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坐著的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具幹屍,雖發冠和身上的裝束完好,但一張黑幹的臉血肉皆無,如同一個骷髏頭上貼著一張黝黑的人皮!而詭異的是,這具幹屍的嘴中竟長出了一朵天芙菇!不是叼,而是長在嘴上!


    青廷和心茶驚愕的半天說不出話,洞內的環境本就鬼森森的,眼前的情形更讓他倆起了一身的白毛冷汗。


    “是……姑父!”從裝束和麵貌輪廓上,青廷認出了幹屍的身份。


    心茶點頭:“沒錯,是皇姐夫!”


    “原來洞內的腳印是姑姑運送姑父來龍吟洞,可姑姑這是唱哪一出?”


    “那就要問皇姐了!”心茶一手舉著燭火打量著幹屍,一手捏著自己的下巴,似在思忖。


    兩年前駙馬杜寬暴斃,公主原灃對外說駙馬得了突疾,並以最快的速度為駙馬出殯安葬,青廷以太子的身份,心茶以心王府世子的身份,參加了葬禮,他倆是親眼看見杜寬的棺槨入土為安的,現在想想,當時埋下去的自然是副空棺材了。


    管他呢,反正自己隻需采一枚天芙菇就足矣,青廷將手中的氣死風燭往幹屍麵前的白石上照去。


    然而白石之上除了一層青苔和幾隻小爬蟲,哪見半個天芙菇的影子!


    青廷的腦袋嘭嘭的大了一圈,四年前他和心茶從白石上采到兩枚天芙菇,又接連三天找遍了洞內所有的角落,硬是沒發現第三枚,後來才從母親簫綠婁那兒得知,天芙菇隻長在這種白玉霸石之上。


    而這種白玉霸石之所以名字裏頭帶著一個霸字,是因方圓千裏之內隻會有一塊,且它不是嵌在土中,而是長在土中,還砸不爛搬不動,硬要搬動,一離開土立馬變成一塊普通的石頭。


    可按照母親的說法,此時姑父杜寬嘴中那朵又肥又大的天芙菇又是怎麽迴事?


    不管了,采下來再說,青廷壯了壯膽子,一伸手就將杜寬嘴上的天芙菇給拔了下來。


    “別碰……”心茶要阻止,卻已來不及了。


    青廷采下天芙菇後,用天絲手絹小心包好納入了懷中,衝心茶道:“就這麽一顆了,咱們走吧。”


    心茶垂頭喪氣:“你不覺得惡心嗎,要我是皇嫂,我寧願死也不會要一枚死人嘴中長出的蘑菇。”


    頓了頓,心茶又指著杜寬道:“咱們可走不了了,他動了!”


    “啊?”青廷一怔,隻見杜寬一雙原本粘合到了一起的眼皮竟在緩緩的歙開,而被青廷拔出天芙菇的那張嘴中起先的一個小坑洞也不見了,更詭異的是,杜寬的臉上竟然慢慢有了血色,他甚至能聽到骨節複位契合的哢哢聲!


    “準備好一場戰鬥吧,”心茶找了洞壁上一處合適的位置放好氣死風燭,抖了抖手腿,“龍吟洞匯天地之靈氣,皇姐養了一個好活屍,我若記得不錯,皇姐夫曾是咱們東國的武狀元!”


    “嗯!”青廷應了一聲。


    打從八歲那年,父皇與母親和離另娶皇後,青廷就養成了天塌下來也要保持冷靜的心性,此時更是如此,他很快領悟了心茶話裏的意思,安放好手中的燭火後,屏息斂氣,與心茶一左一右等著杜寬出手。


    倆人之所以沒有跑,因為跑解決不了問題,活屍一旦被激醒,便會永久的記住驚醒之時周圍人的氣息,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活屍也會在天黑之後自動找上門,直到咬破對方皮肉,把對方變成跟自己一樣的活屍才罷手。


    關於活屍的說法,青廷曾聽心茶提起過,但親眼所見卻是第一次。


    杜寬的眼睛已經完全睜開,一雙眼洞之中不見眼白眼珠,隻充盈著兩團黑墨一樣的液體,那兩團黑墨在快速的翻轉湧動,兩綹黑霧從黑墨中升騰而出,縈繞在他的發冠四周,而杜寬臉上的血肉也活了,幹澀的皮膚被撐了起來,膚色也從皴黑恢複的跟生前一般白皙,不看那雙眼,簡直如一個活人無異。


    “嘿嘿……殺了我,快殺了我!”杜寬倏的站了起來,他甚至張口說話了,隻不過聲音古怪至極,每個字節都發出哢哢聲,不似人嘴的發音,而更像是用骨頭說話!


    杜寬很快伸出兩隻手,十指如爪如刀,選了個子高的心茶先撲了過去。


    “唉,跟一個活屍打架真穢氣,迴府我得一連洗十遍澡了!不夠,得二十遍!”素有潔癖的心茶嘴角一挑,手上的動作卻不怠慢,一枚明晃晃的匕首迎上杜寬。


    與此同時,青廷執著一把短刀,從後向杜寬發動攻擊,他才十三,個子上比魁偉的杜寬矮了一大截,然而他手上的動作卻夠快夠辣,短刀夾著一股勁風直直的刺入了杜寬的後背。


    “嗯?”杜寬攻向心茶的雙手往迴一收,扭身朝向青廷,以迅雷之勢一把將來不及拔迴短刀的青廷的脖子給掐住,接著舉高,再接著狠狠往地上一摜,然而讓幹屍杜寬想不到的是,他這一摜一鬆手,青廷還未著地,半空中一伸腿,竟借勢狠狠的踢中了杜寬的脖子,將杜寬直接給踢飛了出去。


    “接住!”就在方才杜寬轉身,心茶從後拔出了那把短刀,扔還給青廷,“你小子的玄力練到第幾層了?幾個月不試你,又長進了!”


    “才第四層,不能跟你比,你都八層了!”青廷接過刀,刀上有些黑血,他往鞋底上蹭了幾蹭,“皇叔,你嫌他髒就歇著吧,留著點力氣迴去洗澡,姑父就教給我了!”


    “我就是這個意思,唉,長得好看就是麻煩,連活屍也挑長的好的先下手!”做為不離大陸第一美男,心茶也是會因為長相而苦惱地。


    青廷早習慣了心茶的變相自誇,見杜寬又沒事人一般從地上站了起來,而他頭頂的一團黑霧越來越濃,一雙眼洞中的黑墨翻滾的也愈發劇烈,知道這具活屍怒了,趁杜寬還未出手,他腳一蹬地縱身躍起,一道白光閃過,短刀橫著朝杜寬的脖子削過去。


    誰知活屍杜寬一旋身,以卷風之姿卷到了青廷的右側,青廷一刀削空,右側剛好空出破綻,心中暗叫不好,正要反手迴削,杜寬竟先他鉗住了他的右胳膊,又將青廷往懷中一帶,張嘴就朝青廷肩上咬過去。


    青廷感覺自己的右胳膊幾乎要被硬生生的抓斷,前肘已經失血,短刀也落了地,杜寬手上力道之大,簡直就不是人!雖然現在的杜寬的確算不上人。


    眼看杜寬就要咬上青廷,一隻腳及時橫插了進來,杜寬的嘴便咬上了那隻腳,先是一聲啊呀,再是一聲穢氣,再接著哢哢哢,幾枚白色的牙齒從杜寬的嘴中蹦落,杜寬的手稍有鬆動,青廷的右胳膊立即收迴,他迅速貓身撿起地上的短刀,竄到杜寬的身後,左手一刀朝杜寬的後脖子砍下。


    一腔黑血噴出,杜寬的腦袋與身子分離!


    “穢氣,穢氣,快鬆開,青廷,你耐髒,快幫皇叔把這死人腦袋拿開!”剛才插入的那一腳正是心茶,他穿著燹狸皮的靴子,燹狸皮連尖銳的蒺藜都刺不破,何況是人的牙齒了,隻不過靴子沒破,他又使上了金鋼脹崩落了杜寬的牙,可杜寬的嘴卻仍舊死死的咬住了心茶的腿不放。


    青廷沒有幫心茶,“我才不耐髒,教你一個好法子:縮骨脫靴!”


    “小子,沒靴子我怎麽走路?”心茶氣急,“好沒良心,若不是皇叔給你攔上這一腳,你早被皇姐夫給咬了,被活屍咬過你還能活嗎!”


    青廷歎氣搖頭,“笨皇叔,我的意思是先救腳再救靴子,懂?”


    心茶這才反應過來,腳上一縮骨,便滑出了靴子,趁靴身一癟心茶輕輕一拽,那靴子便到了手中,然而心茶卻沒勇氣再去穿那靴了,扔給青廷道:“有口水,忒臭了,跟你換一隻,快!”


    “換就換,這可是你自己要穿小鞋的!”青廷脫下自己的一隻靴遞過去,換上了心茶的長靴,他一直在長個子,就這幾天的時間他感覺自己的腳似乎又大了些,正嫌靴子有些擠腳呢。


    果然,換上心茶的靴,腳上舒服不少。


    倆人剛換好,忽見杜寬的無頭身子站了起來,而從落到一邊的頭顱的兩隻眼洞中噗噗往外冒著黑墨,黑墨不是往下而是往上,很快形成了兩股墨繩吊著頭顱飛起,之後唿的一聲,頭顱複位,杜寬的身子又完整了。


    活屍杜寬哢哢左右擺動了一下脖子,嘴中哼哼著:“殺死我,快殺死我!”


    “姑父,我殺不死你啊!”青廷委屈道。


    “不好玩,咱們還是找幹淨一點的家夥練手吧,”心茶踮著腳,青廷的靴子小了好幾號,讓他很不舒服,“青廷你記住,要殺死皇姐夫,就得壞掉他的眼睛,我去邊上歇會兒,這靴真別扭。”


    “你早說啊!”青廷氣道,剛才頭顱掉在地上,上去對準眼睛捅上兩刀早沒事了。


    心茶壞笑道:“皇叔這不是給你機會多實練實練麽!”


    “實練你個頭!”杜寬已經逼近了,青廷右手執刀,瞅準杜寬的眼睛,腳尖一點地飛身而起,左手抓住杜寬的發髻,右手刀落欻欻兩下幹淨利落的捅透了杜寬的兩隻眼睛。


    接著噗通一聲,杜寬抱著青廷往後栽倒在地,從他兩隻眼洞中噴出兩股黑墨,糊了青廷一頭一臉,腥臭之氣險些把人熏暈,而就在剛才青廷撲上杜寬之際,杜寬的兩隻手臂也抱死了青廷,幸虧青廷下手快,不然以杜寬的力道,非得把他給活活抱死!


    青廷從杜寬身上爬起來,抹了一把臉,忍住惡心,對心茶道:“走吧。”


    這次打賭並未跟原麟約定多久出洞,既然天芙菇已經到手,就沒必要多呆了。


    “你往哪兒走!”心茶一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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