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兒,傾顏正在內室批閱傾醫閣的病例。


    傾顏:“皇上來了。”


    見皇帝進屋了,她抬頭看了一眼,打了個招唿,就繼續批閱了。


    嬴湛走到女人對麵坐下,目光落在她麵前的病例上。


    那病例本就寫著密密麻麻的字跡,她又在底下批示了密密麻麻的治療方案。


    待她將一張病例批閱完,已經是一盞茶後了。


    嬴湛:“愛妃可知鎮國將軍沈青?”


    傾顏提筆寫字的皓腕微微一頓。


    她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柳眉微蹙,“沈青沈將軍?雖然臣妾不認識他,但總覺得有些熟悉。”


    沉思片刻後,她有些恍然大悟地道:“哦~臣妾知道他是誰了,貌似傾醫閣每個月都會有他的病例!”


    嬴湛“嗯”了一聲,“朕也聽聞傾醫閣給他看過病。”


    傾顏聽出男人話裏的認真。


    她放下手中的狼毫筆,抬頭認真地看著他,“之前太醫院奉命,每月去沈將軍府上例行看病,後太醫院與傾醫閣合並後,傾醫閣便按照之前的規矩,每月都有到沈將軍府上看病。”


    嬴湛:“你能治好他嗎?”


    “您且等會,我找找他的病例再迴您。”傾顏從書案抽屜裏找了好一會,可算是找到了沈青的病例。


    她翻開沈青的病例細細看了看。


    然後有些詫異地道:“咦,這病例上寫著他身體上的舊疾經過這些年調理,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呀。”


    嬴湛:“那他的眼睛呢?”


    那次凱旋歸來後,他請了宮中的禦醫、太醫、給沈青看病。


    結果沈青身上的傷倒是好得七七八八,眼睛卻治不好。


    後來,他還重金懸賞,在民間請大夫給沈青治眼睛,但都沒人能治好。


    今兒在龍軒殿上,再次聽眾人提起沈青,他才想起傾嬪醫術高明。


    聞言,傾顏柳眉一挑,在病例上看了看。


    她道:“這上麵除了說他眼睛被敵軍撒了毒藥粉,導致永久性失明,並沒有別的詳細說明,臣妾一時半會兒也不好說。”


    “若是您想要治好他的病,恐怕臣妾得去他府上走一趟,根據他眼睛的現狀做判斷。”


    嬴湛的視線落在女人肚子上:“能不能讓曹禦醫她們去看,你隻管批閱病例,給出治療方案?”


    “那不成。”傾顏搖頭,“這個情況,曹禦醫她們沒經驗,不然早治好沈青了。”


    嬴湛蹙眉,“這麽說,屆時如果給沈青醫治,難道你也得親自操刀?”


    傾顏點頭:“當然了,我先給曹禦醫她們示範兼指導,下次她們便知道如何醫治了。”


    在傾顏看來,醫者有孕時給病人治病,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前世,她有同事挺著七八個月大的肚子,還在工作崗位上。


    哪怕在這北臨國,尋常人家的女子,有了身子也是要做家務,有些還需要下地幹農活的。


    嬴湛:“......”


    他以為她隻需要動動筆,給傾醫閣的禦醫提供治療方案就成。


    如今聽說她需要親自出宮,他沉默了。


    良久後,他才道:“朕先找人去他府上說一聲,你再帶著人過去一趟。”


    傾顏:“好,臣妾可以試試,但有句話,臣妾得先跟您說明,治不治得好,臣妾也沒甚把握。”


    “並且,即使他的眼睛治好了,起碼也得休養半年左右才能上戰場。”


    關於邊關戰亂一事,她最近也聽說過。


    為了避免他等著這個沈青,耽誤了軍事安排,她得提前跟他吱一聲。


    “這些朕都知道。”嬴湛微微頜首,“其實上不上戰場都無所謂,能治好他就成。”


    末了,他盯著她的肚子,“出宮時,朕會派一千禦林軍護你周全,另外,你也別太累了,若實在不行,咱就不治了。”


    傾顏:“......”


    上千禦林軍,到底該說皇帝特別關心她,還是特別關心她肚裏的皇嗣,亦或者怕她跑路呢?


    幾日後,傾顏通過皇帝,向沈將軍府上下了拜帖。


    同時,皇帝派了章將軍帶兵十萬,前往邱轅國征戰!


    而這章將軍,也是後宮章貴人的兄長。


    章貴人進宮後,一直不溫不熱的。


    她和靜妃都是將門之女,走的也是靜妃那個路子。


    據說會舞槍弄棒,性子率真。


    自打她兄長出征後,她倒是頻頻侍寢。


    二月初十,由於沈將軍病情複雜,傾顏親自出馬。


    她帶著傾醫閣最信任的幾名太醫和禦醫,乘著馬車前往將軍府。


    皇帝派了上千禦林軍,浩浩蕩蕩地護送著她。


    到了將軍府,由於事先下了拜帖,門仆直接將她們迎進了前廳。


    沒一會兒,一位著丁香紫裙子,頭戴華麗首飾的豔麗少婦進屋了。


    那婦人身後跟著一群仆人,進屋後就掃了傾顏等人一眼。


    最後,她將視線落在傾顏身上,福身行禮,“民女花氏見過傾嬪娘娘!”


    “起吧,我來這,是奉皇上之命給沈將軍看眼疾的,所以,今兒這裏沒有傾嬪,隻有傾醫閣閣主。”傾顏道。


    花小娘子:“我是府上的花小娘子,大娘子拖著一副病體,府裏中饋暫時由我掌管。”


    傾顏點了點頭。


    尋常人家府中中饋都是由正室掌管。


    雖然花氏的裝扮皆是貴氣逼人,可她總覺得這個花氏瞧著不像是正室。


    如今聽花氏這麽一說,傾顏便明白了。


    “我家將軍在前院內室,還請閣主和諸位隨我移步前院。”花氏走在前邊帶路。


    片刻後,傾顏與曹禦醫等人跟隨花氏到了前院,並進了沈將軍的內室。


    一進屋,花氏便柔柔地道:“爺,大娘子,傾嬪娘娘,也就是傾醫閣閣主帶禦醫來給您看眼疾了。”


    傾顏一進屋,就見內室的四方桌上,擺著棋盤。


    桌旁坐著一男一女,她們麵對麵坐著,正在下棋。


    男人約摸二十有餘,脊梁筆直地坐在那,一身正氣凜然。


    想來鮮少外出,他的肌膚有些白,且是病態的那種白。


    他的眼睛雖然是睜開的,但是卻是無神的直視前方,沒有焦距。


    而他對麵坐著的,是穿著一襲藕荷色裙子的少婦。


    這位少婦比起花氏,雖少了花氏那樣的豔麗。


    可舉手投足間,卻流露出一種寧靜而知性的美,令人舒適,有正室風範。


    隻是她的氣色也不太好,看起來有些蒼白。


    要不是她有病在身,想來會是一個很好的正室,傾顏這般想。


    經過花氏的介紹,那大娘子立馬走到沈將軍旁邊,攙扶起沈將軍,朝傾顏這個方向行禮,“見過傾嬪娘娘。”


    “都起吧。”出於職業的敏銳,傾顏的視線落在沈青有些瘸的腿上,“剛剛我還同花小娘子說了,今兒我是來治病的,你們管我叫閣主就行。”


    大娘子淺笑著應了後,就輕輕咳嗽起來。


    雖咳嗽的聲音小,但傾顏瞧見她一張臉漲得通紅。


    似乎因為有客人在,她刻意壓抑著。


    咳了幾聲後,隻見大娘子歉意道:“既然閣主同禦醫們要給將軍治病,我就先退下了。”


    “晚些時候我去你那用膳。”沈將軍雖看不見,但還是同大娘子招唿了一聲。


    “好,那妾身便等著將軍。”大娘子淺笑道。


    這時,傾顏看見花小娘子臉色微微一變。


    大娘子退下後,傾顏就走到沈將軍跟前,“沈將軍,我這就給你檢查眼疾了。”


    沈青淡淡的“嗯”了一聲,“請吧。”


    傾顏戴上消過毒的皮質手套後,將沈青的上下眼瞼撐開,細細檢查了一遍。


    在檢查的過程中,他發現沈青左耳後的頭部有一塊疤,導致那塊頭皮沒有長頭發。


    不僅如此,沈青的腮幫、脖子,手背,露在外麵的皮膚,幾乎都有疤痕,想來是戰場上留下的。


    因此,給沈青檢查完眼睛後,傾顏沒有先同他講解眼疾。


    而是對同行的程禦醫道:“程禦醫,你幫沈將軍褪下衣服,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別的舊疾複發。”


    既然來都來了,就全都檢查一遍。


    於是,傾顏一行人就走到堂間等著了。


    那花氏在裏麵伺候沈青寬衣,程禦醫給沈青檢查舊疾。


    約摸一炷香後,程禦醫就叫傾顏等人進去了。


    再次進內室,沈青已經穿好了衣服。


    傾顏接過程禦醫遞來新填的病例。


    她將舊病例與新病例核對了一下,整個人都是震驚的!


    這位沈將軍負傷九次,戰創十幾個。


    他在戰火紛飛中曆險百餘次。


    頭、臉、手、腿、背、臀。


    甭管是暴露在外的皮肉,還是最隱蔽的身體部位。


    幾乎都留下了或大或小,或輕或重的傷。


    傾顏牽了牽唇,道:“沈將軍,你的眼疾我看過了,你的眼睛由於毒藥粉的傷害,伴有渾濁與白斑、以及伴有虹膜前粘連,瞳孔殘膜,白內障。”


    “好在你的眼球還是好的,而你的眼疾,我初步斷定有六成把握可以治好......”


    “真的嗎?那太好了!”花氏不等傾顏把話說完,就打斷傾顏的話。


    傾顏抬手,示意花氏先別激動。


    她再次提醒花氏,劃重點,“我希望你們記住,隻有六成治愈的把握!”


    “另外,得等傾醫閣重金懸賞已死之人的眼角膜捐贈,然後我會約好時間,來做眼角膜移植縫合術的。”


    花氏:“已死之人?那他的眼膜還能用嗎?這多晦氣啊,找活人的眼膜不成嗎?”


    “而且,在銀子這方麵你不用擔心,我們將軍府可以出銀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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