見鹹味元宵這麽受歡迎,吳麗芳當即信心大增,又調配了一大盆餡兒,幾人連夜包好。


    第二天就是正月初三,一盆盆元宵裝滿牛車,運去了良平鎮,因那小飯館太偏,幹脆在葛天俞鋪子裏賣。


    一般的鋪子都是過了元宵節才開業,你這會兒鋪子開門,誰會知道你家在幹啥,自然不會有生意上門,葛天俞建議幹脆先白送給人家一點嚐嚐,要是人家吃著好,自然會有人來買。


    開小飯館時,有要求送飯上門的客人,吳麗芳都會把地址記在一個專門的冊子上,這還是譚柳兒要求的,說是以後再有生意,也會有個門路。


    找到葛記布行的兩個夥計,讓他倆領著劉媽的兩個兒子,按照冊子上的地址,一家家送上元宵,並著重介紹鹹味元宵,並答應這兩個夥計,不管效果咋樣,都會給他們雙倍的工錢。


    喜得這倆夥計使出了渾身解數,那嘴巴說出來的話,比元宵裏的餡兒還甜。


    家裏譚柳兒也沒閑著,派出劉媽的兩個媳婦,在村裏挨家挨戶收買幹菜。


    冬天沒啥蔬菜吃,夏秋時,幾乎每家每戶都會曬些幹菜,到了冬天把幹菜泡發,就當吃蔬菜了,所以,譚柳兒倒也不怕收不到幹菜。


    也就隻在村裏收了一些,畢竟元宵也就隻能賣到元宵節,收多了也用不了。


    不出兩天,吳麗芳的元宵就在鎮上出了名,買甜味元宵的和鹹味元宵的差不多各占一半。


    吃元宵就是取個甜蜜團圓的意思,傳統的人還是買甜味元宵。


    買鹹味元宵的,一來,是吃個新鮮,再來,吳麗芳調配的餡兒味道確實很好,一般人還真模仿不出,有些人幹脆多買一些,既能當飯吃,又能送人。


    反正天冷,放個幾天十幾天的也不會壞。


    看著忙碌的一家人,葛凱琳糾結了。


    上輩子因為身體太弱,除了上學,葛凱琳整天呆在家裏,父母和哥嫂舍不得她勞累,什麽都不讓她幹,所以,她也就什麽都不會幹,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上了大學後,二哥還特意轉到她上學的那個城市做生意,就是為了照顧她。


    上班後,做事也都是應用電腦,對於生活能力方麵,葛凱琳依舊形同一個廢人。


    三十多歲好容易成就婚事,卻是掉進了一個圈套,最後被自己的婆婆和丈夫虐待致死。


    葛凱琳還真不知道,在這個沒有電腦的古代,她能幹點什麽。


    忙忙碌碌中,到了正月十四,賣完最後一批元宵,收工關鋪子,明天元宵節,好好休息一天,過了元宵節,就要各就各位,開始一年的生計。


    剛收拾停當,董雁菱的肚子開始發作,吳麗芳一邊準備著接生的東西,一邊催促睿豪騎馬去把譚柳兒接來。


    吳麗芳這些年跟著譚柳兒,也自己動手接生過孩子,對這種場麵並不怵,譚柳兒一直都有定期給董雁菱做檢查,昨天譚柳兒還來看過,胎兒已入盆,胎位也正。


    董雁菱這是頭一胎,生起來不會那麽快,吳麗芳也就不慌不忙。


    直到第二天中午,一個女嬰才呱呱落地。


    睿豪被買來時也才幾歲,根本不記得自己家在哪裏,是否還有父母,董雁菱父母已亡,兩人都沒有長輩,睿豪就央求譚柳兒給孩子起個名字。


    葛天俞跟著譚柳兒長大,睿豪是葛天俞的跟班,可以說,譚柳兒對待睿豪也情同子侄,便也沒有客氣,用心琢磨起名字來


    想了半天才意識到,買來睿豪時,牙婆隻說他原名就叫睿豪,至於姓什麽她也不知道。


    葛家向來尊重下人的生身,沒有給下人隨意改名字的習慣,所以就一直這樣睿豪睿豪的叫喚到大,睿豪現在有了娃,起名可就成了大問題。


    睿豪給譚柳兒跪下:“二太夫人,睿豪從小在葛家長大,二太夫人待睿豪不薄,睿豪鬥膽請求賜睿豪姓葛,睿豪夫婦,還有睿豪的兒孫,還像以往一樣效命於葛家。”


    說完磕了三個頭。


    “唉,你這娃,”譚柳兒拉起睿豪:“說什麽效命於葛家,大郎還你身契,你和大郎又不離不棄,早就勝似兄弟,你就叫我一聲娘吧,你我有緣,我的孫女就叫葛凱緣。”


    “是,娘,謝謝娘。”葛睿豪喜極而泣,跪下又是三個頭。


    “娘,謝謝娘。”董雁菱掙紮著要下床給譚柳兒磕頭。


    “哎喲,想要孝順娘,有的是時間,哪在乎這一時半刻的,”吳麗芳一把按住董雁菱,給她蓋好被子,嗔道:“你要是折騰出毛病來,還得娘來照顧你。”


    董雁菱不敢再亂動,紅著臉道:“謝謝二夫人。”


    吳麗芳佯怒:“哦,你娘都叫了,到我這裏,就成了二夫人,難不成我就是個外人。”


    “不是,不是。”董雁菱驚慌。


    她一直寄人籬下,活得小心翼翼,這是被吳麗芳嚇著了。


    譚柳兒笑罵吳麗芳:“就你調皮,睿豪比大郎小一歲,比二郎還大三歲,雁菱就是你嫂嫂,還不給你嫂嫂行禮。”


    “是,娘。”吳麗芳收起嬉皮笑臉。


    正式給葛睿豪和董雁菱行禮:“弟媳見過哥哥嫂嫂。”


    她這一禮,葛睿豪和董雁菱都慌了,一時不知該怎麽還禮,手忙腳亂,臉漲得通紅。


    “行了,都記著,在自己家人麵前不用禮來禮去的,你們的娘我,最煩這一套。”譚柳兒擺手道。


    家裏六個小兄妹還不知多了一對叔叔嬸嬸或伯伯伯娘,還有一個小妹妹,兀自玩得歡快。


    葛凱賦、葛凱貞、葛凱武三個,圍著劉媽的丈夫劉根,吵吵嚷嚷要劉根給他們紮花燈,葛凱文手裏拿著一本書在看,葛凱茜拿著繡花繃子,卻不時往熱鬧處看一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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