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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就是。”


    葛凱拓附和葛凱森的話,接過葛凱森手裏的筆記本放到箱子底,兄弟倆又把衣服一件件抱迴箱子,再把箱子鎖好。


    倆人配合默契,看來這事常幹。


    “凱琳咋樣了,還老是睡覺?”


    怕自己眼淚出來,葛辛醜岔開話題,坐到炕沿上,伸手順葛凱琳的頭發。


    他的手才一放在葛凱琳頭上,小手指就被一隻小手握住。


    “呀,凱琳的手有勁兒了。”葛辛醜驚喜。


    “咯咯咯,爸,高興嗎?”葛凱琳笑著睜開眼。


    她早就醒了,就等著給爸爸驚喜。


    “高興,高興,來,爸爸抱抱。”


    輕輕抱起葛凱琳,葛辛醜歎息:“哎喲,就是太輕了,往後讓你媽多給你喂點飯。”


    葛辛醜示意葛凱拓去門外玩,輕聲對郝沈梅說:“這個月的細糧,我讓晴嵐找人全給換成了粗糧,斤數不變,對方補給我幾斤糧票,等晴嵐把糧票送來,你去別人家買點細糧,和娃吃好點,咱爸媽問起,你就說是你姐給你的票。”


    蠻娃在食堂上班,在別人眼裏,他弄點額外的糧票很容易。


    郝沈梅點頭:“這還真說得過去,恰巧若凡昨天來過,說是冰霞的腳腫得穿不進鞋,他來拿大號鞋楦子,還弄了個大冬瓜來,我去別人家買細糧,就說是姐姐給的糧票,人家肯定信。”


    村裏人的糧票和錢,都是年底分紅的時候才有,隻有十幾塊錢,糧票也沒有幾斤,郝沈梅這個時候一下子拿出好幾斤糧票買糧,人家自然會猜疑。


    “爸,啥是糧票?”葛凱琳腦子裏蹦出銀票的模樣。


    葛辛醜解釋:“糧票呀,能買好吃的,去飯館吃飯,你要是沒有糧票,就是有錢,人家也不賣給你。”


    隻可惜,他現在身上沒有糧票,家裏也沒有,否則,他會拿出來給女兒看。


    過年時的分紅,都是葛澤中領,沒有給郝沈梅這邊分過。


    “奶奶,你在找啥?”門外是葛凱拓的聲音。


    “雞蛋。”孫穎梨的聲音。


    “雞在雞窩下蛋,奶奶你咋不去雞窩找。”


    “雞窩裏沒蛋,我怕雞下野蛋。”


    孫穎梨的聲音越來越近,已經到了屋門口。


    郝沈梅和葛辛醜對視一眼,又是找雞蛋。


    每迴孫穎梨聽窗根被抓包,都是天暖和時找雞蛋,天冷時找雞,從來沒有別的理由,要是你問的多了,她就指桑罵槐,不是說有人偷了她的雞,就是說有人偷了她的蛋。


    葛辛醜歎口氣,把葛凱琳放迴炕上,給郝沈梅交代:“縣領導來咱公社有事,我隻是搭他的順風車迴來,約好時間他的車來村口接我,時間差不多我該走了,總不能讓領導等我吧,迴單位還得趕緊整理報表,領導限了時間要看。”


    郝沈梅著急:“你還沒有吃飯咧。”


    “迴單位吃吧。”葛辛醜往外走:“有領導在,食堂肯定會改善夥食。”


    出屋看見孫穎梨站在窗台處,葛辛醜交代一句:“媽,我走了啊。”


    腳步沒停,徑自往院門口去。


    孫穎梨著急:“你這就走呀。”


    她還有話沒問呢。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葛辛醜腳步加快。


    孫穎梨愣愣地看著葛辛醜身影消失在胡同口,迴頭問屋門口的郝沈梅:“你不送送?”


    郝沈梅沒理她,摔簾進屋。


    進屋見寶貝閨女一個人在炕上樂嗬,郝沈梅就問:“凱琳,高興啥咧,給媽說說”


    葛凱琳的頭轉向郝沈梅,笑容滿麵:“爸爸下次迴來,我還要給他驚喜。”


    她聽郝沈梅和吉瑞麗說起過,隻要葛辛醜開始下鄉,這一年的忙碌就算正式開始了,不再是固定每個禮拜天迴來,而是忙裏抽閑,或是出外辦事時擠時間迴家一趟。


    她感覺到現在自己的身體恢複很快,說不定下一次葛辛醜迴來,她又有了什麽飛速的變化呢。


    其實,她自己樂嗬,主要還是聽到了主屋那邊葛澤中的痛苦悶哼,還有葛益芬的驚慌。


    她現在的耳力越來越好,就像現在,葛澤中在主屋那邊因肚子痛的哼哼聲她都聽得到。


    其他人都一無所覺,隻有她一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她樂嗬還嫌不夠呢,才不會說實話。


    “噠噠噠噠,嗯,好吃,嗬嗬,好吃。”


    半夜,聽著這牙齒互相磕打的聲音,還有呢喃的夢話,葛凱琳好笑,不用猜不用看,這是自家三哥又做夢吃好東西了。


    會動之前的這半年來,葛凱琳雖然不能言不能動,聽覺卻沒有問題,家裏發生的大小事情,她都心裏明鏡似的。


    葛凱森學習不在行,手卻巧得很,過年時窗戶上貼的窗花,葛凱拓喜歡玩的蟈蟈籠子,葛凱健的鏈條玩具槍,都是葛凱森自己動手弄的。


    葛凱拓剛好相反,郝沈梅新教他的字,他一兩遍就記住了,可你要讓他給你用野草或高粱杆編個東西,用紙折個鳥兒啥的,他弄出來的東西咋看咋別扭。


    他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特別嘴饞,無論好壞,不論口味,來者不拒,就是那見天都喝的玉米糊糊,他都能每頓喝的肚兒圓。


    他喜歡吃,更對做飯更是不厭其煩,還總變著法兒的做新花樣。


    葛凱拓還有個習慣,無論吃啥飯,飯後都還要吃一塊饃饃,對於他來說,這才算本頓飯結束,管它是玉米麵饃、紅薯麵饃、還是高粱麵饃。


    在這人人為吃不飽發愁的大環境下,葛凱拓竟能吃得小臉小身子圓乎乎的,那本來就不算大的眼睛,一笑起來就擠成了彎彎的兩條縫,讓人咋看咋覺著有喜感。


    說來也怪,做別的夢他都不會說夢話,就這吃東西的夢,他不但說夢話,醒來也還記得清清楚楚,說地有聲有色。


    剛開始,葛凱拓把他夢見吃東西的事說出來時,大家隻是當笑話聽,還會反過來逗他。


    漸漸地,細心的葛凱森發現,當媽媽聽著弟弟眉飛色舞地講吃東西時,臉上都會閃過憂愁,葛凱森就嚇唬弟弟,要是夢話說出來就不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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