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能力,能夠發揮到極致,都是常人無法估量的強大。


    入夢大千這等能力,更是如此。


    看似每日隻是多出一倍時間,實則,這一倍的時間,能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唿!


    吸~


    夜色漸深,屋內光線不見,安奇生神思冥冥,一時屋內隻有平緩的唿吸聲不時響起。


    某一刻,一團烏雲飄忽而至,遮住彎月,星辰之光一時也為之黯淡。


    “咦?”


    某一刻,安奇生眼皮微微一動,似是察覺到了什麽,半轉瞬又恢複了平靜。


    唿~


    黯淡的夜幕之下,一道陰影由遠而近,與垂流的夜幕一色,悄無聲息的沒入院子之中。


    後院,靠近主臥。


    薩五陵側臥而眠,以安奇生傳授的‘仙人睡’法冥想養氣。


    叮~


    某一刻,他腰間的鈴鐺突然顫了一顫。


    “唿!”


    薩五陵似無所覺一般,翻了個身,眼皮卻微微挑起。


    他與屍體大了一輩子交道,碰到的鬼自然不在少數,什麽時候心裏都有些防備。


    鈴鐺一動,他就清醒了。


    唿唿~


    門外似風吹而過,半晌,似乎也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沒事?’


    薩五陵心中嘀咕一聲,餘光就看到一道陰影自門縫流了進來,繼而,一團陰影就籠罩了他的身體。


    “小鬼?”


    薩五陵剛想搖動鈴鐺,就聽到一聲縹緲的聲音在心頭響起:


    “薩道人,薩道人!我是本縣城隍裴元華,壽誕在即,宴請同道.......”


    這一道聲音虛無縹緲,但卻似有濃重的威嚴,濃烈的香火氣瞬間充斥他的心頭。


    城隍壽誕?


    宴請同道?


    薩五陵心中微微一恍惚,就看到一隻小鬼拿著一張大紅請柬,兜頭向著自己輕輕一拜。


    一股無形的波動隨之而來。


    薩五陵本想搖動鈴鐺,突然聽到心頭安奇生的聲音響起:


    “不必拒絕,且跟著去看看。”


    嗡~


    隻是一拜。


    四周就大變樣,薩五陵隻覺自己身子一輕,睜開眼,就看到兩隻瘦小的小鬼,正‘哼哧哼哧’的抬著轎子,自己正坐在轎子上。


    沿著一道兩側漆黑,前頭明亮的小道走著。


    遠遠的,可以看到盡頭處,一座古樸威嚴的宅院。


    那宅院是兩進製的,正符合縣城隍的規格。


    “真是城隍廟啊......”


    薩五陵有些受寵若驚。


    他久在安諾縣一帶,自然知曉安諾縣有城隍,隻是城隍是一地陰司之主,地位頗高,根本不是他能見到的,往日幾十年都不曾見過城隍,更別說赴宴了。


    若不是安奇生發話,他都要拒絕了。


    “真人坐好。”


    前頭小鬼哼唧一聲。


    “城隍老爺等著呢!”


    後頭小鬼加了一句。


    “一介散人,可不敢當真人稱唿。”


    薩五陵連連擺手。


    真人這稱號可不是誰都當得起的。


    養氣,受籙,溫養,本命,入道,成真,修行第六關,才能自稱真人,他差了十萬八千裏遠,哪裏敢當這個稱唿?


    “真人,到了!”


    兩個小鬼看著哼哧哼哧,走的倒是很快,轉眼已經到了城隍府前。


    到了這裏,自然又有小鬼前來迎接。


    薩五陵心虛的不得了,強撐著下來,餘光掃過附近,如自己乘坐的轎子還有十五六個,怕是這次宴請的規模很是不小。


    “鎮定!”


    心中安奇生的聲音再度響起。


    南城小院,薩五陵的房間之中,安奇生於陰影之中立於窗前,打量著唿吸勻稱的老道士,眸光閃爍,若有所思。


    小鬼來的動靜雖然小,卻又怎麽瞞得過他?


    隻是城隍夜宴對他來說,是個了解這個世界的好機會,一縣之城隍,已經夠資格知曉很多事情了。


    不可能如普通百姓,離了縣城三尺地的消息都不知道了。


    隻是,這宴請的方式倒是頗為有趣,小鬼勾魂,直接出竅夜遊,可謂是神不知鬼不覺。


    “城隍壽宴嗎.....”


    安奇生眸光一閃,隨即緩緩合攏,一縷神意已經沒入了薩五陵的身體之中。


    ‘前輩果然跟著我......’


    薩五陵隻覺心神安定,雜念全消,一時平靜下來,跟著小鬼走入城隍府。


    有前輩兜著,自己怕個什麽?


    城隍府很是不小,兩進兩出的院子裏玲瓏精致的亭台樓閣,清幽秀麗的池館水廊皆不缺少,不少小鬼走來走去,忙前忙後。


    四周,還隱隱能聞到一股燃香的味道,這是久經香火的城隍。


    “哈哈哈!道友能來,真是蓬蓽生輝。”


    薩五陵正自打量這城隍府,就聽到一聲清朗的笑聲從正廳傳出。


    他打眼一看,是一個高冠博帶,容姿奇古的中年文士,正拉著一個著道袍的青年,大笑著說話。


    “安諾縣城隍裴元華,天意教分觀觀主賈安!”


    薩五陵一眼認出那中年文士來。


    安諾縣雖然隻是個縣城,但也有千年曆史了,這縣城城隍自然也有過多代,這裴元華據說是前朝的一位儒將,護衛百姓抗擊妖魔而死,當地百姓為其建了廟。


    之後曆經兩百年香火,才成了城隍。


    而那道袍青年,他也認得,是天意教駐守梁州府的館主賈安。


    隻是,天意教駐守各地,分了城隍不知多少香火,傳言裏兩者平日裏一向是劍拔弩張,今日居然把手言歡,看來傳言有假?


    薩五陵的到來,並未引起太大的注意,亦或者說,這次這城隍宴請之人來的頗多。


    隻怕是將城中所有修行者全都請了來。


    果然,他到來之後,又有不少人到來,算上前麵來的,怕是不下三十人。


    小小一個安諾縣,人口不過三十萬,居然就有這般多的修行者。


    薩五陵心中稍稍吃驚,這裏麵,還有不少是他認識的,如他一般的天意教掛名弟子。


    真正受籙的,隻有城隍左右手邊,包括賈安在內的幾個人。


    “那老和尚,又是誰?”


    掃了一眼,薩五陵的目光就定格在裴元華左手首尾的一個老和尚。


    那老和尚慈眉善目,老卻不瘦,反而很是圓潤,晶瑩。


    這老和尚,是誰?


    皇天界以左為貴,那老和尚能坐左邊,隻能說明在那裴元華的心中,這老和尚比之賈安這樣坐鎮一府的天意教觀主地位還要高。


    “明日是裴某人的壽誕,今日動了心思宴請諸位,諸位能來,裴某人不勝歡喜!”


    眾人落座之後,城隍裴元華才鬆開青年道士的手,端起酒杯,輕笑著開口。


    “豈敢,豈敢!”


    “城隍宴請,我等豈能不來?”


    “是極,是極!能參加今日宴會,是我等榮幸。”


    眾人都不敢怠慢,城隍舉杯,自然也都從善如流,口中說著恭維的話,順口就喝下這杯靈酒。


    薩五陵自然也喝了。


    隻覺入口冰涼,通體舒泰,精神一時大好,就好像數天沒有睡覺之後睡了個飽覺。


    “這酒,可是以幽冥界珍草為材,以香火為薪柴釀製而出,極為珍貴。”


    青年道士賈安也飲盡杯中酒,微微一笑:


    “難得裴兄舍得。”


    “區區一些外物酒水罷了,諸位能來,裴某人還會在意這點不成?”


    裴元華淡淡一笑,拍拍手。


    便有不少小鬼從門外走進來,端著各種酒菜上來,一一擺放在眾人身前的小桌之上。


    這些酒菜都極為不凡,因為鬼神理論上是隻能使用香火,而魂魄是不能亂觸碰香火的,是以,這必然是以香火烹製的幽冥界特產材質而成。


    最能補益魂魄,對於修道者來說,都是莫大的好處。


    眾人不管懂還是不懂,卻也都沒有客氣,嚐到好處了,自然吃的更快。


    裴元華含笑與左右兩人談論著什麽,不時的舉杯對飲,那老和尚也不忌酒菜葷腥,吃的也是不亦樂乎。


    一張胖臉波浪似的抖著。


    “諸位!”


    酒宴過了一般,裴元華拍拍手,引來眾人的注意之後,才緩緩道:


    “卻是忘了,還未向諸位介紹。”


    “坐我左手邊的這位大師,是來自京都如來院的高僧,此番前來,也是為了立廟宇,普度眾生。”


    “阿彌陀佛!”


    隨著裴元華的介紹,賈安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老胖和尚卻雙手合十誦念了一句佛號:


    “貧僧德性,見過諸位道友。”


    大廳之中的眾人麵麵相覷,都沒發聲。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這老和尚來者不善。


    本來天意教與諸城隍之間就暗流洶湧,又來了一個什麽如來院,怕是要更混亂了。


    如薩五陵這般天意教的掛名弟子,就更不敢當著觀主的麵恭賀了。


    ‘天意教這般強橫,這什麽如來院,怎麽敢與天意教爭奪?’


    不少人心中思量著這背後的涵義。


    一時間,竟是陷入了冷場。


    對於其下眾人的反應,上坐的三人似乎都不意外。


    賈安麵無表情,自然沒有解圍的念頭,裴元華含笑看著,不時搖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阿彌陀佛。”


    唯有那老和尚,又是輕誦一聲佛號後緩緩開口:


    “城隍大人,前些日子在清水縣行兇的兇魔聽說已經流竄到了安諾縣的地域,是也不是?”


    “不錯。”


    “那是一頭木魅成精,遊走山林,草木皆為其所掌控,便是我等城隍,離了城池,也無法奈何的了.......”


    裴元華微微點頭,低垂的眸光一閃收斂:


    “大師可有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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