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起白衣,沐輕流話音未落,心中突的一跳,感受到了山門,道場之內平靜的有些詭異的氣氛,也看到了五靈城,孫恩等五人。


    當即,他眼皮就是一跳。


    他當然感受到了其他兵主的氣息,但本以為隻是五靈城,哪裏想到,王權山上居然匯聚了五大兵主。


    “沐兄一坐經年,不想已更進一步了,可惜,可歎.......”


    道場之中,安奇生似有所感,眸光所落,卻非是沐輕流,而是他懷中所抱之物。


    那是一口劍匣,其色古樸。


    比起那白衣少年體內未曾複蘇的斬天劍,似乎這一口劍匣,更為讓他在意。


    聽到安奇生的感歎,沐輕流心頭一動,他尚且不知這劍匣之中所盛之物是什麽。


    看樣子,這王權道人竟是知道?


    “沐兄既有此意,此物,我便收下了。”


    安奇生微微歎息一聲,似是有些惋惜。


    百丈之外,沐輕流便覺一股浩蕩氣機滾滾而至,微微一卷,將他懷裏的劍匣卷走。


    嗡~~~


    劍匣騰起之刹那,山上山下的武林中人,無論修為如何,心頭皆是一寒。


    好似被一柄鋒銳到了極致的劍刺穿了心口。


    當即,不知多少人忍不住大叫後退,但摸了摸,卻沒有發現自己受傷。


    “這是.......”


    看著騰空而起的劍匣,燕狂徒的眸光大亮。


    安奇生輕敲椅背,眸光幽幽:


    “劍二十三!”


    世界上,從來不是隻有一個人在進步。


    五年前瀚海一戰,幾大神脈皆有感悟,除卻他自己之外,收獲最大的,便是險些以劍二十二與龐萬陽分出生死的沐清豐了。


    唿~


    劍匣顫動刹那之後,突然化作齏粉。


    一口劍彈了出來。


    唰~


    似是夜幕之中閃電劈空,刹那間蕩起的劍光遮蓋了眾人目光。


    一瞬之後,才有人看到,那劍匣破碎之後彈出的那口劍。


    神劍無柄亦無色,亦或者說,其色非是人間之色,肉眼看去,無有絲毫顏色,而在諸多神脈的神意感應之中。


    那一口劍,綻放著碧水藍天也似的波動。


    微微感應,便似看到了群山碧水,以及那山巔靜坐,氣息清冷若山泉的無瑕劍客。


    沐清豐。


    安奇生垂眸看去,山巔劍客亦是揚眸,遙隔千山萬水,兩人卻似看到了彼此。


    一切,盡在這口神意之劍中。


    齊州群山。


    青山碧水間,沐清豐似有所覺,遙望天際雲霞,也似是看到了那個白衣道人。


    五年前,他劍斷瀚海,之後他棄劍不用,湖畔靜坐五年,萬般劍術皆忘。


    直至數日之前,他之前二十二劍也已盡數望去。


    終成一式劍二十三。


    他有感,此劍已經是他之極限,人間極限,縱使再有十年,百年,三百年,也無法有一絲一毫進展。


    至此,他才感受到曾經龐萬陽的感覺。


    世間萬物皆空,道在前卻不可前進半步,這是何等之無奈?


    “大兄,你何必.......”


    沐清華立身不遠處,望著兄長的背影,臉色有些黯淡:


    “縱是有所突破,又何必非要挑選王權道長百歲壽誕?”


    沐清華心頭黯然不已。


    他是沐清豐的胞弟,自小隨著兄長學劍,習武,沐清豐對他而言,亦兄亦父。


    縱使知曉他的心意,卻還是忍不住的難受。


    想要他多留數日,哪怕,隻是數日也好。


    “這份賀禮,安道友不會介意,沐清豐一生所學,一生堅守,一生追索,何遜龐萬陽?”


    沐清豐也不迴頭,背對自己的胞弟,聲音少見的有著一絲溫度:


    “我一生孑然一身,無有子嗣,更無徒弟,萬劍山莊皆是你一手打理,辛苦啦。”


    “大兄!”


    沐清華身子一顫,不由的老淚縱橫:“大兄,弟舍不得你.......”


    “相聚是緣,分別也是緣,正如我生於這青山碧水之間,青山碧水依舊,我隻是過客........”


    沐清豐身形筆直,聲音漸漸恢複平靜:


    “小弟,今後的路,要你一人走了!”


    群山間霧氣濃重,隨著話語而來的微風吹拂而過,霧氣繚繞而下,籠罩了沐清豐。


    轟隆!


    是時,天空之中陡然雷霆大作,烏雲不知自何處而來,瞬間籠罩了整個萬劍山莊。


    群山之間,一時好似陷入永夜。


    但似乎隻是刹那,伴隨著一道雷霆怒吼,烏雲又自散去。


    噗通!


    沐清華跪倒在地,心痛如絞:


    “大兄!”


    嗡嗡嗡~~~


    王權山巔,陡然間響起一道龍吟虎嘯也似的劍鳴之聲。


    刹那之間,劍光煊赫宛如大日降臨山巔,煌煌劍光照耀之下,數十裏盡是劍光普照!


    不少人下意識的後退,鼓蕩內力真氣護身。


    卻隻覺那劍氣如光,如春風,如青山碧水,如霧氣雲海,不見絲毫淩厲。


    抬目看去。


    隻見那越發璀璨的劍光之中,似乎有一白衣劍客的身影若隱若現,似是虛幻,又似是真實。


    “這!”


    道場之內,諸多神脈齊齊起身,看著這一幕,臉色皆是一變,看出了沐清豐此時的狀態。


    燕狂徒更是喝了一聲:


    “沐清豐,你是瘋了,還是不想活了?!”


    轟隆!


    隨著燕狂徒喝罵一聲,遙遠天際,隱隱有雷霆滾滾而來,烏雲似四麵八方凝聚而來,天象竟是瞬間為之變易!


    那翻滾的雷霆,似是被激怒了一般,越發宏大,澎湃。


    “大爺爺?!”


    眼見劍光之中閃爍的人影,沐輕流眸子瞪大,好似想到了什麽,頓時雙眼通紅,想要說什麽,神意卻突然一震。


    道場之內,感受到著一道無可形容的劍光。


    五靈城幾人相顧色變。


    這一道劍光看似沒有絲毫淩厲,其中的神意之純粹,卻有些匪夷所思。


    他們從未想過,一個人的神意之純粹,竟然能達到這個程度。


    這人上輩子難道是一把劍嗎?


    若非是早已知曉沐輕流就是極魔斬天劍主,五靈城都要以為這人才是斬天劍主了!


    “這又是何必?”


    見得劍光之中虛幻如雲霧的沐清豐,安奇生既有些佩服,又有些惋惜。


    神意出竅,必引動天象變化,天雷滾滾之下,必然是神魂俱滅的下場。


    除非,能夠打破天門。


    沐清豐此舉,是真正的置之死地,但是否能夠後生,卻難以預測了。


    即便此時的沐清豐,其神意之炙烈,已然不遜於五年之前的龐萬陽。


    然而最後對於氣機的把握,卻要看個人。


    即便安奇生自己把握的住那一道氣機,此時的他也不能保證沐清豐能捕捉到那一道氣機。


    “我幼年時,諸多師兄弟之中,唯有我練劍不如何上心,每日在山裏玩鬧,他們隻道我不喜練劍,卻不知,我隻需看一眼,便超過了山莊之內傳授劍法的師傅........”


    沐清豐立身劍光之中,如霧飄蕩。


    天邊滾動而來的雷霆,道場山門之中的無數目光,燕狂徒的喝罵,沐輕流的驚唿悲戚,他似乎全然都不曾聽見,不曾在意。


    他的目光之中,隻有那位於黑白道場正中,一如那黑白太極圖般道蘊深藏的道人。


    “那年我十七歲,整個萬劍山莊,數千劍客,已無一人比我劍法更好了,他們以為我遇到了異人傳授劍法,在山中追尋我數年,卻完全看不到,山中草木竹石皆可為劍,青山碧水皆是吾師......


    天地傳我諸般劍法,我自當還天地一劍!”


    清冷似清泉流淌的話語之中,漫天劍光為之一收。


    轟隆!


    銀蛇也似的雷霆劃破天際,蜿蜒如龍而下的刹那,沐清豐隨劍而動,直指安奇生而去:


    “此劍,名為劍二十三!”


    嗡~


    劍光一發,萬籟俱寂,時空好似在此刻靜止了。


    風不吹,雲不流,天地間飄忽的灰塵都凝滯不動了,便是那一道從天而落的雷霆電蛇,都好似停滯在了半空之中。


    山門,道場之中的數千武林人士,隻覺一股無可形容的波動蔓延擴散,好似將他們徹底封鎮其中。


    他們看得到凝固的世界,然而,卻似是失去了對於身軀的掌控。


    縱使如雲海天,王降龍這般的神脈大宗師,五靈城,沐輕流,孫恩等兵主都似是停在了原地不能動彈。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道無盡驚豔的劍光以好似極為緩慢,實則超越世間極限的的速度橫擊而來。


    那一縷劍光不複之前的煊赫,卻反而更為驚心動魄,隨著這一劍貫穿而來,他們好似在其中看到了青山綠水,看到了雲卷雲舒,看到了白衣劍仙,看到了天地萬物。


    好似那劍光之中,蘊含著整個世界!


    因天地而得劍,故還之以世界!


    道場正中,安奇生眸光如鏡,映徹出這一道驚豔劍光:


    “這便是劍二十三........”


    劍光如水,如風,如山川河嶽,如鳥獸蟲魚,無有絲毫的殺機鋒芒,一經劃過,卻帶來了極致的恐怖景象。


    其劍光所過之處,赫然成為了徹底的空白,虛無。


    無論是光線還是灰塵,一切有形無形之物,統統被斬殺,被磨滅,被擦去,好似根本不曾存在於天地之間!


    天地無情,以萬物為芻狗!


    世間最無情者,不外乎天地本身!


    無情之最後,赫然是天地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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