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進屋,男人抬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淡淡地命令她,“過來。”


    傾顏躊躇不前,眨巴著眼睛望著男人。


    嬴湛瞧著女人用那種無辜地眼神望著他。


    那雙會說話的美眸好似在說:你不罵我,我就過來。


    對此,嬴湛語氣稍微沒那麽強勢僵硬,但還是命令她:“到朕跟前來。”


    傾顏見男人語氣稍微放軟,這才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跟前停下。


    人是走到他跟前了,卻不如何看他,隻是低垂著頭,纖纖玉手擺弄著衣角。


    嬴湛閑適地靠坐在椅子上,目光灼灼地盯著麵前的小女人。


    她這般低頭擺弄衣裳的模樣,瞧著像個做錯事的小媳婦。


    可你要是仔細一瞧,便能瞧出她言行間的倔強與不服。


    見狀,男人薄唇輕啟,“怎的,朕說你兩句,你還不樂意了?”


    “臣妾哪敢,皇上身為一國之君,自然做什麽說什麽都是對的。”傾顏低垂著頭,望著自個的腳尖。


    嬴湛:“......”


    聽聽,嘴上說他做什麽都是對的。


    可話裏帶話,實則說他獨斷專權,甭管對錯都是對的!


    嬴湛用舌尖狠狠地抵了抵腮幫,有些被氣到了。


    “在祭祀那樣嚴肅的場合,你失聲大叫。好在石墓裏隻你我二人,你在朕跟前咋咋唿唿也就罷了,這萬一要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不得體,失了皇家體麵,你知道會是何種後果嗎?”


    “可臣妾沒在他們麵前失態,隻在您麵前失態啊。”傾顏迴。


    她當然知道一個妃嬪在重大場合失態,會讓人看笑話,也會叫人看不起,會留下汙點。


    甚至,往後若是碰到妃、貴妃、皇貴妃、皇後這樣的晉升,也是沒機會和資格參選的。


    所以她在人多的時候,時時刻刻都繃緊了神經,從站姿到坐姿,再到笑不露赤,以及步伐不可以邁得太大,她都事事謹慎的。


    但是在石墓裏,就他和她,且那時她也著實被嚇到了。


    傾顏抿了抿唇,開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在臣妾看來,如果一個女人在外人麵前要端著,在奴才們麵前要端著,在長輩們麵前要端著,結果在自個爺們麵前,也需要端著的話,臣妾覺得那樣會很累的。”


    說著,她抬頭問男人,“難道您不覺得嗎?”


    嬴湛沉默了幾息才道:“不覺得。”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朕一直都是如此。”


    傾顏被男人的迴答搞得無話可說,這樣就真的沒法聊天了。


    可她轉念一想,是啊,他是皇帝,高處不勝寒,他時時刻刻都得端著帝王的威嚴。


    否則若是失了體麵,旁人便會不敬他。


    於是,傾顏換了個角度說,“您是帝王,自然得時時刻刻都不怒自威,可臣妾隻是一介女子。而且在臣妾看來,皇上與旁人不一樣,是親近之人,亦是可依靠之人,更是可以卸下心防之人。”


    “不過,如今看皇上的意思,似乎是臣妾一廂情願了,臣妾把皇上當做親近之人,可皇上認為臣妾失態了,也是,後宮多的是姐妹與皇上親近,皇上哪裏會在乎臣妾與您是否親近呢。”


    “簡直滿嘴歪理,越說越離譜了!”嬴湛厲聲訓斥。


    傾顏:“您就當臣妾不講理好了,反正這次經過皇上的警醒,臣妾便記住了,往後臣妾在您麵前,一定像個木頭人那般規規矩矩。”


    “朕讓你切莫失態,又沒說讓你像木頭人那般。”嬴湛大力轉著冷光扳指,手隨意指了指麵前的女人,“朕現今才發現,愛妃竟是這般愛說氣話,又是這般會說氣話,嗯?”


    “臣妾不是說氣話,臣妾隻是按照皇上說的去做罷了。”說到這,原本低頭的傾顏抬頭看著男人,眸光清澈。


    她道:“可是皇上有沒有想過,如果臣妾在您麵前端著,不再失態,卻失了真呢?”


    此話一出,原本還嚴厲霸道的男人,他突然就不說話了。


    嬴湛眸光驟然一緊,深邃的墨瞳微微一暗,眸光幽深地看著麵前的女人。


    她抬頭時的一個眼神,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一句掏心窩子的話,仿佛擊中了他心底裏的某一處。


    所有人在他麵前都是循規蹈矩,阿諛奉承,虛偽至極。


    隻有她,似乎並沒有因為他是皇帝就高看他幾分。


    也隻有她,會在意那份“真”。


    而他的身邊,也缺少這樣一份真。


    並且,他打小就知道,做大事者,得喜怒不形於色,不可讓人通過表情猜到內心。


    傾顏見男人沉默,便知男人聽進去了。


    她繼續道:“皇上,人這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們為何要在短暫的一生中去虛偽,做真實的自己不好嗎?”


    “荒唐!”嬴湛聲音冷冽,他狠狠瞪著女人,“說得倒是輕巧,你可知如果人人都做自己,隻顧自個,這個世上會變成怎樣?這個北臨國又會是怎樣?”


    傾顏:“皇上,我想您誤會臣妾的意思了,我沒說要做自己,我說的是......隻在親近之人麵前做自己。”


    “......”嬴湛沉默了幾息,眸光微轉,“所以,你就是為了這個,才在石墓裏悶著不開心?”


    “沒有。”傾顏搖了搖頭,“臣妾當時隻是覺得皇上太兇了,我想,任誰被兇都開心不起來吧,更何況在那麽陰森,那麽恐怖的石墓裏。”


    見她說得真切,嬴湛忍不住笑了。


    不過很快,他就收住了笑容。


    嚴肅不自知的嬴湛握拳,輕咳一聲,“朕有你說的那麽兇?”


    傾顏:“當然了,您當時不苟言笑的,可嚴肅了呢。”


    嬴湛:“朕當時在教你,自然得嚴肅些,你見過誰在說正事、訓人的時候是嬉皮笑臉的?”


    傾顏:“那您可以好好說話啊。”


    嬴湛:“你覺得好聲好氣訓話合適?會管用?”


    傾顏:“......”


    她竟然覺得他說的好有道理。


    在二十八世紀,那些老師、還有醫學院院長、霸道總裁在開會訓人時,也是超級嚴肅的!


    麵前的男人作為皇帝,就更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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