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中,趙長林負手立於樹梢之上,衣袖於夜風之中翻飛。


    他的聽力極好,能夠聽到遠處山林之中隱隱傳來的細微慘叫聲。


    入山已有數日。


    這數日以來,華衍山脈之中危機四伏,死了這麽多人,就是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到了不妥之處。


    一時間,諸多武林人士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在他所立之大樹之下,十多具麵色猙獰的屍體橫七豎八,血腥彌漫。


    一眾拜月山莊與極神宗的弟子正在細細觀察。


    “師叔!這些屍體是南陵十三散人,全都被人以槍點殺,殺人者絕對是個大高手!南陵趙大也是凝練了真氣之種的人,連一槍都沒有擋住,就被點殺當場。”


    東門若滿臉凝重的抬起頭。


    “你看錯了。”


    樹梢之上,趙長林的麵色凝重:“不是一一點殺,而是一槍便點殺了這一十三人!”


    “什麽?!”


    東門若麵色一變。


    一槍便點殺了南嶺十三散人?


    其他一眾弟子也全都為之色變。


    唿唿~


    山林之中氣流唿嘯。


    遠處衣袖翻飛,藍大踏著夜色而來,落在眾人之前的樹梢之上:“永鶴門係數被殺,二十九人全死在山林之中,殺人者武功極高,槍法絕倫......


    隻是,觀其武功路數,似乎並無各門各派的痕跡,隻是最為普通的基礎槍法,與軍中槍法頗為類似。”


    “難道真是安奇生?”


    林間,趙言言忍不住開口。


    她曾見過安奇生與慧果,明棠的部分交手,很清楚的知曉,安奇生的槍法最為樸實無華,並無絲毫的花俏,盡是凝練至極的殺招。


    “他竟然真是屠戮武林人士的魔頭?!”


    東門若臉色難看至極。


    “此時不是討論此事之時。”


    趙長林冷聲道:


    “無論殺人者是誰,都不能再讓他肆無忌憚的殺人了!東門,放我極神宗的信號,讓諸多武林人士向我們匯聚!”


    “是!”


    東門若不敢怠慢,伸手自懷裏取出一枚信箭。


    咻~


    長長的火焰衝天而起,煙火在長空之上綻放出一個絢麗的痕跡。


    “所有人嚴陣以待,就在此地等候。”


    藍大拂袖踏步,於樹梢之上幾個起躍,落於百丈開外。


    趙長林同樣身子一動,後撤百丈。


    兩人遙遙而立,各自環顧四周,等候諸多武林人士的到來。


    或者,兇手的到來。


    “安奇生.......”


    聽著山林之中迴蕩的細微慘叫聲,趙長林眸光冷冽起來。


    他們此番入山,本是想要先殺薛潮陽,但在如此情況之下,也隻能暫時放棄。


    極神宗作為大豐頂尖門派,自然有其地位。


    山林之中諸多人心惶惶的武林人士得見其信號,紛紛狂奔而來。


    天色將亮未亮之際,山林之中已經聚集了數百人之多。


    “青陽派,莫風濤!”


    “赤日穀,屈呂!”


    “碧雲塢,韶雪鬆!”


    “青平劍宗,朱承澤!”


    .......


    “青岩府七散人.......”


    “謝過趙大俠,藍大先生!”


    數百人齊齊躬身,道謝。


    這幾日華衍山脈簡直變成了修羅場,目睹諸多高手的屍體,沒有人不心中驚懼。


    “諸位不必客氣。”


    趙長林微微拂袖,無形真氣掃過全場。


    登時,數百人隻覺一股輕柔的氣勁阻了他們下拜之勢,雖然這股氣勁並不強,但所有人都沒有硬抗,順著這股氣勁起身。


    “趙大俠內功越發深厚了。”


    諸多武林人士齊齊稱讚道。


    “諸位。”


    趙長林並不在意眾人的抬舉,拱拱手道:“數日以來,有魔頭濫殺我等武林中人,敢問在場的諸位,可有人見過行兇者是何人?”


    他的聲音平靜,但在真氣的鼓蕩之下傳播極遠,同時在數百人的耳畔響起。


    眾人心中皆是一稟,同時也更為安心了。


    趙長林早已氣脈大成,乃是天下有名的高手,有他與藍大在此,眾人心中一下壓力大減。


    “趙大俠。”


    人群之中,有人發聲,同時走出人群。


    眾人定睛看去,卻原來是青陽派的莫風濤,早已凝練真氣之種的高手,在場數百人之中,除卻趙長林與藍大之外,屬他武功最高。


    便是東門若與趙言言,也差了他們一籌。


    “莫大俠莫非見過行兇者?”


    藍大不知何時已然來到眾人身前,開口問道。


    “不錯。”


    莫風濤麵色凝重的點點頭,道:


    “前日裏,我正與師弟三人在山林之中遊走,突聽慘叫聲傳來,當即追了過去........”


    莫風濤麵色變化幾次,講述那日之經曆。


    “那人身材魁梧,鬥篷加身看不清麵容,一杆丈二寒鐵長槍揮舞之間便覆壓十丈,一槍橫掃,東山七兄弟便被點殺當場!我與師弟見此幕便知不是對手,眼見那人轉身,便連忙遁逃........”


    莫風濤臉色有些羞愧,眾人卻不以為意,紛紛出言安慰。


    “慌亂之中我與師弟分散而逃,遠遠的聽到師弟的慘叫聲.......”


    莫風濤神色悲痛:


    “那人之武功遠勝過我,隻怕,隻怕不是縱使不是氣脈大成之先天大高手,也無限逼近氣脈大成了.......”


    凝練真氣之種後,需要在體內凝練氣脈,如手經,足經,眼耳口鼻諸經絡,直至氣脈遍布全身,方才是氣脈大成。


    武林中人稱之為先天。


    氣脈一成,人與天地同,真氣至此無窮無盡,一招一式皆有排山倒海之力,甚至於可以做到短暫的飛行。


    “安奇生!”


    趙言言攥緊掌中雙刀,寒聲道:“那安奇生擅使的便是長槍!”


    “果真是此人?”


    藍大長眉倒豎,麵若寒冰,心中殺意沸騰。


    趙言言,東門若與他不過萍水相逢,但遭到酷刑都甚至沒有吐露其名諱,卻不想,那人竟是如此狼心狗肺之徒!


    殺戮如此之多的武林人士,簡直是畜生不如!


    “想不到.......”


    東門若臉色陰晴不定,身後長劍嗡鳴震動,心緒極為不平靜。


    “那安魔頭便是再如何不可一世,也絕無可能是趙大俠與藍大先生的對手。”


    莫風濤突然跪倒在地,拱手道:


    “請兩位大俠為諸多無辜慘死的武林同道報仇!”


    “請兩位大俠為諸多無辜慘死的武林同道報仇!”


    其他武林人士也紛紛開口附和,群情洶湧。


    “諸位放心!”


    趙長林伸手攙起莫風濤,朗聲道:“我極神宗與拜月山莊必為諸位主持公道,以那魔頭之血祭奠諸位無辜的武林同道!”


    “天色亮了.......”


    這時,藍大緩緩開口,壓下了一眾人的嘈雜之音:


    “一夜過去,還未到來的武林同道或許距離的遠了,也可能是被那魔頭所害!是以,我等不能再等了!”


    藍大環顧四周,看著一眾狼狽的武林人士,開聲道:


    “我們此時便去找那魔頭,沿途留下記號,若其他同道看到,自會前來尋我等.......”


    轟!


    藍大的話音未落,陡然間氣流震爆。


    趙長林一步踏出,氣浪滾滾擴散之間,已然跨越數十丈,袖袍一揮之間,接住了破空而來的一具屍體。


    “找死!”


    藍大冷哼一聲,幾乎同時追了出去。


    “不必追了!”


    藍大正要追擊,趙長林突然開聲叫住了他。


    “這是他的戰書!”


    趙長林緩緩將屍體放下。


    這具屍體身材瘦弱,麵容醜陋的眉心之上一個血洞正自流淌著血液。


    “那是申屠大俠!”


    莫風濤等追過來的人神色頓時大變,認出這具屍體。


    申屠罡。


    楓州極為出名的人物,凝練真氣已然二十多年,相傳凝練的手足髒心,眼耳口鼻等諸多經絡,距離氣脈大成的先天之境,也不過一步之遙。


    此時,竟然也被人殺了!


    “戰書?”


    藍大閃身而來,隻見屍體赤裸的胸膛之上,赫然寫著一行充斥著無邊殺機的字眼:


    “天宇峰上,本座靜等爾等前來送死!”


    ........


    轟隆!


    天雷滾滾間,萬裏晴空一瞬被烏雲霸占,大雨瓢潑而下,席卷天地。


    能見度極低的官道之上,依稀可見一輛馬車緩緩壓過泥濘,走向已然遙遙可見的華衍山脈。


    馬車之中,黃甫靜靜的躺著,心若死灰。


    離他不遠,安奇生盤膝而坐搬運內力,打磨肉身的同時,已然入夢。


    許久之後,安奇生緩緩睜開眼:


    “氣脈.......”


    這段時間以來,他每日都於夢中與他所見過的諸多高手交戰,以磨練自己的招法記憶。


    隻是,到了此時,已然收獲有限了。


    入夢,是有極限的。


    入夢過去的自己,過去自己的修為並不會水漲船高,也無法接觸到他現實裏並未見過的人。


    縱使此時的他入夢當年武當山之時的自己,也是絕對無法以暗勁級別的體魄與穆龍城,絕塵道人交手的。


    境界是境界,體魄是體魄,這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是以,他能夠交手的對象,也隻有明棠,邊遊,白仙兒,雲東流等寥寥幾人而已。


    對於氣脈的了解,僅限於通正陽,而且無法真個交手。


    “道長?”


    黃甫翻身坐起,麵色泛起一絲憂愁:


    “您,若是果真要去華衍山脈的話,能否容在下在山外等候,在下保證絕對不會擅自離去。”


    黃甫心中憂愁不已。


    他自然知曉此時的華衍山脈是何等兇險之地,數百上千武林高手與六扇門的高手搏殺的修羅場,重傷的自己進去,還能有命在?


    而且,讓薛潮陽看到自己,他又會怎麽想,會不會認為是自己泄露了秘密?


    “黃大人似乎知道什麽?”


    安奇生斬斷雜念,淡淡的瞟了一眼黃甫:


    “莫非是此時華衍山脈之中有什麽危險?”


    “.......沒有,沒有。”


    黃甫神色有些僵硬,擺擺手:


    “隻是黃某重傷在身,實在不能勞累了。”


    他雖然不讚同薛潮陽的計劃,但也沒有道理將這些事情說出去,否則一旦泄露出去,即便有他的師尊,他也無法在朝廷立足了。


    安奇生笑了笑:


    “既然黃大人不願進山,那就算了吧。”


    六扇門的計劃,他早已通過入夢黃甫知曉的一清二楚。


    “真的?”


    黃甫愣住了,沒想到這老道士突然變得如此好說話。


    “自然是真的。”


    安奇生輕輕一笑。


    突然伸手點暈了黃甫,之後一掌探出,震暈了趕車的歸小二。


    將馬車牽到一處隱秘之所在,安置妥當後。


    才一步踏出,於大雨綿綿之中,向著華衍山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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