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妙應師姑和七嬤嬤都喊出了聲,隨即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們兩個轉頭看了一眼劉曜,劉曜點了點頭。


    “羊獻憐本是想去殺劉和,但卻被劉和鉗製住反插了劉聰一刀。之後,羊獻憐就要將我推進洛水河中,幸而翠喜擋在了我的身前,我才可以躲過一劫……但翠喜至今下落不明。”羊獻容終於完整地說出了當時的情形,對於五妹妹的稱唿也換成了羊獻憐。


    在這一刻,她已經不把她當做自己最疼愛的小妹妹。這一走來,有太多怪異又似乎順理成章的事情,難道也是她搗的鬼麽?


    可是,她不就是一個安靜的小傻子麽?但若是仔細想想,在哪一步這個小傻子沒有起到關鍵作用呢?思極細恐。轉念又一想,很多事情母親也是不知道的,她為何要說那樣的話呢?


    “妙應師姑,你到底知道什麽?”羊獻容的聲音尖利起來,“她到底做過什麽?”


    妙應師姑握住了羊獻容的手,看著她那張極為憔悴的麵龐,這個小女孩也在她照看長大的,曾經那樣多的放聲大笑以及天真爛漫,是她最最喜歡的孩子。那件殘酷的事情要不要告訴她呢?告訴她之後,她會不會感覺到所有的過往全都不值得呢?


    “妙應師姑,如果羊獻憐真的把三妹妹推下了洛河,我必然將她殺了。”劉曜忍不住還是出了聲,“我不管那麽多,剛剛是我親眼見到的。還有,幹娘給三妹妹的漆盒匣子卻被羊獻憐偷了去,這事情是她親口承認的!”


    “你娘親給了你……”妙應師姑問話時,羊獻容已經將漆盒匣子遞了過去。妙應師姑打開看了一眼,就立時又哭出了聲,“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要她怎麽辦啊?當年,你老祖母去世,她身子也弱,就讓下人們帶著羊獻光和羊獻憐出去躲一躲陰氣,也怕兩個孩子病了。結果,羊獻光就掉進了井裏死了,羊獻憐雖然也掉了進去,但隻是受到了驚嚇從此不肯說話……有當時在場去救人的婆子說,羊獻憐一直踩在羊獻光的身體上,所以不至於淹死。”


    妙應師姑說起了當年的往事,不止羊獻容不知道,七嬤嬤也不知道。她忍不住插嘴道:“這是怎麽看出來的?當年老宅的那口井也很小的。”


    “你是後來才從洛陽去了老宅照顧她,那口井自出事之後,就被羊家重新修了,並且縮小的井口,還有人專門看護的。”妙應師姑抿了抿嘴角,最終還是說道:“其實,這也不能算是什麽,孩子的求生本能或許是令她這樣做的。羊獻憐被救上來之後曾經昏迷過很長時間,夜半常常囈語。一個兩歲多的孩子能說出什麽來,你母親也沒有特別在意。但是有一晚她清清楚楚地聽到羊獻憐在說:‘娘親喜歡你,不喜歡我,你去死!’當時,你母親也以為這孩子是燒糊塗了,仔細又聽了聽,這孩子竟然說:‘我推你下去,你去死!’……”


    羊獻容癱坐在了地上,劉曜上前做了她的支撐。


    “怎麽會這樣?她還那麽小……”羊獻容的聲音顫抖。


    “當時你母親悄悄和我說了這個事情,我們也都不相信。但後來仔細觀察她,其實也很容易發現一些端倪。她清醒之後不再言語,但若是看到你母親偏袒喜愛你,或者是你兩個哥哥,她必然會突然間無緣無故發瘋,直到所有人過去哄她,她才會緩和下來。你還記得麽?你們小時候,你跑出去和你二哥騎馬,後來你父親知道後,把你們兩個全都打了一頓,她就站在一旁,我的確從她臉上看到了笑容。”


    “我們是兄弟姐妹,是這世間最親的人了。”羊獻容渾身都在顫抖。


    “那又如何?她覺得她被羊家一直忽略著。因為你們太優秀了……”妙應師姑後麵的話沒有說下去,隻是哭了起來,然後忽然又問道:“你母親到底是如何染上疫症的?”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羊獻容心裏也是一驚,“那幾日劉和要破城,氣氛很是緊張,我命人將天元宮大門禁閉,誰也不可輕易外出,就連毛鴻茂他們也不可以。但就在那時,母親就忽然病發了。宮裏有疫症的人已經去了另外一個院落,隔離開了。”


    “這事情等天元宮的人迴來,我們再偷偷問一下。”妙應師姑長歎了一聲,念了幾聲佛號,才說道:“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容兒,還是要向前看的。”


    “妙應師姑,我還有事情要做,不會死的。”羊獻容攥了拳頭。


    尋人的幾路人馬中,最先迴來的是劉聰。


    他因傷流血過多,整個人一直在搖擺。他的屬下不肯再讓他繼續尋找,所以就先行將他背了迴來。他們說沿著洛水一直找了下去,什麽都沒有發現。因為已經走出了十裏路,且道路越發難行,所以才想將劉聰送迴來了。


    劉聰閉著眼睛不說話,劉曜隻好先將羊獻容交給了妙應師姑,他送劉聰迴了自己的大帳之中。


    第二波迴來的是天元宮的宮人們,他們已經精疲力盡,說是沒有任何發現。


    第三波迴來的是袁蹇碩等人,他說賀久年還在找,他先迴來看看羊獻容這邊的情況。畢竟,劉和在,司馬熾不作為,他不放心她身邊沒有人。


    “你二哥會水,應該不會有危險的。”袁蹇碩安慰人的功力幹巴巴的,也的確說不出什麽。


    此時已經過了晌午,劉曜從他們的大營之中帶了些飯食過來,讓大家先吃飯。他看了看依然禁閉的洛陽城門,不禁冷笑道:“就算是攻占了洛陽又如何?一座死城而已。司馬越很快就會打過來了。”


    “司馬越是不是故意的?”羊獻容隻喝一口熱水,就沒有再吃東西。


    “對。”劉曜不肯,還是硬讓她喝了兩口熱粥才肯放手。“我和四弟在路上其實看到他們了,四弟決定繞道走。我一個人無所謂,喬裝打扮也就從司馬越的地盤穿了過來。不過,我可是看到了司馬越,他並未生病,氣色還相當不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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