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大會?”


    鐵山咀嚼了一遍這四個字,不由的搖頭:“除了俠王之外,這幫武林人士還算不上英雄。”


    心懷利器殺心自起,遑論身懷武功?


    六扇門的捕頭生涯,他可見多了恃強淩弱的武林中人,不少所謂的大俠,暗地裏所做的勾當足以讓很多魔宗之人都自愧不如。


    “鐵捕頭似乎很推崇俠王?”


    安奇生看了一眼鐵山。


    他對鐵山了解頗深,這是這個世界之上的一個異類,遵循法度之外兼顧人情,可惜,在法度與人情所衝突的時候,他便無法接受了。


    他對於武林人士的態度很差,還是首次聽他這麽推崇一個人。


    “雲老先生與其他武林人士是不同的,他的為人,我是極為佩服的。”


    鐵山正色道:


    “道長可知,俠義門的山門是如何立在中州之地的?”


    不等安奇生迴答,鐵山自顧自的說起來:


    “俠義門的山門是雲老先生自己,花了數十年時間與弟子們一點一滴的建造起來的。


    俠義門不占百姓田畝,不養農戶,門中口食皆為親自耕種,養殖,打獵所得,衣衫也是雲老婦人帶著一眾女眷所織!


    俠義門行俠仗義不同於那些所謂的江湖少俠,大俠們,除惡之前必先調查,除惡之後所得之田畝各自歸迴其原本主人,所得財富自己也半分不留,能物歸原主的物歸原主,原主不在的,便換成糧食分散給窮苦百姓.......”


    鐵山對於雲海天極為尊崇,絮絮叨叨的,一說似乎都停不下來了。


    迴想起雲東流的命運,安奇生也不得不點點頭。


    雲海天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他並不太清楚,但至少在他死之前,他從來恪守己身之道,不曾做過對不起天下人之事。


    說是個好人,的確不為過。


    畢竟,以雲海天的武功,隻要他想,什麽榮華富貴,金銀珠寶,美女權勢都不過是舉手之勞。


    能取而不取,能縱容卻不縱容,這一點,可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


    你能說他迂腐古板,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好人。


    “可惜那豐青玄不敢應戰,否則便是雲老先生有傷勢未愈,那豐青玄也必死無疑。”


    鐵山有些可惜。


    近段時間,豐青玄造下殺孽不少。


    魔宗行事極為酷烈,出手根本不在意路人,他七次出手,被他殺掉的行人已經不知多少了。


    “豐青玄是在故意躲避雲海天,但卻未必便是不敢.......”


    安奇生眸光沉凝。


    他入夢的武林人士極多,其中還有白仙兒這般的魔宗之人。


    對於龐萬陽自然也不是沒有了解。


    這位六獄魔宗之主,如今兵器譜第一高手,其所習練之武功是一門叫做《戰魔心經》的奇異武學。


    這門武功的威力自然不必多說,其中最讓他在意的是這門武功講究一個蓄勢而發,越戰越強。


    曾經的龐萬陽能獨戰天下越戰越強,便是依仗這一門武功。


    諸多武林門派忌憚的,也是他蓄勢數十年,一朝出手,必然是石破天驚。


    這豐青玄躲避雲海天,未必是怕了這位俠王,更大的可能是在積蓄自己的大勢。


    “道長的意思是?”


    鐵山微微皺眉。


    安奇生笑了笑,轉而問道:“附近盯梢的那夥人還在嗎?”


    “明麵上的還在,暗地裏的不知道。”


    鐵山微微搖頭。


    六扇門明麵上盯梢的人他自然是能夠察覺到,但是暗地裏的方於鴻,佟鹿陽等人,他雖然猜測他們可能跟在身後。


    但卻找不到他們所在之地。


    “能躲開嗎?”


    安奇生又問。


    “他們的目標是道長你,我便是離去,他們也未必會為了我提前暴露。”


    鐵山想了想,迴答。


    “既如此,你迴南梁城,把仰嘯堂再開起來吧。”


    安奇生緩緩起身,淡淡道。


    “道長是想?”


    鐵山心頭一震。


    安奇生眺望遠方,悠然道:


    “待我再迴南梁城,便不再有人敢於追殺我了。”


    .......


    “鐵山離開安陽府了?”


    城中一座普通的酒樓三層,方於鴻麵無表情的聽著屬下的匯報,淡淡道:


    “可是他一人獨自離開?”


    “隻有他一個人,那老道士並未離去。”


    著青衣的捕頭微微躬身道:


    “可要擒拿這個叛徒?”


    “不必了。”


    方於鴻擺擺手:


    “區區一個鐵山,何時料理都無所謂,待到血魔伏誅之後,有的是時間慢慢炮製他。”


    “屬下明白。”


    那捕頭微微躬身,退下。


    二樓靠窗,佟鹿陽迎風飲酒,待到那捕快退下之後,才轉過身子,看向方於鴻:


    “他要走了。”


    “不錯。”


    方於鴻麵上泛起一絲微笑:


    “奪靈魔功以奪取他人內力真氣聞名,此番諸多高手匯聚中州,對於他來說,自然是個極好的機會,便是我是他,都不會放過。”


    這段時間,追蹤的同時方於鴻還從六扇門調來了有關於奪靈魔功的記錄,知曉了這門魔功的可怕之處。


    但越是知曉,他才越相信得到這種魔功的人,能放下誘惑,不吸取他們的內力真氣。


    鐵山打探消息之所以無人阻攔,也是他有意縱容。


    甚至於,其中很大一部分消息,還是他提供的。


    “老方,你說那六獄魔宗如此堂而皇之的現身,會不會有些其他用意?”


    佟鹿陽眉宇間有些思量:


    “前些年,但凡魔宗之人出現,無論是我們六扇門,還是錦衣衛與東廠都會運作起來,此番,為何那幾位大人到了現在也沒有動作?”


    六獄魔宗與武林正道之間的關係水火不容,但與朝廷的關係就更差了。


    魔宗之所以被稱之為魔宗,絕不是武林人士以及朝廷的汙蔑,而是他們,無論是武功還是行事,本身就與正常人格格不入。


    正派未必都是善人,但魔宗絕對沒有好人。


    無他,好人根本不可能修煉魔宗功法,更不可能在六獄魔宗活得下去。


    采陰補陽,殺人練功,凝練血丹.......六獄魔宗之中‘正常’的武功可說寥寥無幾。


    是以,朝廷對於武林人士還可容忍,對於六獄魔宗可謂是斬盡殺絕,一旦現身必然要遭遇重重圍殺。


    “此事,我也想不明白。”


    方於鴻微微搖頭,這件事,他也思量了很久了。


    “你說,會不會是那幾位大人與龐萬陽........”


    佟鹿陽眸光閃爍,心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不然,龐萬陽是個獨夫,他不但要做武林第一,還想做真正的天下第一,王上不能容他,幾位大人也不能容他,根本沒有合作的可能。”


    方於鴻知道佟鹿陽想說什麽,卻隻是擺擺手:


    “此話不要多說了,我們此行的任務是血魔,其他事情,你若有興趣,隻管迴京親自詢問捕神大人就是。”


    關於此事,他心中疑惑也很多。


    聯想到這幾年來錦衣衛,東廠以及他們六扇門突然接到的一些指令,他隱隱能感覺到,上麵那幾位似乎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聞言,佟鹿陽也不再多言,該知道的遲早會知道,若是上麵那幾位不想讓他們知道。


    那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好了,那血魔或許該有動作了,我們放鬆警惕,任由他去便是。”


    方於鴻手扶窗口,俯瞰長街上車水馬龍,幽幽道:


    “若不是怕放虎歸山,這般大魔頭,真該放出去,讓那些國之蛀蟲品嚐一二.......”


    “不要大意,若被他脫離了掌控.......”


    佟鹿陽飲下一杯酒,站起身來。


    “以我的追蹤手段,他不可能甩掉我........嗯?!”


    說著說著,方於鴻麵色突然一變。


    一句話尚未說完,他已經破窗而出,身子在半空之中一掠十數丈,幾個挪移已經逼近了安奇生租住的小院子!


    唿唿~~~


    方於鴻輕輕落地,幾個臉色難看的六扇門捕快已經走上前來。


    其中一人神色惶恐不安:


    “大人,那,那老道士,突然消失了。”


    “突然消失了?”


    方於鴻麵沉如水,不用看,他也知曉了安奇生早已消失不見了。


    他心中有些驚疑不定。


    他早年有奇遇,凝聚的‘鼻經’異於常人,聞過一人氣息,數十裏之內都可鎖定其位置。


    除非有人能瞬間奔逃出數十裏之外,否則根本瞞不過他的鼻子。


    但是之前那一瞬間,安奇生的氣味突然斷絕。


    他不可能瞬間逃出數十裏,那麽,他必然是以某種手段,改變了自身的氣息。


    可是,氣息不是氣味,每一個人的氣息都是獨一無二的,他用什麽辦法改變了自身的氣息?


    唿~


    這時,慢了一步的佟鹿陽也跟了上來。


    打眼一掃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跑了?”


    佟鹿陽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這麽短的時間他跑不了多遠,追!”


    他看了一眼方於鴻,拂袖而去。


    幾個捕快匆匆跟了上去。


    方於鴻默不作聲,隻覺臉一陣火辣辣。


    自己剛說了絕無逃跑的可能,人就已經消失了,讓他如何能不心生惱怒。


    方於鴻臉皮一抽,已經跨上屋簷,環首四顧,城中氣息千千萬,卻再無那一道被他標記過的氣息。


    “安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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