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渴?


    疲憊?


    困乏?


    他生而長生種,天生的祝士,從未感受到過這般滋味,一時卻是愣住了。


    拉塞爾仰頭看向那綻放光芒的三輪大日,居然有些刺眼?


    “想要將我拉到短命種的地步,然後打敗我嗎?”


    拉塞爾深吸一口氣,滾燙的氣流在他體內炸開,登時周身更加燥熱起來。


    若是其他人,恐怕已經忍不住吞吐這夢境之中氣息補充靈機,然而他卻不會,因為他知曉,夢魘的第一步,是施加影響。


    得到的永遠沒有失去的更多。


    但他同樣很清楚,想要困住自己,那頭短命種需要付出的隻會更多。


    饑渴,困倦,燥熱,苦痛.....潮水一般的痛楚自這具死屍般快要腐爛的身體上升起,衝擊著他的心靈,神意。


    但他的神意遠遠不是尋常人可以想象,恍若未覺一般,邁入了風沙之中。


    虛假幻象而已,又有什麽畏懼?


    拉塞爾神情漠然,心頭更是冷然,任由陽光照耀,晝夜更迭。


    一日,兩日,三日......


    他沒有想到這一走,就是足足十日!


    十天裏,他仍舊沒有看到任何變化,日複一日的,盡是無邊荒漠,安靜的似乎隻有風聲,沒有人,也沒有任何野獸,甚至蟲子。


    這一天,拉塞爾終於停下了腳步。


    卻不是看到了瀚海的邊緣,也不是看到了其他任何什麽,而是這具將死的身體,縱然在他強大的神意之下,也隻能支撐到此時。


    “那便看看,是你耗得過我,還是我耗得過你。”


    拉塞爾立於黃沙之上,上下頜的牙齒‘哢哢’敲動,卻沒有發生任何聲音,因為他的身上,包括舌頭在內,都在他停步的刹那,全都脫落而下。


    他死了。


    而至此,他沒有吞入這瀚海之上無所不在,足以讓他支撐的更久的‘超凡靈機’。


    哪怕一口。


    恍惚。


    黑暗。


    混亂。


    狹窄。


    滾燙......


    似是刹那,又好似許久許久之後。


    拉塞爾緩緩睜開眼,入目的是漫卷的黃沙,以及無邊無際的黃沙瀚海。


    灼燒,痛苦,饑渴,疲憊再度席卷而來......


    一切,好似又迴到了最初。


    “嗬~”


    拉塞爾輕笑一聲,心頭冷冽的殺意已經快要按耐不住。


    但轉瞬,他已經壓下了心頭殺意,憤怒,一如之前辦,踏步走入黃沙之中。


    無窮高天之上,藍靈童看著這一幕,心頭首次泛起一絲冰涼,感覺到了一絲恐怖。


    這樣的夢魘,它從未見過。


    它也很難相信,一方新生的低等文明之中,會有這樣殘酷的刑罰。


    是的,殘酷。


    此時,那拉塞爾所經受的,在玄星,大玄的文明之中,又有一個別有涵義的稱唿:


    無間!


    其意為,


    劫此間,所受之苦無有間斷。


    劫此間,相續而無間斷。


    劫此間,壽命無間斷。


    劫此間......


    有佛言,受身無間者永遠不死,壽長乃無間地獄中之大劫。


    這是針對‘長生種’最為狠辣的手段,活得久,將會是最為恐怖的災劫。


    “怪物先生,你這手段,真的夠狠......”


    藍靈童喃喃自語。


    荒漠,冰山,煉獄,絕地......拉塞爾被分隔在重重夢境之中,同時經曆著不知多麽恐怖的東西。


    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


    若拉塞爾能踏出這無休無止的無間,從重重夢境之中歸一,這一次次積累而下的苦痛,折磨,將會在同時爆發。


    那時,以混亂著稱的夢魘九頭蛇一族,能夠穩住心靈嗎?


    三心藍靈童想著想著,心頭不由的升起了一絲敬畏,隻覺那位‘怪物先生’平和溫吞的外表之下,隱藏著山川之險。


    手辣冷酷的超乎想象。


    “你都做到這個程度了,我還能做些什麽?”


    三心藍靈童又有些茫然。


    無間以枯燥為最大酷刑,任何亂入都反而會破壞這種恐怖,完全不可取。


    一時間,藍靈童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了。


    難道,就看著?


    ......


    唿~


    樹木急速從兩側車窗掠過。


    楚凡嫻熟的操縱著車輛馳過一個個彎道,於直道之上勻速行駛,漸漸進入市區。


    “安先生,您果真不要這辟穀丹嗎?”


    餘光掃了一眼後排擺的滿滿當當的紫檀木盒,楚凡微微有些可惜:“辟穀丹已經有過改良,比之之前的效果好的多了。”


    安奇生於副駕駛上閉目養神,也不睜眼,淡淡開口:“送你吧。”


    炁種初步取代玄星氣場,雖然距離徹底取代還有著不短的距離,但卻也不需要‘辟穀丹’來支撐消耗了。


    事實上,若非炁種初步取代玄星氣場,他急劇蛻變的體魄,即便有多少辟穀丹供應,也已經要神消血枯,一如他曾經所見的陽明先生。


    “那怎麽行?”


    楚凡搖頭。


    他受人之托前來送這辟穀丹,當然不會不知曉這辟穀丹的價值。


    自從一批批的入夢者降臨直到如今,已經有半年時間了,但真氣之種,卻似乎已經是他們所能攜帶的極限。


    現實半年,夢中已然五年多過去了,但卻沒有人能夠凝練氣脈。


    並非是真氣不足,亦或者是沒有凝練氣脈的法門,而是因為體魄!


    體魄的限製,讓無數普通入夢者,再度與諸多強大武者,軍中武者拉開了距離。


    而體魄的熬煉,可就不單單是真氣之種可以供給的了,是以,這曾經供給見神武者修行的辟穀丹,一時之間被炒得火熱。


    尤其是最新研發而出,比起之前供給見神武者的辟穀丹更強的四級辟穀丹,一枚的價值高達三百萬,而且有價無市。


    這裏擺放的辟穀丹多達上千枚,他哪裏敢收這麽重的禮?


    “那就帶迴去吧。”


    安奇生擺擺手,仍在入夢之中。


    半年多,入夢者的數量卻並未如之前那般暴增的那麽猛,而且,死亡超過兩次的,也都被剝奪了入夢者的身份。


    是以半年過去,如今的入夢者,還未必有半年前多。


    但即便如此,夢境的承載,也需要他時刻小心,拉塞爾,在漫長的折磨之後,時刻有可能爆發。


    而一旦爆發,必然是石破天驚,不死不休。


    他自然不會大意,也大意不得。


    那拉塞爾的那一口異度之門附帶的能力太過強橫,一旦處置不好,隻怕將會迎來更大的恐怖。


    而對於早已知曉了拉塞爾底牌的安奇生來說,他不能,不願,更不想和這夢魘九頭蛇一族玩什麽打了小的又來老的的把戲!


    安奇生不說話,楚凡自然也不敢打擾他,半多年的入夢修行,他進展極大,但是在這位安先生的麵前,卻仍然能感覺到由內而外的顫栗之感。


    ‘安先生比起之前還要深不可測......真不知他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開著車,楚凡心中還在猜測著。


    他曾在‘王權元年’見過一份兵器譜,這位安奇生高居第二,氣脈絕頂高手,如今,又該如何恐怖?


    “你知道為什麽她們不來見我嗎?”


    安奇生突然開口。


    楚凡微微一皺眉,隨即醒悟安奇生所說的是王之萱與薑世黎。


    “不知道。”


    楚凡搖搖頭。


    “等你什麽時候知道了,你大概,也就懂我到了什麽地步了。”


    說著,安奇生緩緩睜開眼,眸光落在窗外,機場卻已到了:“好了,就到這吧。”


    “安先生,您半年多都沒有離開天連山了,今日下山,是要去見薛宗師嗎?”


    楚凡打開車門,還是有些好奇的問道。


    “是,也不全是。”


    安奇生沉吟一瞬,迴答。


    “那是?”


    楚凡微微一愣。


    “安奇生,您的機票,半個小時後飛往寶島。”


    得知安奇生前來,早早已經買好了機票的特事局隊員小跑著過來,將機票遞了過來。


    “謝謝。”


    安奇生接過機票,也沒迴答楚凡的問話,向著他微微一擺手,就向著機場走去。


    那特事局的隊員跟在他的身後,不知為何,總覺得這位安先生比起半年多之前有了極大的不同。


    尤其是腳步,似乎有種重若星月般的沉重。


    上了飛機,一路無話,安奇生閉目養神,那特事局隊員小心翼翼。


    來到寶島之時,日頭偏西,雖未黃昏,天卻也沒有那麽熱了。


    而就在安奇生坐上來寶島的飛劍的同時。


    陽明山,薛氏莊園後,那一座湖心亭之中正自閉目垂釣的薛錚手指微微一顫,驚跑了快要上鉤的魚兒。


    “薛宗師,您?”


    蘇傑微微有些詫異。


    薛錚早在數十年前已經是大玄絕頂,三大見神大宗師之一,一身功夫出神入化,這些年,勁力變化更顯老辣,能讓他握不住魚竿,顯然是太過驚訝。


    “老師,您這是?”


    景小樓也察覺到了薛錚的失態,不由的一驚。


    他跟隨薛錚多年,極少見他有過失態的時候,上一次還是那一扇門降臨之前......


    啪嗒~


    薛錚放下魚竿,遠眺穹天,眸光泛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原來,傳說是真的......”


    “什麽傳說?”


    景小樓與蘇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什麽都沒有看到,不由的更加好奇。


    “老子西川函穀關.......”


    薛錚眼神動了動,緩緩開口:“紫氣東來三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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